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霸王別姬

教師節過後，何烨在王小瑩的協同下，開始了漫漫何其長的報銷之旅。

但是平日裏擠眉弄眼指桑罵槐的時候，學校裏的教師一個比一個多，而到了有關錢款方面的事情之後，相關老師就開始推三阻四甚至裝失蹤了。王小瑩被拉過去主持了多次校園級別的活動，經驗很是豐富，相關老師沒過三天就被堵在了辦公室裏。

那個年紀足足可以當王小瑩她媽……的女老師，用不厭其煩的口吻說：“下個月再來！”

很好，王小瑩放下衣服下的手機成功錄了音，且讓宋逸和受邀而來的楊老師做個見證。

因為規定的緣故，學生不能攜帶手機進入校園，一旦發現直接銷毀并絕不賠償。當然，這個規定，只在有用的時候才會被人提起來，譬如說年級主任巡查校園的時候，譬如說最終大BOSS校長突擊到訪的時候。

餘下的時間，班主任懶得管也不想管。

王小瑩留了手頓，總算讓心頭的大石放了下來，這一開心就決定要慶祝一下這次成功的節目。當然，是小範圍內的慶祝。楊老師也心疼大家連續數天的努力，特意允許了王小瑩可以帶着宋逸何烨幾人前來自己的住房，親手做一頓慶祝大餐。

楊老師和其他幾位藝術老師們合租，據說住房問題是學校裏相關老師解決的，但憑借楊老師對住房問題懶得評價這一點，就可想而知了。幾位老師中，教健美操的兩個男老師擠在一張床，藝術體操與楊老師一個人一個房間，再加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客廳、小的可憐的洗手間，以及被改造成廚房走廊死角，就沒有別的什麽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殺去蘇果超市，從二樓蔬果區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楊老師特意讓宋逸他們留心調料花椒，因為她也準備洗手作羹湯。從蘇果回來的路上，沉重的塑料袋交給何烨以及宋逸兩個男生，王小瑩和楊老師她們邊吃雪糕邊踩着馬路牙子。

宋逸素炒了油麥菜，又卷了五花肉金針菇卷，最後又用雞胸肉做了宮保雞丁。何烨依舊是做最最拿手的番茄炒蛋，拳頭大小的番茄只切四刀，大塊大塊翻炒，宋逸向來切小塊的強迫症犯了，死活要用鍋鏟把番茄削小，削着削着，番茄就熟了。

最後王小瑩也做了兩道小炒，楊老師的手撕白菜作為壓軸出場，油鍋滾熱下花椒，油煙嗆得幾個偷吃的男老師都忍不住跑了。

原本在超市結賬時，宋逸打算買個濃湯寶，炖一鍋快捷簡單的湯，但是何烨說那裏面會有許多化工原料，于是就沒買成。何烨很開心宋逸能夠聽話，回來的路上還主動接過了他手裏的塑料袋。

╮(╯▽╰)╭

因為升入高三的緣故，學校裏多了一些新面孔的小鮮肉，自然，高三學生的學業也緊張了起來。不過宋逸心态很好，反正分數已經定在那裏不上不下，再學下去也是為難自己——對比數月前埋頭苦學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于是住房周圍的幾個小學妹經常見到這個本來應該忙得要死要活的高三學長，整日裏早睡晚起吃飽喝好，完全沒有一丁點應該有的緊張氣氛。

曾經半夜敲門讓他和何烨小聲一點的鄰居小姑娘是這麽形容的：“你是我見過最不像高三的高三學生。”

宋逸：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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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的時候，楊老師已經準備講述起藝考所須注意事項，她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保持好自己的體力，因為藝考大軍往往一排就是一整天，沒有一個強健的體魄完全撐不住。宋逸深以為然，那時候自己清晨五點多爬起來去交錢，然後等日期排隊，排好隊之後還要忍饑挨餓直到自己進入考場。有些考官連眼都不擡，只聽聲音就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去留。

最令人心酸的是，有一場自己和播音班裏兩個同學都報名的考試，十個人一組進入考場，宋逸不幸被排到了第一。其他兩個同學分別是第二與第三，宋逸自我介紹說到一半老師就毫不在意地揮手，示意下一個考生開始自我介紹。

而即便如此，也不能有什麽不該有的情緒或者動作。

十個人輪番作了自我介紹，剩下的八個人之中甚至還有個連口音問題都沒有解決的人，即便如此，宋逸三人也被無情地淘汰了。排在第二的女生出了考場就開始哭，問宋逸為什麽那幾個人不如自己卻還進了複試，宋逸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那個時候，積壓多年的情緒得不到發洩，能讓他安靜下來的何烨也不在身邊，冗長的心思翻來覆去，借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機會變成毫不留情、甚至是發洩似的對罵。事過之後，宋逸也向那人道了歉，對方也沒有多想。

畢竟就連脾氣好到像宋逸這樣的人，都被連日的藝考逼出了一身的火……

此時此刻，距離藝考不足一季度的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前塵往事走馬觀花，不過，至少此刻值得慶幸的是，何烨也會随他一同面臨藝考大軍。

也正如歌詞所言，只要一個眼神肯定，我就有意義。

楊老師做了許許多多的功課，把所有适合的學校一一羅列在所有人眼前，甚至還細心地歸類出院校系別以及考試時間。宋逸拿着小本子唰唰唰開記，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前世選擇的那個二本，暗暗嘆了口氣，宋逸在考試時間處打了個重點符號。

