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魔修閻邪

林方生自然不肯,轉頭看師尊與紅蛟鬥得難解難分,赫連萬城自是知道他心性,一槍刺向蛟龍眼睛時,叮囑一聲:“與你師兄先回,為師随後便歸。”

紅蛟嗤笑:“你這老道好大口氣,與我為敵,還以為當真走得了?”

那頂着寶硯兒外皮的魔修便又噗哧笑起來:“我等便不打攪老道和老妖親熱,就此告辭。”

赫連萬城十七歲築基,自此踏上修仙大道,二十二歲結丹,天資比起征漠林方生更是高出無數。結丹之後容貌便無變化,故此赫連萬城與自己兩個徒兒,外貌卻有若兄弟,而非師徒。只是征漠與林方生自幼跟随師尊,敬愛已久,而赫連萬城年歲過百,氣質自是非二十出頭年輕人可比,故而不覺異樣罷了。

魔修卻對那青年人模樣的赫連萬城毫無敬畏之心,一邊以白骨杖擊殺那些本就奄奄一息的妖魔,一邊朝宮外走去。

赫連萬城自是不與他計較,難得紅蛟亦是不放心上,只見林方生跟随那兩人離開,內心惱怒,卻被赫連萬城阻住,竟是不得騰手捉拿。

征漠師兄弟二人得了師尊口谕,不敢耽誤,一路急行,寶硯兒亦同行,出得宮門,便是北溟海底,水深陰冷黑沉,水中妖物卻已被珍珠宮內強大氣息驚得逃竄無蹤。

寶硯兒在海底行走幾步,推開海底砂石,惋惜低嘆:“這傳送陣太過殘缺,用過這次便盡毀,你們那老道師父只有自己游回去了。”

北溟海固然水深難測,幅員遼闊,妖物橫行,對已入化神期的師尊來說卻算不得什麽,征漠兩個也不擔憂,如今他二人修為不足,留下反而令師尊分心,征漠更是一早就得師尊吩咐,找到師弟,立即回師門,不許耽擱。

故而征漠只是安撫握住師弟手腕,向寶硯兒道:“無妨,走吧。”

寶硯兒卻不睬他,而是巧笑嫣然轉頭看林方生:“這位哥哥,你待如何?”

林方生見過赫連萬城與司華鈞方才戰鬥,對自家師尊亦是自信滿滿,即使取勝不能,師尊亦可全身而退,如今纏鬥,也是為他是兄弟二人争取時間罷了。便朝那小童颔首道:“一切聽師兄吩咐。”

寶硯兒似覺無趣,撇撇嘴,一道紅線自額頭裂開,繼而整張面皮亦從紅線處裂開,一個青年撐破寶硯兒整張表皮,直起身來,身周血水,将海水染得嫣紅一片,伴随破裂表皮,漸漸散去。

那青年正是魔修閻邪。

魔修這等僞裝之法,當真是聳人聽聞,血腥殘酷。

閻邪卻神情松快嘆氣,抱怨那小童外皮窄小憋悶,一邊啓動傳送魔陣,三人俱進入陣中,一片黑光缭繞後,再次睜眼,三人已遠離珍珠宮,站在海邊小漁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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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漁村顯是破敗已久,全無人煙,林方生自寶幻山被擒,至今足足四月,一時表情暢快,便仰頭看師兄,征漠亦是因師弟安然無恙,而去除心頭大石,眼神溫柔至極。

閻邪卻見不得這二人神色缱绻,道:“你二人要親熱何必在我面前……事既已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征漠颔首:“好。”

林方生見他們似有隐情,心中疑惑,并未多問。那魔修卻取出一個長條玉匣,遞予林方生,笑容亦是動人,如今回複真貌,自是沒有那垂髫小兒稚氣,神色間天真坦誠,卻一點不差:“方生哥哥,你在珍珠宮中回護于我,我都記着了,他日有緣,定當回報。”

林方生聽他叫得親切,也覺有趣,卻并不接那玉匣:“你為何要送我禮物?”

閻邪笑得狡黠,将那玉匣往林方生手中一塞:“并非禮物,乃是你遺落珍珠宮裏的東西罷了。”而後召出白骨杖,躍身其上,須臾便消失了身影。

林方生疑惑打開玉匣,一條粗長黝黑物事置于其中,竟是被他扔掉的石精。

一時面皮發燙,飛快關上玉匣,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全身猶如火燒起來。

征漠看他表情變換,卻未開口相詢,他從儲物囊中取出一艘寶船,林方生瞧得清楚,乃日常萬劍門弟子集體出動才可使用之物,如今為護他安然回歸,全動用上了。

師尊對他,當真是千寵萬寵,卻又叫他,如何回報。

當真是應了古人那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林方生入了寶船,那法寶便悄然騰空,無聲無息穿梭雲層之中,向着萬劍門所在地疾馳而去。

征漠布置靈石完畢,進入船艙,卻見林方生手撐桌面,面色痛苦,不由上前兩步,扶住師弟,一股靈氣探入他經脈中細細查探:“師弟,可曾受傷?”

