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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婆子簡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了,?而孫女跑的實在太快了,一轉眼就沒了影子。

她喊了幾個也愣住的村裏女孩過來問話,“桂兒是怎麽回事?”

女孩們都搖頭,?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啊……桂桂剛才還高高興興呢……誰料想,?你一來,?桂桂就跑了……”

羅婆子啥也問不出來,?到了最後索性也不問了。

她想着可能小孩子善變,?一時有些古怪也正常。

晚間,?羅婆子洗了腳準備睡覺,躺在床上的時候,?突然發現枕頭好像被人動過了。

她眉心一跳,?趕緊拿過來檢查,果然枕頭的拉鎖被拉開了,?裏面放的一百元零錢就剩下八十元。

……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了?

羅婆子立刻四下裏找尋,卻一無所獲。

她的性格是不會把錢放在不同的地方,?或者說放的錢連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但是這二十元錢又真真切切的不見了。

插上翅膀飛走絕對是胡扯,?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被偷走了。

羅婆子一想到這裏,?整個人眉頭皺的死緊。

她的錢竟然也敢有人過來偷?

誰那麽狗膽包天?

而且家裏的鑰匙都是她貼身帶着的,?拿了她的鑰匙去開門偷錢,這也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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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熟人偷她的錢?

熟人會是誰?

羅婆子的腦海裏出現了許多人。

而孫女南桂一見她就跑,?驚慌失措的樣子也夠讓人懷疑的。

莫非真的是南桂偷了她的錢?

羅婆子心裏很抗拒這個想法。

她又記起了白天在超市碰到買雞蛋的路又青……

羅婆子翻來覆去地想了一夜,?覺也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連早飯都沒有顧得上吃,?就去老大家找孫女了。

南桂也剛起床,?看到羅婆子下意識就要躲,卻被羅婆子眼尖一把抓住了衣領子。

“桂兒,你跟奶奶過來。”

羅婆子顧忌着老大媳婦兒,?直接要拉南桂去外面說話。

南桂心裏有鬼,怕極了,“嗚嗚嗚”的大哭,一個勁喊媽媽,“奶奶要打死我了,媽媽快來啊。”

羅婆子:“……”

她啥時候說要打死孫女了。

牛大妞正在廚房裏炒菜,聞言拿着鍋鏟子就出來了,看到女兒可憐兮兮地,立刻把她從婆婆手裏拽了過來,諷刺道:“娘,這大早晨的,您老又要幹啥啊?怎麽好好的還和一個孩子過不去了。”

丈夫和兒子去外地打工,二女兒也在鎮上學裁剪,家裏就她和小女兒南桂倆個人。

羅婆子一向和大兒媳婦面和心不和,聽到她如此陰陽怪氣的,心裏也不好受。

她毫不猶豫的反擊:“要不是你教的好女兒,我犯得着過來你院子裏?就你那粗俗的行為,好孩子也被教壞了。”

“娘,你幹啥罵人?”

牛大妞的火氣騰一下就竄了上來:“我家地小,裝不了你這尊大佛。你哪來的還回哪去吧,何苦呢?一大早晨的,別上趕着找不自在。”

“你……”

大兒媳婦竟然在趕她離去,羅婆子氣的幾乎要破口大罵,但一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最後還是忍住了,說道:“老大家的,我找桂兒确實是有事。”

她盯着南桂,直接開口問:“好桂兒,你和奶奶說實話,奶奶家裏丢了錢,是不是你偷走了?”

南桂小眼睛猛然一縮,立刻回答道:“我才沒有偷你那二十元錢,你不見了錢,和我有什麽關系?”

羅婆子渾濁的老眼閃了閃,又問:“桂兒,奶奶只說是丢了錢,并沒有說過丢多少錢,你怎麽就知道是丢了二十元?”

“我……我……”

南桂慌亂成一團,雙手去抓牛大妞的衣袖,說不出口話來了。

牛大妞也是一愣,低頭去看女兒,問道:“你偷你奶奶家的錢了?”