何烨瞥過來一眼，沒有多說話。

“播音主持的藝考不同于其他藝術科目，如果要走播音主持路線的話，首先不可或缺的是面貌身高。”楊老師說到這裏，還特意拿何烨舉了例子，“基本上被重點招收的播音主持考生，都是要有一定長相和身高的，當然，關鍵的聲音也占據了很大比例。”

何烨朝他擠眉弄眼，宋逸直接無視。

楊老師還說，除了身高長相和音色之外，考官若有興趣，會随機提問現場作答，這考驗的是個人的随機應答能力。除了正常的考核，還會有才藝展示，畢竟能全面發展就不走單一路線。

于是，從十月份開始，除了每日的鍛煉與跑步以外，又多了一項準備自我才藝的規定。

有同學去問楊老師，繞口令和詩歌朗誦能否充當才藝展示，楊老師說不行，因為這完全就是基本功底，只要是播音主持出身的人，有幾個不會詩歌朗誦和繞口令的？

當然，除了走播音主持這條道路，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選擇廣播電視編導。

楊老師是播音主持出身，所以她特意找了大學廣編專業的同學前來授課，又是一位舟車勞動之後才抵達縣城的男老師，雖然相貌略略遜色上次講表演的那位，但也算得上是硬朗正氣。男老師一口水都沒喝，下車眯了一小會兒，當晚就開始授課。

從宋逸他們升入高三時，學校裏就開始建設起新的教學樓，除了供美術生學習的青樓最先建好以外，其他幾個藝術樓完全是在宋逸走後才徹底竣工的。青樓是按照顏色來稱呼的，四層新建的小樓，一樓裝有明亮玻璃，其他牆面則塗着瑩瑩的青色。久而久之，“青樓”這個稱呼就被叫了起來。

楊老師本想借青樓的演播室，奈何新樓預定太多，楊老師又說不上話，因此只能委屈自己的同學在二樓會議室開課。男老師并沒有一上來就侃侃而談，他首先給宋逸他們放了最負盛名的《霸王別姬》，等到最後蝶衣自刎之後，男老師才倒回最初，一個畫面一個畫面地講述了起來。

宋逸因為開挂的原因，沒有了第一次驟然開啓新世界的那種新奇感覺，但是重溫經典過後，同樣有另一番滋味籠罩心頭。蝶衣的執念，小樓的無奈，被屏幕中的熊熊烈火燒得愈發高漲。

何為經典？經典就是百看不厭并且每次都能觸及靈魂的佳作，能夠經歷時間的磨練，歷久彌香。

何烨也看得很入迷，只是宋逸瞧着他的臉色有些變化，猜測可能是直男不懂得欣賞蝶衣的美。

男老師結合畫面與劇情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言辭并不深邃或是多麽專業，但卻能夠說進人的心底。終于，《霸王別姬》的講解畫面再度定格在虞姬自刎的那一瞬，整個播音班的同學們均是有種既如夢初醒又醍醐灌頂的感覺。

當晚的作業，是代表自己想法的影評，字數不論。

宋逸不想太過出類拔萃，以免木秀于林被風摧之，只淺談了自己的看法以及畫面的構造。有關鏡頭的語言以及電視電影的相關專業知識都沒有深入提及。千字左右的影評還差最後一段，何烨突然打了電話過來，宋逸挂念着那250的花費，說：“怎麽着？準備開始把這250的話費給用起來嗎？”

何烨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好難受，快過來救我……”

宋逸：“……”

何烨發了燒，四十度三。

他死活不願意去挂吊水，像個執拗的大男孩，宋逸大晚上着急忙慌地跑去給他買藥，用酒精降溫，可是溫度計上的刻度依舊沒減下去。最終無計可施的他只能半扛着何烨出了住房去挂吊水，診所裏的大夫像是司空見慣了，測了一下溫度，十分不客氣地說：“紮個屁股針。”

要不是宋逸拽着何烨的衣角，只怕何烨就真的跑走了。

他鬧着別扭死活不肯扒掉褲子，宋逸一個頭兩個大，最後診所大夫像是看出什麽門道了似的，讓宋逸在診所門口稍等，這才成功地讓何烨安靜下來。

十幾秒後，紮針完畢的大夫朝他擺擺手，揚起下巴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宋逸進去的時候，何烨正面壁思過，努力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他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何烨瞪了他一眼，“我都感覺自己的貞潔不保了，你還在那裏笑！”

“……”

診所大夫敲了敲門：“小朋友們，店要關了，注意把握時間~”

宋逸暗暗咀嚼了最後一句話，越想越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何烨的退燒針已經起了作用，他生龍活虎地爬起來，作勢要把吊瓶拿回住房再繼續輸液。宋逸本想替他拿着，可是被何烨一句“能舉得比我高嗎？不高的話血會倒流”給堵了回來。

兩個人朝住房走去，沒看到身後大夫鎖了診所大門看着他們二人的背影，嘆了口氣。

宋逸順理成章地留宿下來，還用親娘教的方法讓何烨蒙着頭發汗，折騰一圈總算把溫度降下去不少。何烨悶熱地來回蹭，宋逸一邊嘆氣，一邊像養孩子似的勸他，勸着勸着，自己倒先睡了過去。

這一晚上雞飛狗跳，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何烨低聲喊了幾下宋逸的名字，見他是真真切切地睡着了，這才小心翼翼地打滅了燈。

黑暗中，有人睜着雙眼，緩緩握緊了熟睡之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