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想得要死

舒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封他熬夜才寫完的八百字情書。

這麽多年過去，信紙只有細微褶皺，但中間那一道折痕極重，似乎被人打開合上這麽來去地翻看了許多次，看完便又細心保存着。

信裏他用了畢生所學的褒義成語去贊美王奔，風度翩翩、逸群之才這樣的基本款是情書的基底，還有他上網查了半天，挑挑選選才用上的‘輝光日新’‘寥若星辰’。

現在回想起來，他拼命地想和王奔靠近，而班門弄斧……诶，又用上了一個成語。

總之是很丢臉的事。

“這情書怎麽在你這裏？我以為被教導處的老師收了呢！”

“我去要了回來。”

王奔輕描淡寫地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舒辰朝着對方比了個大拇指，興趣十足：“你好勇！那老師怎麽說？”

“不給，去的前幾次都不想給我，後來……”

王奔的話突然被打斷，舒辰臉色一變，瑟瑟發抖：“你、你還去了幾次？”

舒辰學生時期最怕進辦公室，因為是塞錢進去的學生，在老師眼裏一開始就和麻煩劃上了等號，他連自己熟悉的班主任辦公室都離得遠遠，更別說教導處……

“去了五次，最後一次去的時候我說拿不回那封信還是會再去，但是來來回回會耽誤學習，所以，還是給我了。”

果然啊，老師的命門還是學生的學習成績！

那情書舒辰是越看越看不下去的，實在太羞人了，他尴尬地把信紙往王奔胸膛上一拍。

“黑歷史！這簡直就是我的中二黑歷史！你快收好，要是被洩露出去，我原地退出娛樂圈再搬離地球！”

王奔看他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紅得像成熟過度的番茄，他不懷疑，要是他現在壞心地戳一下，那薄臉皮就能羞裂一條縫。

王奔笑了一下後就把情書和照片收進紙箱，轉身拍了拍舒辰的臉。

“你要是再突然消失，我就把這情書作為尋人啓事的附件，翻譯成各個國家的語言，發到網上去，看你羞不羞人。”

“不敢了不敢了！”

他才不想別人看到他的狗爬字，亂用成語，對王奔亂流口水的花癡行為……

王奔突然正色：“說到這個，需不需要我把你們的債還了，再把阿姨接回國住？”

舒辰從來沒想過讓王奔幫他還債，雖然知道那些錢對于王奔就是毛毛雨，但是，他就是傻腦筋不會轉，吃了那麽多苦，還是不願意麻煩他人。

“不要！我有能力賺錢啊，馬上要拍的綜藝，還有小梁哥也一直在幫我接戲，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別擔心我。”

所幸那家高/利/貸進去了，最重的債務沒了，家人朋友這邊都沒催過，舒辰雖然背了數目不小的債務，但是慢慢來總會好起來的。

舒父在被狐朋狗友騙去賭，博以前，也是白手起家賺的豐厚家業，舒辰從小就被教育要自立自強，凡事都得靠自己。

“不過我真的很想我媽，明年春節之前，我去韓國把她接回來吧。”

每年的年末年初交接那段時間是王奔最忙的時候，總會有無數的宴請和招待盼望他能賞臉，但他還是答應舒辰：“都聽你的。”

王奔剛想得提醒吳謙把那段時間的工作排開，就接到吳謙的電話，舒辰不打擾他，輕快地跑到客廳吃昨晚沒吃完的荔枝。

他無聊的刷着微博，突然發現被不同人艾特了同一條微博好多次，他停下大拇指細看，差點把荔枝核給咽下去。

是他在超市偶遇粉絲的照片……

那位女粉絲很貼心，給他P了圖，但是問題不在形象啊，在背景那一片綠油油的青菜……

【我的媽呀好綠啊，護眼新屏保get！】【我說嘛！同在湳北，我常去電影院，常去酒吧，常去步行街都遇不到你，好家夥，你擱這逛超市？@舒一辰】【伊萬，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點煙）】【那家超市的麻薯超好吃！辰辰下次去的時候一定要買！黑芝麻脆骨！】啊，麻薯好吃是麽？記在本子……不對！要是大家都知道他愛逛超市，那以後菜品特賣的時候，他還怎麽去搶？他怎麽好意思和粉絲搶？

