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戀

周一早晨，國。旗下講話。

舒辰穿着黑白寬松校服上臺做檢讨，上衣拉鏈合到下巴尖，往上看是一張清隽精致的臉。

這張臉雖然不及校草王奔那麽濃顏标致，那麽招女孩喜歡，甚至被稍短的發型封禁了一半帥氣，但他上臺時，還是引起了臺下各班學生的竊竊私語。

舒辰低着頭大聲念道：“由于我沖動的行為，給高二一班的王奔同學造成了極為不好的影響，我十分抱歉！我認真反思……”

舒辰嘴角彎了彎，心裏默道，我下次還敢。

上周愚人節，四月一日，舒辰寫給王奔的情書貼在了學校的告示欄上。

右邊隔了一寸的紅紙上，是三月月考的年級排名，情書主人公之一的王奔同學，名字穩穩定在高二年級第一的位置。

這麽一比較，着實很有趣。

早讀課還沒結束，宣起風波的主人公舒辰立馬被‘請’出了教室。

他從三樓下到一樓，再去另一幢樓的校長辦公室，一路上經過多少展窗戶，入了多少雙眼睛，別人怎麽看他，好奇或者苛責，輕視或者嘲笑，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王奔怎麽想。

辦公室裏，校長，教導主任，還有舒辰的班主任迫不及待地一起痛批舒辰的行為。

早戀！還是同性之間！這一傳出去會給學校和其他學生造成多大的影響！

王奔也被叫到了辦公室，他進門的時候聽到教導主任指着舒辰罵道：“你成績差不願意學習，為什麽要拉人家王奔下水？王奔不像你，人家可是有遠大前程的……”

他聽得皺眉。

“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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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的人齊齊看向門口，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站在那裏，烏黑的中短發下是一張冷峻俊美的臉龐，即使面孔的主人總是一副冷傲的神情，似拒人千裏，卻根本擋不住追随他的熱烈目光。

“啊，王奔來了，快過來，老師問你，你和這個舒辰同學是什麽關系？”

王奔看了眼低着頭臉頰紅得滲血的男生，目光停在對方緊緊抓着褲縫線的指尖，說：“不熟。”

“是吧，我就知道。”

果然，雖然是走程序問這麽一句，但是年級第一的王奔和吊車尾的舒辰，怎麽也找不到一個共同點。

“王奔，沒你的事了，你趕快回教室去上課吧。”

校長大手一揮，語氣和煦，王奔就從這事裏脫出了幹系。

臨走前教導主任還安慰他：“你別在意同學們的議論，我們會在下周一升旗的時候讓舒辰去做個檢讨，他是和朋友打賭輸了才弄這麽一出，今天是那個愚人節，大家也不會當回事的，你別因為這個事影響學習。”

王奔聞言又看了舒辰一眼，對方愧疚的把頭埋得更低，他出了校長辦公室。

舒辰的處罰是記過加在全校面前檢讨，王奔走之後他又被三人連訓帶罵了半小時，耳朵都要聽出繭了，才讓他出了辦公室。

舒辰拐彎到樓梯口，卻發現王奔就靠在樓梯口的牆壁，似乎在等他？

對方擡眸看過來，舒辰以為自己身上蓋了一層白霜。

“嗨……”

舒辰尴尬地沖高他大半個頭的王奔揮手，微仰臉問，“那什麽……你生氣了嗎？”

“有一點。”

其實舒辰冷靜下來才反應過來，他這種告白，簡直和把王奔在全校面前公開處刑差不了多少！

肯定是又丢臉又尴尬，更別說，正如王奔所講的，他倆還不熟，或者說，他對王奔熟，但王奔根本就不認識他。

“對不起，我錯了，王奔同學你大人有大量，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舒辰苦着臉，雙手合在面前，向王奔求饒。

王奔問：“你真是因為和別人打賭才貼上去的？”

“啊……是，是！那當然，要不是打賭我也不敢觊觎你……”

又問：“和誰？”

“啊？和、和那個誰呗，哎，說了你也不認識，我們這種小人物的名字，你……”

舒辰擡眼看着王奔，嘶！他眼神好恐怖，舒辰往後退了兩步，實在演不下去了，決定放棄拙劣的演技。

“哎，王奔同學，你那麽聰明，肯定早就看出來我喜歡你了，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根本不敢拿你的事和別人打賭啊！”

