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雙重标準

陪護床比病床稍矮一節，稍窄單人床的寬度，哪怕是這種高級私人醫院的陪護床，也只是堪睡的程度。

但昨晚舒辰擔心王奔受傷擔心了一晚，幾乎沒有合眼，白天又忙着拍戲，所以這下是沾床就着。

王奔放下手裏的文件，看着他剛請來的護工小舒，自己還在工作，他先呼呼大睡起來了。

真夠不客氣的。

不管在怎樣嘈雜的環境裏，王奔一旦認真起來，可以完全不顧噪音專心地忙手裏的事，但舒辰的呼吸聲是個例外，極有規律的呼吸，氣息并不重，聲音不算大。

但就是每一聲都能突破王奔與這世界的屏障，傳進王奔的耳朵裏。

那熱氣似乎還燙進了心裏，癢癢的。

他好打擾自己工作。

王奔開始思考留他下來是個正确還是錯誤的決定。

舒辰。

這兩個字就堵在唇邊，他真想把人叫醒，這樣世界就清靜了。

“……”

怎麽會有人睡相這麽搞笑的？

舒辰像一只肥嘟嘟的蠶蛹，把薄被緊緊裹在身上，仿佛那是他結得繭，四肢都藏在了被子裏，只露出一張睡得極沉的小臉。

“晚安，舒辰。”

他放低音量，把繁重工作留到白天，燈光熄滅，黑夜襲入房間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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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舒辰夢到回到高中時期，夢到自己正在參加高考，旁邊坐着王奔。

那試卷上的文字全是天書，舒辰覺得高中三年全是白讀。

他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拉着王奔的衣袖要他把試卷給自己看，王奔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把手擋住了試卷。

本來就看不到，現在更看不到了。

舒辰很着急，夢裏邊他很想和王奔考同一所大學，在教室裏一邊假哭抹眼淚一邊哀嚎：“你要是不給我看，我就不能和你一起上大學了。”

他使出了殺手锏，但王奔只是冷淡回他一句：“我要念的大學旁邊還有一所收分比較低的，你別鬧，下課我都過去接你吃飯，好不好。”

甜蜜的夢第一次被鬧鐘吵醒，是在七點半的時候。

他把手機按鈕滑到稍後提醒，就毫無顧忌地又睡了回去，他還想繼續和王奔在夢裏談戀愛呢。

另一邊的病床上，王奔已經看了一個小時的財報和分析，分心看對方一眼，竟然又聽到了那節奏感十足的呼吸聲。

沒心沒肺真的好睡，他輕輕笑了。

吳謙帶着早點進病房，還沒道一句老板早安，王奔的眼神已經警示他閉嘴別說話。

吳謙很想說老板你看資料只開那麽暗一盞床頭燈，很傷視力的！

但是他只是做了個在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輕手輕腳地進了病房。

他先把給舒辰的鮮肉小馄饨拿出來放一邊，再把給王奔的早餐放到他床上小桌上。

王奔早晨習慣一杯黑咖啡配三明治，雷打不動。

舒辰被餓醒了，尋着香味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醒過來，看到吳謙還挺開心：“吳助理，你來好早啊。”

“舒老師，已經八點半了。”

“什麽！”

舒辰慌張地從淩亂的床鋪裏翻出手機，他的鬧鐘呢！怎麽不叫他？

啊，已經響到手機完全沒電了……

舒辰滿頭亂發，睡出了呆毛，他着急地對着病床上的人吼：“王奔！你別生氣！我去給你買早飯！”

王奔看着他，自己心情明明很好：“吳謙已經準備好了，你洗漱完就過來吃早飯。”

舒辰愣愣地看了眼王奔桌上那一堆食物，皺眉：“咖啡？怎麽可以喝咖啡？”

舒辰昨晚其實沒問到醫生這麽細，王奔這種刀傷忌不忌咖啡。

但是做了手術怎麽都得吃清淡的，比如稀粥，稀粥，和稀粥嘛。

舒辰不悅地把黑咖啡和三明治撤掉，看着茶幾上擺了一碗鮮肉馄饨，糾結了兩秒：“這個還行，你吃這個吧。”

“舒老師，馄饨是給你準備的，老板他平時……”

吳謙為難地招呼舒辰，他給王奔做助理這幾年早餐都是這樣，三明治也許還會換，有吃膩嘴的時候，黑咖啡是一定不能少。

有一次他實在忙忘了，王奔倒沒有沖他發火，但一早上一句話沒說，辦公室裏那種如臨冰窟八十層的寒意，他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他剛想從舒辰手裏拿回咖啡，餘光瞥到王奔已經揭開飯盒蓋，默默吃起了馄饨。

……

诶？他再這裏給老板争取權利，他老板先妥協了？

舒辰無辜地眨眼：“他平時怎麽？”

吳謙絕望地假笑：“他平時也挺喜歡的，呵呵。”

“嗯，那就好。”舒辰樂呵呵地點頭，“王奔你吃這一碗夠嗎？這三明治也給你？”

“早上我不習慣吃太多。”