最慘的是，要是搶了，還搶不過……嘶，有損星途啊！

舒辰悲催地刷着微博，過了一陣微信收到公司運營小妹的消息，說讓他關注一個叫“與你同行”的賬號，是舒辰月底前就要拍的綜藝的官微。

舒辰立馬搜索關注上了，發現這個官微二十分鐘前也轉發了那條超市偶遇的微博，說——

【我們的采購擔當出現了！看辰辰在這蔬菜區流連忘返，沒錯，我們的宗旨就是節約！節約！再節約！（自信）】這麽尬的文案，舒辰看得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這節目的宣傳照還沒拍，陣容也沒官宣，他想說這麽早就造勢真的好嗎？

書房門再次被打開，王奔的身影出現，舒辰那一背雞皮疙瘩也神奇的消失了，王奔徑直走過客廳，停在玄關。

“我去樓下一趟，很快回來。”

舒辰說好，然後關掉微博看起了買菜的軟件，超市是去不成了，但總得吃飯，他挑選了大半天，按下購物車結賬，發現輕輕松松就超過了兩百塊。

他情不自禁懷念起了晚上八點的超市……

王奔回來的時候提了一個黑色塑料袋，全黑不透光，看不清那裏面的東西，搞得有些神秘。

舒辰沒有探聽他人隐私的習慣，哪怕是男朋友，他都覺得王奔想說就會告訴他，不告訴他，他也不會主動問。

晚上他靠在王奔結實大腿上玩消除方塊的游戲，眼瞅着就只有最後一點體力值和最後一條命，他把這光榮又艱巨的挑戰交到了王奔手裏。

這種休閑小游戲不看智商看經驗和運氣，但舒辰這一關實在挑戰不過，屬于病急亂投醫的狀态。

不到一分鐘，就聽到了頭上傳來興奮的電子音“game over”！

王奔一頓操作比他‘陣亡’還快！舒辰飛快地搶回自己手機，下一格體力充滿還要等四分鐘。

舒辰又可惜又開心：“我終于又發現一個你比不過我的地方了！哈哈哈哈，你是游戲白癡！”

王奔眉眼舒展，眼裏晶晶亮亮的似有笑意，他點頭大方認下這個頭銜，他當然不會告訴舒辰，他是故意結束這一局，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比如，佯裝成滿含歉意的讨好，把舒辰壓在沙發靠背上吻。得骨頭都發。軟，雙。腿自覺纏。上他的腰。

舒辰口耑着氣，皺着眉，想要催促趕快又想起昨晚的窘境：“別撩我，又做不了。”

王奔嗓音低沉問道：“想嗎？”

舒辰眼角深紅一片：“想。得。要。死。”

王奔單抱着人往主卧走去，舒辰雙手緊緊攬着王奔的脖子，在他耳邊說着妄語。

他是仗着反正來不了全套，幹脆發狠着把心裏的火用話語表達，他說的都是這幾年晚上夢見王奔時，兩人的□□。

而下一秒，他看見王奔從那黑色口袋裏拿出套的時候，終于知道，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王奔看着他，眸色極深：“要不你留着點力氣，等會當面叫給我聽？”

“……”

舒辰心裏那麽一咯噔呀！

很快就到了拍綜藝的日子，張順利那個傻瓜蛋自作主張地把車開到了舒辰家小區門口，還自以為聰明地給他發消息說。

【辰哥，給你搶了兩個牛肉包子！】

舒辰在遙遠的市中心高檔小區流淚，小張你真是又蠢又善良。

舒辰沒告訴公司裏的人他和王奔同居的事，連他一開始搬去王奔家照顧他都沒說，但他告訴了張順利他暫時住在朋友家，今早他會自己趕車去公司。

畢竟他總不可能讓張順利把車開到王奔家樓下，然後讓他看着小區進出的名車到處和別人宣傳，我辰哥傍大款了嘿！

王奔系上襯衣袖扣，他肩膀的傷勢幾乎痊愈：“那節目集合的地方是不是在河橋那邊，我開車送你過去？”

