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慶隆國都

羅皓然震裂林方生劍陣,慘白臉上浮現笑容,突又增幾分靈力,餘下劍勢便擊中林方生,只見晶芒閃過,擋住襲擊,但那琉璃寶光,卻也黯淡幾分。

林方生勉力支撐,又取出一柄拂塵,往半空祭出,那浮塵陡然漲大數丈,糾纏住羅皓然數道劍氣,方才得了點空閑,吞下補元丹。

羅皓然卻是靈力雄厚,斬裂拂塵,再度橫掃一劍,磅礴劍勢銳不可擋,林方生緊咬牙關,欲與他力拼,卻突然有一條黑煞幽魂,後發先至,擋在劍氣之前,倏忽煙消雲散,卻仍将那劍勢阻了一阻、削弱幾分。

林方生立時有了反擊之力,玄陰蟠龍劍尖嘯飛出,與羅皓然靈蛇劍狠狠一撞,又是铿锵數聲,刺耳異常。

那召出幽魂之人,卻已遁至林方生身邊,紫眸晶瑩,笑意醇厚,手持白骨杖,喜悅喚道:“方生哥哥。”

羅皓然劍尖斜斜下指,面容扭曲:“林方生,你亦與魔修勾結,不若同我聯手、入我麾下,本座保你日後大道順利,稱霸一方。”

林方生沉下臉,一雙星目仍是清澈堅定:“人魔鬼妖,俱是天生,有何不同?所差不過是所行之道。閻邪雖是魔修,卻堅守道心,從不作惡;你雖是人修,卻為一己私欲,濫殺無辜,有傷天合,卻比魔修更可惡幾分。如此行徑,哪裏有資格輕視魔修?”

閻邪卻是怔愣,道:“方生哥哥,實在過于擡舉我了。”

林方生卻是戰意高昂,換下受損靈劍,九柄天罡地煞再度凝聚靈壓,指向羅皓然:“閻邪,滅魂燈在他手中,且助我拿下此等邪魔外道,但有要求,無不從你。”

這卻是個極好的誘惑,閻邪立時舉起白骨杖:“願效犬馬之勞!”

半空一劃,又是鬼氣森森,無數兇靈猙獰咆哮,将這靜谧夜空,化為修羅煉獄。

二人合力,一層鬼影,一層劍氣,層出不窮襲向羅皓然,時間點點滴滴,羅皓然心知魂珠功效随時将近,屆時絕非此二人對手,不由焦躁暴怒,怒喝一聲,更是将壓箱底的手段與法寶,盡數施展。

又纏鬥小半刻,羅皓然手中靈劍急速刺來,卻在林方生阻擋之時,裂成兩柄,一柄盡碎,另一柄卻狠厲刺向林方生小腹,丹田之處。

林方生不及防禦,卻聽閻邪驚呼一聲,将他狠狠撞開,那柄劍光,便自下而上,洞穿閻邪小腹,丹田重創,那些個鬼蜮幽魂亦随他靈力減弱,漸漸消失。

羅皓然一擊得手,卻記挂那魔修叮囑,憂心魂珠功效随時不保,只得遺憾掃眼,化為劍光遁走。

林方生亦是力竭,只得眼睜睜看他逃走,抱住閻邪,降落在山巒之間,尋了個山洞,将他輕輕平放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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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争鬥,卻是令這兩人,又覺親密幾分。

林方生見他臉色慘白,手足冰冷,握住手腕查探經脈,只覺靈力微弱,丹田幾乎碎裂。只是人魔贖途,那靈力流轉詭谲難測,林方生亦不敢擅自相助。

只得坐在他身邊,一籌莫展。

不過片刻,就聽閻邪虛弱無力的聲音輕喚:“方生哥哥。”

他便立時睜眼,見那魔修面如金紙,對他慘然微笑:“閻邪無能,累哥哥奔忙,卻叫那人逃了。”

林方生清秀眉毛卻是一皺,語氣柔和幾分:“休得胡言,若非為救我,你怎會受這等重傷。該當如何醫治?”

