54 ☆、納蘭

“出口成章、箭無虛發”這是從小阿瑪給我定的要求，他是朝中重臣，又是葉赫那拉貝勒的後人，額娘身份亦屬高貴，是英親王阿濟格的女兒，她在說起阿瑪時總是一臉的驕傲，我也把他當做自己的榜樣，可是我的心并不在朝堂之上名利之間，吟詩作對把酒言歡這些都要建立在自由的基礎上才是真正的快樂

背着明珠之子的大旗我成了衆人虛捧的才子，可是我讨厭那些打着官腔來讨好我的人，他們只不過是看中了阿瑪在朝中的勢力，我無心仕途卻不得不考取功名，有時我真的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阿瑪經常會說我整日游手好閑與不三不四之人為伍，是的，他看不起那些舞文弄墨的隐士，我不知道為什麽阿瑪會變成這樣，他當初教導我時那股正義去了哪裏？他難道忘了自己初時的境遇？我引以為傲的阿瑪怎麽會變得為利欲所趨？

天才？多麽可笑的一個詞，真的有天才的存在嗎？那我日夜苦讀詩書宗卷、寒暑勤練騎射劍術是為了什麽？誰能真正懂得我的心思呢？

遇到她，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我沒想到自己的路見不平竟然能換得這樣一個佳人，文弱之軀西子之貌，眼波流轉間似乎有微風拂過，雖然她一身男裝但是我确定她是女子，更讓我意外的是她竟然身懷武藝，我把她的荷包還給她之後又跟着醉醺醺的她到了煙花之地，她竟然住在那裏！難道她也是風塵女子？

忘憂坊，這個耳聞頗多的地方，多少子弟貴族都甘心沉浸于此，第一次踏進這個地方，我看到了臺上的她，手抱琵琶指微動，輕紗細裹恍若仙子，而且她曲子的旋律是自己從未聽過的，還有她出的對子自己竟不識得那字，這個女子讓我感到新奇的同時也不知不覺的愛上了她，每日都會等着她登臺，我讨厭那些人停留在她身上猥瑣的目光，那是亵渎！

朋友們說我是中了邪，阿瑪也對我三令五申不讓我再去那種地方，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個女子如此在意，她的音容笑貌會時常浮現在我眼前，所以我依舊每日坐在臺下看着她，漸漸的她會請我去她的小院子裏喝茶談心，為我獨唱一曲，這樣的改變令我高興不已

忽然有一天她和一個美貌男子出現在了我們家，阿瑪對那男子禮遇有加，我知道他來歷不凡，可是京城貴族子弟自己大都見過，這個人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颦兒和他親密的舉動讓我心中燒起一把大火，我緊緊的盯着那個人可是他卻回頭對我一笑，似乎他什麽都知道，他的來意竟然是讓颦兒寄住于我家，阿瑪連猶豫也沒有就答應下來讓我帶着颦兒下去

她的性格并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溫婉賢淑，并沒有讀過什麽四書五經更不懂三從四德，她說自己是個只會玩樂不喜事故的女子，這些我都不在意，因為她總是能帶給我一個又一個的驚喜，我的朋友轉眼間都已和她熟悉，她的言語談吐絲毫不遜于我這個男子，我真的是撿到了寶貝

皇上，我沒想到他會帶着一個女子來找我，不确切的說他們是來找颦兒的，那個女子就是将颦兒送來的人，我不禁啞然，原來她竟也是個女子，而且還是皇上的人，怪不得阿瑪會對她那麽好，和皇上促膝長談之後我覺得他是一位明君，他的才學見識遠在我之上，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入朝為官雖然不是我心所想但是為這樣的朋友辦事我心服口服，他智擒鳌拜時我的阿瑪立了大功，這次三藩之亂竟讓我趕上了，他為了吳三桂的事日夜煩心，有時會招我商議應對之策，我本是侍衛之身這些事不該參與，但皇上把我當成朋友願意聽取我的意見這讓我深感欣慰

颦兒會時不時的抱怨我整天不見人影，但她并不是真的不想讓我做這個官，她希望我與皇上的關系就如同她與小薇一樣，這兩個女人總是給我們意想不到的驚喜，這是皇上說的，颦兒會時不時的進宮然後和我一起回府，我向阿瑪提及婚事他總是不予答複，這件事成了我心頭的一塊石頭，終于皇上賜婚了，颦兒一夜之間成了兩廣總督之女風風光光的嫁到了宰相府，鳳冠霞帔紅燭隐映之下的颦兒終于成了我的妻子