“嗯，繼續。”

“我昨天看到月榜出來你又是第一，一激動就寫了情書，本來是想贊美你來着，昨晚寫了半個通宵，今天早上一到校看到那榜上你的名字，腦子一熱就貼了上去。”

舒辰嘆氣，“沒怎麽睡覺我人都暈了，我怎麽知道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啊，你說這一天天的時間怎麽過那麽快，不是才考完三月月考嗎，操。”

他最後一句語氣詞引得王奔皺了皺眉，舒辰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操不到操不到！”

……

他恨啊，恨自己怎麽不是個啞巴呢？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想揍我想罵我，我絕對不反抗！”

舒辰是真心懊悔的樣子，眼睛裏卻隐隐冒着亮光，嘴角往下耷拉：“等你消了氣，我今晚再熬半宿給你寫一封道歉信！行不行？”

“還寫？”

“寫！一定要寫，我一定要把清白還給你。”

“你要是為了這個，那就不必了。”

舒辰咽了咽口水，啥，因為他，王奔氣得連‘清白’都不要了？

天啊，他真是歷史的大罪人！

王奔烏黑的眼眸裏點點光彩，他笑起來：“你是不是沒聽懂我的意思。”

舒辰窘迫地點點頭：“我錯了，我真錯了行嗎！你別生氣，你給我個機會将功補過好不好？”

“好。”

他頓了頓，對着舒辰充滿希冀的眼眸說：“你，和我談戀愛。”

“诶？”

舒辰慢慢睜大眼睛，擡手捂住嘴，深怕一個沒捂住，他的驚訝會蹿出指縫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啊……”

舒辰突然反應過來，像一個洩氣的氣球，沮喪地松開手：“想起來了，愚人節，呵呵。”

“我不過那玩意。”

王奔往前一步，壓制力給得很足，兩人不足三十厘米距離，他聲音很沉，問舒辰：“談不談，一個字。”

談不談，一個字？

那只能是——談！

“談談談！馬上談！現在就談！”

舒辰點頭如搗蒜，完全沒想到答案也可以是，不。

“那晚自習下課我在教室等你，你早點下來。”

“嗯！很快很快，我、我只要想到你在等我，真是恨不得直接跳下來！”

舒辰眼睛又圓又亮，看着王奔，問：“對了，你知道我名字吧？”

……

王奔幾乎要氣笑了，他說：“舒辰。”

“答對了诶！”

舒辰很開心，王奔那樣的風雲人物竟然認得他！

他想起什麽，突然拔腿就跑，下了半樓回頭看王奔：“你等着，我去把情書拿回來給你！”

舒辰覺得那情書對于讓王奔腦袋一熱提出談戀愛的事很有幫助，但是他跑回告示欄前，那情書早就不見蹤影，估計被老師沒收了。

哎，可惜！他熬夜翻辭典寫出來的八百字作文啊！

舒辰上樓-回教室-發呆，一氣呵成。

下課的時候同學們的指責、關懷、八卦湧向他，但他誰也不理，右手撐着臉看着窗外發呆。

到了中午放學，好友周海才敢靠上去，把舒辰攬着往食堂走去。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現在是特殊情況，不多吃點，把臉皮吃厚一點，怎麽經得住別人的八卦眼神！

到了食堂，周海突然眉頭一皺，心裏暗暗想，真是冤家路窄。

他老遠就瞧見排隊人群中的王奔，男生是真的不一樣，出類拔萃，引人注目，亮閃閃的跟顆啓明星一般。

但周海一點不稀罕，他語氣嚴肅，對着舒辰說：“走。我們去隔壁窗口。”

舒辰就像個牽線木偶，一點自我意識都沒有，被周海拉着去了隔壁的面食窗口，傻愣愣地排着隊，突然感覺身邊氣氛燥熱了起來，各種雜音和人聲也都哄鬧了起來。

王奔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在別人驚訝愛慕的視線中，獨獨停在他面前。

舒辰就像一顆幹枯的種子，而王奔就是那滴生命源泉，他來了，他就醒了。

王奔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襯衣潔白，發色墨黑，直直看着舒辰問：“幹什麽避開我？”

舒辰不解：“什麽？”

“诶，校草，阿辰就和你開個玩笑，不至于這麽逮着他不放吧？”