“不是我!”

南桂的牙齒咬到咯吱咯吱響,顯然是被吓到了,聲音突然拔高了:“是路又青偷的,我看到了,他就是偷了二十元錢。”

羅婆子愣住了。

南桂剛剛的表現太奇怪了,她都要斷定是南桂偷的了,沒想到半路又拐出來個路又青。

羅婆子還在想事,牛大妞卻趁機罵上了,“娘,你有本事天天教育別人,怎麽不好好教育你生的好女兒?好好的一個大姑娘,自己尋野漢子也罷了,竟然把野孩子還給生下來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沒想到野孩子長大了,也學上他娘,做那偷雞摸狗的賊了!”

牛大妞損壞損壞的,罵路又青的同時連帶着羅婆子也罵上了,偏生她罵的又沒有毛病。

羅婆子面紅耳赤的,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撫了胸口半天,轉身就走出了院門,氣勢洶洶的去找路又青了。

清早的霧很大,遠處看像是一層紗裹住了天地。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透過雲霧照射着萬物。

南莊村就那麽大,即使羅婆子不清楚路又青住在哪裏,也是幾下就打聽了出來。

她順着村裏的小道走過去,先站在房門外打量了一會兒。

兩間小土屋,就算帶個院子,也是怎麽看怎麽落魄。

還不如她的籬笆小院呢。

羅婆子啐了一口,剛要伸手去敲門。門卻從裏面打開了。随後先出來的是個自行車.車頭,然後是路又青和南絮。

倆人還在說話。

南絮說:“今天感覺沒有往日熱,剛好能趕個早集。”

她和路又青昨兒就商量好了,要去鎮上給他買幾件夏天和秋天兩季需要穿的新衣服。

倆人看到門口的羅婆子時都愣了一下。

路又青下意識的往前走一步,把南絮擋在了身後。

羅婆子也愣住了,她是來找路又青的,沒想到對面鄰居家的姑娘也在這裏。

不過,她也沒來得及想別的,像任何時候打路又青一樣,習慣性地伸手給了路又青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又快又狠。

路又青被打的臉一偏,半邊臉就迅速腫了起來。

南絮心口一跳,從路又青的身後轉出來,小臉一沉:“你做什麽打人?”

“我打他算是輕的。”

羅婆子不知道從哪裏摸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直接往路又青的身上招呼,嘴裏還罵:“我看你這小賊還往哪裏躲。”

路又青把自行車一扔,抱着南絮的肩膀就往一邊躲,南絮被護的很好,路又青的腦袋卻被敲了一下,血順着鬓角就流了下來。

這麽大動靜鬧起來,開始有人往這邊走。

南絮聞到血腥味時,掙紮着去看路又青,眼圈立刻就紅了。

她哽咽的厲害:“你幹什麽?白長那麽大個子了,就不會把她的棍給搶過來。”

若不是路又青一味護着她,又怎麽會被羅婆子打成這樣?無論是反擊還是躲避都是可以的。

“你個丫頭片子,真是膽大包天,竟然還教他怎麽對付我?”

羅婆子罵道:“……你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了,你也學的這樣不敬長輩?怪不得能和小兔崽子湊在一起,看來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路又青本來還沉默着,聽到羅婆子拐着彎罵南絮,擡頭,目光淩厲:“她不是你能罵的!”

他伸手去奪羅婆子手裏的棍子。

少年人的力氣大,一拉一甩,羅婆子禁不住便松了手,還“登登登”一連倒退好幾步,要不是及時伸手去扶牆,恐怕直接就摔倒了。

羅婆子吓的魂都要從心口裏跳出來了,她破口大罵:“小畜生,真是反天了!偷了我的錢,還敢這麽嚣張?小心我把你送去派出所關押起來。”

“你在胡說什麽?”

南絮從口袋裏掏出紙巾遞給路又青,讓他擦一擦流在臉上的血,說道:“咱們得趕緊去衛生所看一看。”

路又青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卻留心到羅婆子的話。

剛才羅婆子說他偷了錢?

