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戎異站起來轉了圈脖子，又伸手捏了捏。從上午到現在，除了去廁所和沖咖啡他就沒挪過。這樣的狀态已經有好一陣沒出現了。前兩回設計他是跟着丁安榮打下手的，除了開始的讨論，他基本沒出什麽主意。雖說大部分的案子都是扔給他的，可前兩回的經驗讓他挺不舒服的。他和丁安榮做建築設計的理念有出入，說起來也正常，可當兩人一塊兒商量的時候确實挺累的。丁安榮喜歡複雜點兒的結構，而且還總愛把支撐結構暴露在外面。擱戎異這兒就有點太滿了，他喜歡整體感強的空間，那些支撐能隐就隐。

戎異走到窗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他在腦子裏過了遍方案。內部結構做了錯層，南北朝向。房間每層兩間，兩棟四間，對稱結構。客廳挑頂，兩層的高。景觀層斜屋頂，全玻璃。正想着，桌上的手機“滴”了一聲。

“還不回來？”

戎異看着楊炘的短信，揚了揚嘴角，發了條語音過去：“我過會兒回來，你先睡。”

楊炘點開語音，忍不住笑起來。記得自己第一回來的時候，戎異還挺不樂意的呢。他忽然想起上回紹元說任婉琳的話，真是挺對：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了啊。做什麽都順當了。他把桌上的兩盤菜封了膜放冰箱。他看着冰箱裏沒動的蔬菜，撓撓頭覺得自己也挺逗的。本來還想着要做菜，可結果實在是懶得弄了，上回那麻婆豆腐就夠嗆的，味道還不怎麽樣。最後還是跑去飯館買了兩個菜回來。

人也是挺賤的。之前任婉琳那樣臉皮薄的女孩兒纏着自己，他都沒願意繼續。可換成戎異，他覺得就是見天兒的跑來待着都能樂意。楊炘啧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喜歡這事是挺挑人的。

戎異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景象。楊炘腳擱在茶幾上，整個人往後仰着睡着了，耷拉下來的手掌心裏松松地握着一個手機。電視機裏正播着湖人對凱爾特人的比賽，科比對着屏幕拉了下球衣。戎異輕輕合上門，就那麽看着楊炘。電視機的光亮照在楊炘身上，讓他顯得和平時有些不一樣。戎異忽然有種挺奇妙的感覺，暖暖的。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等待過自己了。

他把楊炘手裏的手機拿了擱在桌上。要不要叫醒他？戎異猶豫着，伸手捏了捏楊炘的臉頰，沒反應。戎異松了手改捏鼻子，等了一會兒，楊炘擡手往鼻子揮了過去。戎異看着他迷迷蒙蒙睜眼的模樣，笑道：“去房間睡。”

“嗯？” 楊炘還沒醒過來，眨了兩下眼又睡過去了，只是胳膊往廚房那兒指了指：“冰箱裏有吃的。”

“……” 戎異笑了一聲，摸摸楊炘額前的碎發，心想：年輕是能睡，沙發上這麽一躺就能躺到大天亮。他把楊炘的頭發往兩邊順好，就向廚房走過去了。

看着冰箱裏的菜盤，戎異忍不住笑了笑。他又掃了一圈兒昨天買的蔬菜水果，一樣沒少？這回估計是把飯店裏的花瓷盤都給端來了。一個青椒牛柳，一個番茄炒蛋。青椒牛柳的那個還剩一半，番茄炒蛋的基本上沒動。戎異先把番茄炒蛋放進微波爐裏熱了。他透過玻璃看着菜盤在裏面轉動，桔色的光透着一絲惬意。

明天得和施工方對接。頭二十來張圖紙已經打印出來了，之後的細化工作這周應該也能搞定。施工方是恒業自己找的，說是之前合作過的團隊裏最保質保量的一個。戎異網上查了一下，是個老牌的施工單位，03年立的。按這回四層的雙樓房結構，既不要求恢弘的外觀建築，也不要求複雜的內空間設計，基本上明天那面溝通好就沒什麽大問題了吧。

等他回過神兒的時候，微波爐的燈光已經暗了。他覺得自己都沒聽見那“叮”的一聲。

他拿了塊抹布包住盤子的邊沿端出來，接着把牛柳放進去了。他拿了雙筷子挑開保鮮膜，一陣熱氣冒出來差點燙了手。他趕緊一掀，好讓熱氣溢出來。他從盤邊上夾了塊雞蛋嘗了嘗，酸酸甜甜的，好吃。戎異在公司畫圖的時候還沒覺得餓，直到出了辦公樓走到街上，聞着不知道哪兒飄來的菜香味的時候，才一下子覺得難受了。本來也想好了，啃兩個水果或者泡碗泡面填下肚子也就算了。可沒想到，楊炘能帶了菜在家候自己。

“幹嗎在廚房吃啊？” 楊炘揉着眼睛靠在廚房門口，像是不适應廚房的燈光。

戎異看着他迷糊的樣子，笑了笑，“沖一把去房間睡，看你困的。”

楊炘看了眼竈臺邊上的番茄炒蛋，走到戎異身邊，一手環着他，一手把微波爐開了，準備去端裏面的盤子。

戎異看着一激靈，趕緊握着他的手腕往外拿，“燙！”

楊炘愣了愣，甩甩剛才被拿開的胳膊，半倚在戎異身上，嘿嘿笑了一聲。

“笑屁。睡蒙了還是怎麽？” 戎異拿了抹布把盤子端出來。

“不燙，我經常拿。”

戎異看向楊炘，解釋道： “我這擱的功率高，熱得快，盤子就燙。要真燙到了又得叫了。”

楊炘還是倚着戎異，像是賴在他身上似的，笑道：“你被燙過啊？”

“好多次了。”

“好多次？” 楊炘直起身體，看着戎異夾了筷牛柳塞到嘴裏，“你一個人不就吃泡面麽。還用轉？”

戎異愣了愣，沒說話。

楊炘看着戎異，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戎異也沒看他，只是低着頭夾了塊牛柳，跟着又夾了塊番茄。楊炘想接着問，可又忍住了。好一會兒，戎異才放下筷子。

“當時買這兒一半是因為離公司近，還有一半是因為……” 戎異看了眼楊炘，繼續道：“當時的女朋友。她調的功率，說這樣能消毒，燙了幾回就知道了。”

“……” 楊炘聽着戎異的話，沒轉過彎兒來，好一會兒才問：“那時候你有女朋友？”

戎異點點頭，笑道：“從大學開始談三四年了吧。不過等進了丁安榮的公司後就分了，兩三個月的時間。”

兩人沉默了會兒。只有冰箱一直發出嗡嗡的響聲。

“那你不知道擱回來？” 楊炘盯着戎異說道，臉色顯得有點兒嚴肅。

“我難得用。再說，也長記性了。” 戎異看着楊炘不爽快的模樣，有點想笑，可又怕把楊炘給笑火了。他伸手把微波爐上的轉扭往下擱了兩格，說道：“我是沒在意。所以，你也別在意。”

“誰在意了。” 楊炘回道，“我是覺得你傻，非得燙了才知道後悔麽。”

戎異拿起筷子夾了根青椒，沒理會楊炘話裏的意思，只是沖他笑起來：“我這不傻人有傻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