林方生任他作為,更是羞愧低下頭:“不曾。”

自最初帝流漿中數次傷痛流血後,司華鈞确實從未曾傷他分毫。

征漠卻輕輕皺起眉,愈加仔細查探起來。因他靈力在師弟經脈與丹田中一轉,察覺到靈力運轉間,有些許雜質,而且林方生短短四月,自凝脈七層一躍而至九層,如此神速,無疑揠苗助長,本應基礎薄弱,靈氣亦當稀薄。

可師弟經脈寬厚,靈力凝實,竟如同潛心修煉數十年,夯實了基礎一般。

那些雜質,若非他足夠仔細,沉浸在那宛若液質的靈力之中,當真不易發現,卻是生機盎然,力量充沛,竟像是……靈石結晶一般。

“師弟,可有不妥?”

林方生一怔,便想起自司華鈞所謂之“煉化”以後,那些不受控制的索求無度和婉轉承歡,光是這樣想想,就覺身後某處空虛幹澀,竟貪戀起那妖修灼熱熱度與硬度來。

卻只是蒼白搖頭,要将那些經歷盡數封存。

“并無不妥。”

此後他仍是林方生,萬劍門傑出劍修,衆人欽羨的天才,仙途漫漫,筚路藍縷,自有師尊與師兄指引。他只需端正道心,堅定意志,求得大道,并守護師門,發揚光大,将萬劍門威名繼承下去,也不愧得到師尊和師兄如此關愛。

再不是那雌伏他人身下,婉轉呻吟,渴求垂憐的淫獸。

征漠看他表情,如何不知他有所隐瞞,卻也不追問,待得發現那些雜質靈氣結晶并無妨礙,卻有漸漸溶解,被林方生化為己用之勢後,便即松手,取出一個儲物囊遞予師弟:“權且用着,待回師門,再尋合用之物。”

林方生原本所有之物,如今全落在司華鈞宮中,他接過儲物囊,神識一掃,見其中滿是靈石丹藥,和數十柄靈劍,不由眼圈再紅,哽咽起來:“師兄,我……今次當真是……慚愧。”

征漠眼神溫柔,将他擁入懷中,如幼時那般輕柔撫背:“若你我易地而處,你當如何?”

“自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如此,有何不妥?”

“……并無不妥。”林方生終是釋然,心中溫暖,擡起臉,又開始憂心師尊,顧左右而言他道,“師兄,你們為何會與那魔修一道?”

征漠便将其中緣故一一道來。

那魔修閻邪與征漠所定交易,就是請赫連萬城相助。

閻邪為奪寶珠妖丹,殺了寶硯兒取而代之,卻始終尋不到奪珠後全身而退的機會。升龍湖與北溟海有暗流相連,七霸主俱都知曉,而那日司華鈞于那暗流中劫了個人修過來,寶珠亦是知曉。後來征漠日日查探升龍湖底,寶珠怕暗道暴露,又特意遣了屬下去暫時堵住暗流通道,故而征漠搜尋多日,竟是未曾發現。

閻邪冷眼旁觀日久,見萬劍門如此緊張一個弟子,方才動了心思。

他有滅靈幡,若加上赫連萬城,就算面對七霸主也能拖延一段時間,有這時間,便可救出林方生,他亦可借機奪丹。而後赫連萬城再全身而退,便是皆大歡喜。

便是連那盛筵,亦是閻邪假扮寶硯兒慫恿寶珠為之,誰知竟是那蚌妖為自己送命之舉。

聽聞至此,林方生終是嘆息一句,只得師尊和師兄前來,亦是不欲這等與魔修勾結之事外洩吧。他這一生,所欠師尊與師兄良多,卻不知何時才能還清了。

征漠卻知他所思,擡手輕輕在他額頭一彈:“你總如此生分,當真叫我與師尊失望。”

話雖如此,動作與口氣卻是寵溺非常。

若有那尋常人等,得人如此對待,即使最初有所觸動,時日一久便将寵愛習以為常,擅自輕狂,試探起他人底線來。

林方生卻十餘年如此,道心清明,雖與師尊師兄親厚,卻從不恃寵而嬌,師門之中,無論內外門弟子,不論修為高低,皆是寬厚對待,若有閑暇,還會指點一二,親善同門,這亦是他難得之處。

只是如征漠所言,當真是,生分了點。

林方生便嘿然道:“待我日後元嬰化神,定當收十個八個弟子,教他們個個孝順師伯和師祖。”

征漠啞然,随即搖頭失笑:“如此,我便期待吧。”

北溟海距離慶隆國有數十萬裏,其間并無傳送陣,魔修所尋那些上古殘留魔陣,也不過勉強能用得一兩次罷了。寶船速度雖快,自北溟到慶隆,亦需耗費月餘。

林方生左右無事,便将儲物囊中的三十六柄靈劍取出,再度煉化劍陣。

只可惜了那把玄陰蟠龍劍,如今落在妖修那裏。

待修為日深,他便可将天罡地煞陣中108柄靈劍盡數收入丹田,屆時便不至如今日般受困。只是那等境地,卻不知何年何月方可達到。

林方生低聲嘆息,将一柄煉化靈劍收入儲物囊,卻覺手足俱軟,不由皺眉,在客房床榻上坐下。許是被禁锢太久,不過動用靈力煉化幾柄靈劍罷了,竟疲憊至此。

他閉目打坐,卻漸漸覺出不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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