他彎腰扶起了自行車,走到羅婆子的面前,問她:“你說誰偷了你的錢?”

“不是你嗎?”

羅婆子看到他滿是血污的一張臉,“啧”了一聲,暗中罵“活該”。

她理直氣壯地:“是桂兒說的你偷了我的錢,她都親眼看到了。”

“南桂?”

南絮上前一步,常常帶笑的杏眼兒含着愠怒:“她說路又青偷了你的錢……你就相信?你就不用腦子想一想可信度?”

她脾氣向來溫和,和別人大聲說話的時候都少有,對待羅婆子用厲聲斥責的語氣更是頭一次。

大概是氣急了,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你又是路又青的誰?還敢對我質問上了。”

羅婆子有意惡心人。

村裏圍上來的人們看到路又青的情形,難免心生憐憫,有人就出口勸道:“我說羅婆子,你對着一個孩子也太狠了……打的人家頭破血流……快別鬧了,去衛生所要緊,流那麽多的血,別出什麽事情了才好。”

“我呸,你管呢?這是我們家的私事。”

“我沒有偷你的錢。”路又青聲音陰冷,有血流到眼角,他伸手抹去,“不管是誰親眼看到的,我沒有偷過你的錢。”

“你說沒有偷就沒有偷?我不相信……”

羅婆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南絮打斷了,“南桂說她看到路又青偷你的錢了,你就相信。路又青說他沒有偷你的錢,你就不相信。這是為什麽?是你一直就偏聽偏信,還是說你天生就不拿路又青當人看?”

南絮的話一說完,圍觀人群裏的議論聲就大了。

“這羅婆子一貫就是刁鑽的婦人,在村裏都有一號。我聽說養着路又青時,天天讓他幹活不說,最過分的是——不讓他吃飯。”

“可不是嘛。不過,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了,在村裏早都傳開了。我聽說的是,動不動就打他,你看看是真的吧?今兒還拎着棍子來的。”

“養十多年的孩子,咋就一點也不心疼呢。就是養條狗也有感情了,你看羅婆子把孩子打的,一看就是不拿孩子當人看。”

“……”

羅婆子盯着因為一句話就把自己推到懸崖邊的南絮,罵道:“南絮,你小小的年紀,牙尖嘴利,我看一個村的婦人都趕不上你是真的。我教訓我的外孫子,又礙着你什麽事?”

“是不礙我的事。但是我就是看不慣你用棍子打路又青。”

南絮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幹脆不管不顧了:“各位大爺、大娘、奶奶們,你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你們給評評這個理。羅婆子她大清早就堵住路又青,二話沒說拿着棍子就打人。”她養的崽,羅婆子直接就上手打了?當她不存在嗎?

她拉着路又青的胳膊讓走近些讓他們看,“還好是一棍子打在頭上了,要是戳到眼睛上,他不就是瞎了嗎?羅婆子還口口聲聲說路又青是她的外孫子,這是她們家的私事,不讓別人說一句……請問,誰家的姥姥又會動不動就下死手打自家的外孫子。說輕了,是不知好歹;說重了,就是虐待少年兒童。”

“就是的,這個羅婆子真是下手不知輕重。”

“現在國家天天提倡要保護未成.年人……”

“都虐待上了,也不怕蹲班房。”

南絮到底內芯是個成.年人,抛開起初的驚慌失措,這會兒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她勢必要引導着衆人好好地教訓一下羅婆子,就算事情鬧大了又如何,路又青不能白白地挨了一頓打!

“她都是瞎扯。”

羅婆子聽到要坐牢,終于有了懼意。

卻還是不甘心,她開口道:“是他先偷了我的錢……”

“你不是說南桂看到路又青偷了你的錢嗎?”南絮緊緊咬住粉唇,寸步不讓:“有本事,你就拉南桂過來對質。你若是不拉南桂過來,你就是蓄意虐待路又青,我會去村委會告發你的。”

她怕自己不夠分量,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會同張梅老師一起去村委會告發你,你一個虐待少年兒童的人,誰知道心裏又藏着什麽壞心思!”