舒辰是打算自己趕地鐵去公司，誰知道張順利自作多情了一番，本來他從王奔這裏去河橋是更為方便的。

但是想想王奔的影響，舒辰連忙擺手：“別！你這種大佬人物一出現，那些人看見你又說你是去給人下馬威的。”

“又？”

王奔不解，“那我上次是什麽時候？”

“就你第一次來我們劇組那次啊，導演他們看到你不都點頭哈腰，滿臉賠笑嗎，大老板出手好闊綽，蛋糕咖啡簡直不要錢喔！”

就是王奔來那次之後，本來就沒人敢欺負的游慕遠，變成了劇組裏人人捧着他。

舒辰的話比陳醋還酸，嘴高高嘟起，那弧度挂得起一串臘肉，王奔輕笑一聲，捏了下舒辰的鼻頭：“小白眼狼，那是我第一次去探班，不是為了給誰下馬威，就是去看你的，蛋糕也是給你選的。”

他第一次去探班，怕他的偏愛太明顯，才花了一百倍的價格去掩蓋一份示好，結果讨好的對方完全會錯意？

舒辰抓狂：“那我叫小張幫我拿吃的，你還怪我不客氣？”

舒辰當時怕他說要給錢，王奔真會收，最後什麽都沒拿，看人家都有吃的，饞死他了……

“講講理。”

王奔垂眸：“我終于又見到你，你直接說也不是很熟，我能不能生氣一下？”

舒辰一時語塞，心虛地低頭看着地板，對啊，王奔從瘋狂地找他，到找不到他，到不知道結局的等待了他九年，誰知見面他就用一句話疏遠了兩人的關系……

該生氣，生氣沒錯，舒辰伸手緊緊摟着王奔的腰，頭在王奔胸前輕蹭，把筆挺的白襯衣蹭得起皺，王奔以為他要道歉，心軟地要先說不用。

但他還沒開口，只是心癢難耐地揉了揉舒辰的頭，就見舒辰圓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但是那蛋糕我還是沒吃着，你要補給我！兩塊！”

吃貨對于食物的怨念有多深，王奔此刻切實體會了。

“好。”

他牽着舒辰比着二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吻，“那讓我送你去現場，好不好？”

舒辰還是搖頭：“送我去地鐵站，我趕車過去好了。”

王奔不滿意，舒辰連連嘆氣，“你不懂！娛樂圈人言可畏啊！”

王奔只好送他到了離河橋較近的地鐵站，舒辰只用再乘兩站就可以到現場，舒辰開門下車，王奔只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他回來，除此之外沒有更多。

舒辰看了王奔一眼，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拿出來後，又回到窗邊對着王奔揮手。

但就揮了一下，他突然握住車把拉開車門坐了回去，拽着王奔的領帶把人拉向自己，在王奔臉上重重地啵了一下。

“我不在，你不準招蜂引蝶！收起你那該死的吸引力！等我回來！”

舒辰老早就想說這種霸總臺詞了，偏偏一直沒有機會，他總不能在王奔去公司或者去店裏之前對他這麽說啊，肯定是不解的一個白眼飛過來。

這一次兩人要分開三天，他好不容易逮着機會，還差點給忘了。

舒辰說完就再次溜下了車，快活地朝着地鐵站跑去。

王奔追着看過去，朝陽熠熠，陽光灑滿大地，青年的背影在地平線上高高躍起，漆黑的發端似乎長出兩片大耳朵，屁股長出金色的尾巴。

像一只無憂無慮的，有大棒子骨就心滿意足的拉布拉多。

王奔的車停在路邊許久，他撫上剛剛舒辰親上來的位置，只有極少的溫熱殘存。

舒辰第一次下車的時候，他心裏有些慌亂，極想伸手拉住對方，這是當年舒辰不告而別的後遺症，他拼命忍耐着保持鎮定，多餘的話一句不說，但舒辰還是發現了。

三天，還要三天，但此刻的他卻已經開始想念舒辰了，王奔閉着眼睛按了按眉心，很快地恢複往日的沉着冷漠，汽車發動，SUV融入了湳北市的早高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