閻邪道:“不妨事的……”他手掌輕翻,自儲物袋取出一個白瓷瓶來,“請哥哥助我服藥。”

林方生接過,自瓶中倒出一顆渾圓暗紅的藥丸來,指尖捏住,又輕輕将他扶起身,斜倚山洞石壁,這才把藥丸送他嘴邊。

閻邪含住藥丸時,舌尖挑逗掃過林方生指尖,方才吞下。

林方生不由失笑,收回手指,卻是一臉嚴肅教訓道:“生死關頭,莫開玩笑。”

閻邪亦是溫順斂目:“小弟知道了,哥哥莫生氣。”

“我何曾生氣,你快些運功,化開藥力。”

閻邪方才依言而行,盤坐起來,閉目行功。

林方生見他入定,不敢打擾,步出山洞,又在洞口布下禁制,阻擋靈氣外洩。眼見得天色漸漸亮起來,周圍古木參天,幽靜深遠,卻有幾分萬劍門後山風光。不由起了幾分思鄉之意。

他卻不敢傳訊回師門,只怕被人監視。

唯有坐在樹下,取出馭獸牌,放出炎夜。

小狼崽許是憋得狠了,才出現便嗚嗚哼叫,咬住他手指不放。林方生亦是溫言安撫,為他順毛。

又想起收在九層寶塔中的僞蛟,便将之放出,卻已縮至手指大小,蚯蚓一般,在地上蜿蜒掙紮。

炎夜一見,立時雙眼放光,前爪奮力一撲,将那僞蛟摁在爪下,鮮紅小舌一舔,便将它吞下,似是嘗到無上美味一般,舔了舔嘴角,而後攀爬到林方生腿上,呼呼大睡起來。

如今一大一小,俱要打坐修煉,林方生卻是不敢走遠。便坐在洞口,亦是修煉起來。

三日後,林方生察覺洞內有異,方才解除禁制,入內檢查。卻見閻邪起身站立,原本紫眸紫發,如今卻已盡數轉黑。

少年苦笑道:“閻邪慚愧,性命雖已無礙,只是魔功……盡毀。”

林方生又搭他手腕查探,只覺丹田空空落落,全無靈氣,經脈之中亦是稀薄得幾近于無,若非這魔修肉身強橫無比,卻是與凡人無異了。

魔修素來手段狠辣,雖說修真如百舸争流,不進則退,卻也太過草菅人命,故而林方生素來不喜。縱然閻邪待他至誠,從無隐瞞,他也礙着此人魔修身份,心裏難免膈應。

如今魔功盡毀,堂堂金丹修士竟成凡人,林方生雖知曉閻邪必定痛苦,私心裏,卻又暗暗松快,還有幾分暗藏的欣喜。

此刻卻是忍住喜悅,只上前兩步,将那少年浮現悲苦笑容的臉龐,輕輕壓在自己肩上,二人身量相當,如此相擁卻也适合。

“不必憂心,若是不修魔功,倒可入我萬劍門中,洗心革面,亦可得成大道。”

“可我終究,卻成哥哥拖累了。”

林方生聽他說得凄苦,不由軟語勸慰:“若非有你在,我只恐已身死道消,閻邪莫非後悔救我?”

“自然是不悔的。”閻邪言語裏,終究浮起一絲喜意。

林方生方才放下心來,因閻邪傷勢未愈,并且與羅皓然一戰,林方生法寶損耗不少,靈符更是所剩無幾,需得補充才是。

如此思忖,便提議道:“不如前往大淵城,休整一二,待你傷勢痊愈再做計較。”