高大的少年低頭看着女孩,他明明是最狼狽的模樣,眼裏的柔和希冀卻也最坦然欣喜。他知道自己一直被女孩細致周到的對待,雖然都是在暗中,他也知足了。如果沒有她,可能他在去年那個風雪交加的冬夜就死去了。

他以後的命,就屬于女孩了。

他也盡力的用自己的肩膀去給女孩撐起一片天空,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給女孩撐起天空的同時,女孩也在給他撐起一片天空。

一片萬裏無雲的豔陽天。

以前是暗中。

而現在當着所有的人,她在拼盡全力為他讨公道。這是明處了。

一顆心終于被陽光完全地籠罩,在沒有一處陰霾。

路又青用一張稱得上慘烈的臉,笑的無比暢快和真誠。

這個世界對他何其不公平,卻又對他何其公平。

在他最困難的一年,賜給他一個天使。

南絮并沒有注意路又青。

她借助周圍人的力量,正用言語激羅婆子就範,“我看你就是存心虐待路又青。要不然,你去把南桂帶過來?你帶過來,讓我們大家都問一問。”

“帶就帶。”

羅婆子已經騎虎難下了,就像南絮說的,她不想蹲班房就要證明她自己的清白。誰知道事情會鬧到現在這樣子?現在一村人的眼睛都看着她,容不得她再蒙混過關了。

她一轉身就走了,還放下狠話:“你們都等着。”

羅婆子一走,就有人開始離去。

也有好事者在原地等着看笑話。

南絮讓路又青低頭,仔細去看他的傷口,發覺已經不流血了,就壓低聲音和他說:“要不,等一會兒再給你處理傷口吧?你這傷口……我留着還有用呢。”

她總覺得偷錢的事情就是南桂做的,不過是栽贓給了路又青。

路又青輕輕的應“好”,順從又聽話。

南絮一瞬間又愧疚了,她又問:“你疼不疼?”

路又青搖頭。

他是真的不疼,就是流血了看着比較嚴重而已,其實疼的感覺還沒有扛貨時肩膀腫起來那種疼厲害。

羅婆子很快拉着南桂就過來了。

南桂連哭帶嚎的,她正和小夥伴一起跳皮筋,就被奶奶不容分說地扯走了。

“南桂,你來看一看你表哥吧?”

南絮先發制人,“這就是你陷害他的結果,他的頭都被棍子打破了。你真是壞透了,別說做什麽老師眼裏的好學生了,你根本就不配。你先偷了你奶奶的錢,然後又告訴你奶奶是路又青偷的……你這樣惡意陷害他人,才應該被派出所的警察抓走。”

她雖然懷疑就是南桂偷的錢,但是沒有證據。而最好的證據就是讓南桂自己承認她不僅偷了錢,還陷害了路又青。

路又青配合着南絮走到南桂的面前,蹲下身和她直視。

南桂果然吓得尖聲大叫。

路又青臉上都是血,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血。

“桂兒,快點說,到底是怎麽回事?”羅婆子還在拉着南桂的手,問她:“你到底有沒有偷我的錢?”

“說謊話是要被警察抓走的。”

南絮也走到南桂的身邊,又放輕了聲音哄她:“但是說實話了,警察就不會抓你。”

南桂到底是一個心智還沒有長成熟的孩子,被南絮和路又青這樣子又吓又哄,立刻哭着就說了實話:“二十元錢是我偷的,我害怕奶奶打我,所以才說是路又青偷的。”

南桂一來,羅婆子就成了一個笑話。

“看來你就是存心虐待路又青。”

南絮秀氣的眉頭皺緊了,拉着路又青就往外走,“我要去找張梅老師,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村委會告發你。”

“……我不是。”

羅婆子逮着南桂打了幾巴掌,又去追南絮和路又青,“沒有要虐待他,我也是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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