周海護兄弟心切，手臂擋下舒辰，自己站到王奔前面，舒辰終于反應過來，着急地把周海往後面推，“海哥，這裏沒你事！謝謝你但你別管啊！”

說完舒辰才看向王奔，中途他吸了好大一口氣，鼓着勇氣道：“我剛剛沒注意！絕對不是要避開你！”

他哪裏舍得啊！

“那要不要一起吃飯。”

王奔指了指不遠處高峰幾人所在的長桌，“留了你和你朋友的位置。”

這麽貼心？舒辰遲疑了一下，紅着臉回道：“算了吧，下次！”

一個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一天之內給他這麽多驚喜，他完全受不住！何況兩人現在還是話題人物！

“好，那晚上見。”

晚上？周海聽到這裏暗道不好，別看王奔學習成績是年級第一，但他可不是只會死讀書的書呆子，去年高一的時候有人找他打架，三個男生晚自習課後堵他，被他揍得兩個星期不敢來學校。

他因為是被找茬的，一點事沒有，那三人倒是又記過又被請家長的，從此不敢再嚣張跋扈。

今天阿辰讓他在全校面前丢臉，怕不是，也要挨上這麽一套？不行！他得警告兄弟！直接告訴老師，千萬別只身赴約！

周海緊張地抿了抿唇，準備王奔一走他就要和舒辰說這事，誰知他看過去，舒辰正樂呵呵地朝對方揮手。

“嗯！晚上見。”

周海，懵了。

晚自習下課，舒辰和周海打了個招呼，對方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周海走到教室門口，又回頭留下一句，“有事立馬電話我，我把鈴聲調到最大了！”

舒辰下樓的時候覺得每一步都那麽輕快，踩在雲彩上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歡喜雀躍。

特別是一想到王奔正在樓下，想着那麽多同學都會看見他，但他等的人，卻是自己！

舒辰三步并作一步，加快了下樓的速度，但是一班門口并沒有出現他期待見到的人，他着急忙慌地從門口往教室裏看，也沒見到王奔！

他情急之下攔着一個正好出門的女生，對方卻說王奔已經走了，差不多三分鐘前吧。

……

一番苦水湧入舒辰心頭，王奔不可能忘記這個約定，他那麽聰明的人！

所以，一切都是玩笑？

舒辰捏緊了書包帶，他讓王奔出醜，王奔讓他傷心，一報還一報，誰也不欠誰了。

也是，王奔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喜歡他啊，真是笑話。

舒辰低着頭就要走出走廊，他每一步都仿佛千斤重，真怕把七中這地板給踩塌了，但要是真塌了，一半……不，至少三分之一的維修費必須王奔來出！

舒辰一邊走，一邊想起周海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起身邊同學嘲笑看輕的視線，想起王奔對其他愛慕者的疏遠态度。

哎……他這計中的，到今天23點59分59秒為止，都是愚人節，王奔想怎麽報複回來，他都沒法找人說理！

“舒辰！”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伴着那道男聲，還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王奔一路跑過來，語氣顯得有些着急：“不好意思，剛剛被老師叫着去了一趟辦公室，你是不是沒見到人，以為我走了？”

“……”

舒辰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英俊少年，一時間不敢相信他怎麽又突然出現了，以為是自己太期待出現了幻覺！

結結巴巴地叫喚：“你、你打我一拳！我這一天都暈暈乎乎，都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在做夢，什麽時候是現實了。”

舒辰成績雖然不怎麽樣，但小聰明還是有的，外向開朗，樂觀陽光，在男生間很有人緣。

哪知道從早上頭腦一熱貼了情書之後，準确來說，是王奔提議戀愛之後，接二連三發生的事都讓他覺得自己智商失蹤，像個患得患失的笨蛋。

他沮喪的模樣非常可愛，王奔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帶着笑容轉開頭。

舒辰小心翼翼地看過去，剛對上王奔的眼睛，就聽見對方說：“疼人不是這種疼法，好了，我送你回寝室。”

王奔往前一步，走到舒辰身邊，兩人肩膀輕輕貼在一塊，布料之間摩擦的感覺特別真實，舒辰點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版與原文有較大出入，特別是人物關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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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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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彈幕終于反應過來，[原來我罵得是我本命啊，心疼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