閻邪自然聽從安排,二人便走出山洞。

炎夜仍在洞口沉睡不醒,林方生也不擾他,只是撈起小毛團,送入馭獸牌中,這才祭出飛劍,又拉住閻邪右手,遁往大淵城。

行不過小半日功夫,就見一座青灰城池拔地而起,城牆俱以青金鋼石建造,每塊尺寸十丈,打磨方整,銜接之間嚴絲合縫,舉目望去,自有一股威嚴難侵的厚重之感。

這便是慶隆國國都,大淵城了。

閻邪如今修為盡無,便扮作林方生随從,二人繳納二十枚靈石,又聽守門士兵幾番不可私鬥、不可違禁的囑托後進城,便覺街道寬敞,行人如織,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又有各色修士穿梭其間,亦不見争鬥。

林方生找了一家上好客棧,要了兩間上房。那掌櫃看林方生出手闊綽,又看一旁閻邪容貌俊秀,笑容和暖,如沐春風,便心領神會,喚來小二領二人到客房。

小二亦是機靈,引路時将城中大事講述了七七八八,又提到白羊谷中慘事,林方生聽了幾句便知,那日他破壞結界之地便是白羊谷,大淵城軍去得也快,白羊谷郭家竟有半數人口幸存。

林方生知這已是自己能力極限,雖有遺憾,卻只能奮力修行,要救蒼生,唯有更強大而已。

只是他如今修行的法子,卻有些……

思慮之間,小二已把二人引至相鄰兩間上房,林方生用掌櫃所給玉牌在門口一按,就見禁制如水波樣擴散,門便開了。

小二又笑道:“這兩間房之間單獨有門相通,關門之後禁制可隔絕他人神識窺探,又可隔絕聲響,請客官放心使用。”

閻邪聞之,知他深意,随手便賞,那小二千恩萬謝地去了,林方生卻未留意小二言下之意,只道此地應該安全無虞,便站在門口看向閻邪道:“進去吧,若是有事,便來喚我。”

“全憑方生哥哥做主。”閻邪亦不多言,進門自去了。

那上房設施齊全,一間會客,一間休寝,還有一間,則有熱氣氤氲的靈泉可供沐浴。

會客間的雕花木窗外,也是樹影婆娑,景致優美,但窗戶合上,渡劫以下所有窺探,皆能隔絕。

林方生沐浴之後,換了寬松衫袍披在身上,檢查随身之物。經此一役,總共損耗靈劍七柄,上品靈符兩百一十六枚,雷火珠若幹,黃巾力士符三枚。丹藥若幹。

合計靈石有數十萬之衆,以凝脈挑戰金丹,若非他這樣燒錢似的打法,哪裏撐得到閻邪救助。

只是閻邪,來得卻未免太巧,激戰之後又憂心他重傷,直到此刻,林方生才疑窦叢生起來。

他将炎夜放出,見這小畜生仍在沉睡,不由感嘆那僞蛟如此大補,将他放在床邊,就起身去敲與隔壁連通的房門,那門竟應手開了,格局與這一間相同,閻邪卻不在會客間。

林方生神識一掃,卻覺一股生機,微弱至極,不由緊張起來,也不顧禮儀,闖入休寝之處,見閻邪坐在太師椅內,雙目緊閉,已然昏迷不醒,竟是生機難繼之相。

見閻邪如此模樣,林方生不由焦急,扣住手腕,發覺那經脈之內傷勢,又沉幾分,只得以人修周天運轉之法,往他經脈中灌入小股靈力,卻覺運轉凝滞,不過小半圈周天,閻邪就噴出鮮血,張開眼來。

一雙黑眸有若無盡冷夜,沉沉不見底,閻邪聲音粗嘎道:“方生哥哥,不可……”

林方生只得收了功法,取出各色靈丹要喂他吃下,閻邪只是阻住:“我如今丹田已毀,虛不受補,平白浪費了這些個靈藥。”

林方生聽他此言,更是愁容莫展:“只要不傷天和,無論有任何手段可救,務必告知于我。”

閻邪見他說得真切,蒼白臉上,卻是浮現了一抹笑容:“方生哥哥有一物,卻是無論人魔鬼妖,俱可受補。”

林方生見他神色閃爍,欲言又止,立時問:“何物?”

閻邪稍有遲疑,卻仍是柔順回答:“合歡符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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