她說她不是這裏的人，她來自很遙遠的地方，那裏有着我意想不到的世界，這些我都相信，我開始和她學習那裏的文字，就像個初學的孩子總是寫的亂七八糟，颦兒生氣時還會拿起筆在我臉上劃上幾道笑罵我幾句，她總是會有些新奇的句子來說我，讓我不知如何還口，這種幸福的生活讓我深深地陷入其中，可是我們也有煩惱，孩子，額娘為了子嗣之事一直催促我納妾，可是我有颦兒足矣，孩子以後自然會有，颦兒似乎也為了這件事而煩惱不已，嫁給我她改變了很多，會學着下廚，會拿起針線學習女紅，會附和着額娘燒香拜佛，她甚至委屈自己喝下額娘找的那些求子之方，看着她一日瘦似一日的身子我心疼不已，為了這個孩子她會把自己拖垮

終于孩子來了可是太醫說颦兒不能要這個孩子，她的身子太弱這孩子恐怕會成為她的劫難，可是颦兒不舍，她要定了這個孩子，看着她整日食米不進，我心疼不已，可是無論我怎麽勸說颦兒只是不聽

小薇讓我守着颦兒可是我既身為人臣便當忠君之事，臺灣之急未接我怎麽能回家單受妻子？她罵得對，大清朝有能之人甚多何須我來操心這些！是啊！我何苦自尋煩惱呢？安心守着颦兒不是很好麽？

無事一身輕，可是我雖然公務全無但是守在家裏更讓我難受，颦兒每天都強打起精神和我談笑散心，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體力，瘦弱無骨的身子讓我擔心她随時會随風而逝，我打定了心思要随她一起走，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讓她孤獨的上路！

思颦我可愛的女兒，是颦兒用生命換來的寶貝，可是我不能守着她了，我要陪着颦兒，死，我并不畏懼，可是卻如此艱難，颦兒說我要替她守護着女兒，讓她健康快樂的長大，這是她的遺願，我怎能讓她死不瞑目！活着，每天抱着女兒守在我和她的房間裏，翻閱着那些我們共同的回憶筆跡，她的畫像挂在外間，每次看到我都會覺得她就在我身邊并未離去，我不讓任何人進來，他們會打擾到我的思颦休息

小薇把思颦帶走了，她救了我的女兒一命，當我慢慢接受颦兒離開的現實後，我走出了那間屋子，那裏依舊是我的家，只屬于我和颦兒的家，阿瑪和額娘又為我尋了兩房妾氏，可她們又怎能抵得上颦兒之位，我心裏再也住不下第二個人了，每次有了新的詞作我都會拿到颦兒的畫像前念與她聽，有時興起也會撥弄她留下的那把琵琶，我們的女兒就像是她的化身，可是她住在宮裏，這樣也好，看到她我會更加痛苦

沈宛，她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可是顧貞觀不該讓我納她為妾，我與她雖是話語投機但也只能視為知己，她知道我對颦兒的心，所以從未要求過什麽，她為颦兒作詩題詞悼念她的亡靈，她也曾好奇的去過我和颦兒的“家”，為颦兒的美貌所驚嘆不已

朋友，我的朋友大都是閑散之士不喜權貴，多半是漢族布衣，他們行蹤不定喜歡四處漂游，覽天下之景詠稀世之物，而我卻不能如此自由，身在這樣的家庭我注定離不開官場，慶幸的是我碰到的是一位明君，他能理解我的心思，他并不要求我什麽甚至還勸說阿瑪放我自由，我感謝他的理解和幫助，阿瑪終于不再束縛我了，但是我卻無福享此清閑

病，來的那麽突然，在與好友們一敘之後我竟然一病不起，躺在颦兒親手做的枕頭上我忽然很安心，也許我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他們每日看過我都會暗自抹淚尤其是額娘一看到我就會眼圈發紅，藥，我把那些湯汁都澆在了花盆裏，死有何懼，我夜扶琵琶奏出心中之喜希望颦兒能聽到，我很快就會去陪她了！

小薇帶着思颦來看我，了了我最後的心願，我很感謝她将我的女兒照顧的這麽好，我可以很安心的離開了，雖然此生沒什麽作為但是我只單單一癡人，何須什麽身後名？最後的日子裏能夠每天有思颦陪伴左右我心甚慰，我們留給她的只是我和颦兒的幾本詩詞、一把琵琶、一幅畫而已，但是那些都是她父母的心血所在

離開人世的最後一刻，我感覺到了一雙手在握着我的手，那樣熟悉的溫服和感覺，颦兒，是你來接我了吧？我這就去陪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納蘭性德的才華我不敢多寫，因為自己也很喜歡他的詞，所以有很多地方不敢深入，希望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