舒辰點點頭，飛快地去衛生間換了睡衣，洗漱完出來，端起咖啡喝了一杯，他皺了皺眉，又酸又苦。

但是他眉頭很快就松開，那苦味并不長久，不到兩秒，嘴裏便開始返甘，還有一絲滋潤口腔的水果香味。

原來王奔喝得都是這麽好喝的咖啡，太幸福了吧！

他突然懂了為什麽有錢人都喜歡喝茶，而他卻品不出茶的美味，他怎麽能妄圖從不到五毛一包的茶葉末茶包裏品出人家上千上萬的茶葉味道呢。

敲門聲響，已經有人來探望王奔。

病房門開着，屋外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規規矩矩等在門口，王奔沒開口，那幾人一步也沒敢動。

舒辰只得快速解決掉自己的早飯，把陪護床一收，站在角落給別人騰位置。

既然沒他的事，他準備去超市采買，去之前他找到吳謙。

“吳助理，王奔他現在的口味是怎樣呢？喜不喜酸、甜？還是喜歡重口一點的菜？”

吳謙忙着整理合同，但想到王奔對舒辰的重視程度，還是暫停了手裏的工作擡起頭認真看向舒辰。

“舒老師，你不用負責飲食這一塊，王家有專業的廚師會幫老板和你準備三餐的，只需要麻煩你做一些基礎的工作就行。”

“啊，這樣啊。”

舒辰很失望，他這九年裏，在中國餐館打過工，出道後住宿舍沒錢點外賣，夥食都是自己準備，所以他對自己鍛煉出來的廚藝還算有信心。

不過，有專業的廚師，那當然還是得讓專業的廚師來！

舒辰哪怕再失望，也沒超過半分鐘，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他把自己買的果籃拆開，洗了幾顆蘋果和柳橙，坐在一邊沙發上削皮切塊。

他還有心地擺了個造型，放在茶幾上，等探望王奔的朋友們聊累了就可以吃。

閑的無事他便揣着手機準備去外面轉一轉。

這私人醫院有個寬闊的花園，舒辰一路轉下去遇到好多推輪椅遛彎的人。

王奔不能下床，要是等他身體情況好一點，他真想推對方來曬曬太陽，不然整天躺在床上也不算個事。

花園有一顆巨大的茂密榕樹，綠蔭遮住了毒辣的陽光，舒辰在樹下的長椅坐下，微風徐徐，蟬鳴聲聲，好是惬意。

他昨晚讓張順利向梁有為彙報了他留在醫院照顧王奔的事，但心裏總有些忐忑不安，張順利那嘴，不知道能掰出什麽逆天的情節。

越想越怕，他幹脆掏出手機撥通了梁有為的號碼。

難得張順利這一次傳話沒失誤，基本和實際沒出入地和梁有為報備了整件事。

梁有為的意思是讓舒辰好好護，能護多久就護多久，在把王奔護得痊愈前，工作都會幫他推掉。

“別啊小梁哥！工作你別推啊！”

舒辰急了，“我這片酬還要還王奔手術住院的錢，你還不給我接工作？你要我去喝西北風啊？”

“影視寒冬，影視寒冬你知道不？本來就沒有幾個戲找你，就只有綜藝聊過，但你不是不想上綜藝嗎，要不是去代班，之前找你聊你都不願意。”

“我願意！我現在願意了！上次去代班之後，我發現其實沒有我想的那麽恐怖！”

錢，舒辰是一直缺的，沒曾想，辛辛苦苦拍戲兩個月，怎麽還越欠越多，他現在賺錢的心比誰都堅決！

不願意也不行，窮勢逼人啊！

奮鬥，努力！打工人靠自己！

“你要是願意，最近在談一個生活類綜藝，是要找不同年齡層的人一起去鄉下生活，20到29歲就兩個名額，競争很激烈，但是那制作人找過我，說你上次代班的效果不錯，你在候選名單裏。”

“那我機會大嗎？”

梁有為停住，舒辰聽到他嘆氣的聲音：“哎，我争取一下吧，可能性不大。”

“啊？是我哪裏有不好的地方嗎？小梁哥，能不能問一下對方對我哪裏不滿意？我都能改！我很能吃苦，也不怕累……”

“小舒我和你直說吧，這節目本來定的你和劉舜，想通過上次那事把你們塑造成對面的形象，這節目就有基礎的矛盾點了。”

這還用塑造？

已經是了啊！舒辰都可以想到要是兩人一起參加節目，劉舜得橫成什麽樣子。

“但是劉舜那邊說，不能有你，說你去的話他們就不接。”

“……”

“雖然上次劉舜買營。銷翻車了，但是他底子厚，粉絲多，這節目還是優先選了他，現在節目組在和他們談，談得下就定你，談不下就立馬找別人，那節目很快就要拍，争暑假播出，所以我沒法給你說定，因為得人家通知我們。”

“……小梁哥麻煩你費心了。”

要是自己不夠好，舒辰還能努力，但這種情況，他們一點主動權都沒有，舒辰心裏有些難受。

“別這麽說小舒，你也別在意，沒這個節目還有其他節目，很多機會的，咱們都去試，沒事的，說不定下個節目更好呢。”

“嗯，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習慣了。”

舒辰笑着挂斷電話，許久過去，他還緊緊握着手機，指尖用力到泛白。

這娛樂圈，現實得讓人害怕，只看利益，只有利益，利益面前要做取舍，誰都不會猶豫地選擇利益更多的那一方。

太正常了，但因為太正常，所以弱勢一方想翻身想逆襲太難了。

除非天賜良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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