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想吻

空氣突然安靜。

沈戀舒注視着萬城，眼睛在他臉上打轉：“我猜，你故意吓唬我。”

話音剛落，她猛一下被拽起來，眼前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摔進沙發裏。

她眼尾上挑，笑得張揚：“忍不住啦？”

布帛撕碎的聲音幹脆利落，助興又悅耳。

萬城的眼睛裏有簇火焰，那火苗越燒越旺。

“喜歡這樣，是麽。”

他足夠冷靜隐忍，但當他的冷靜被撕碎，失控時又是另一種令人着迷的樣子。

這種時候，沈戀舒的破壞欲總能達到巅峰。

巅峰之上，是瘋狂的心動。

她答：“是呀。”

萬城沒有手下留情。他同樣也想征服這只妖精。

沈戀舒的呼吸漸漸平息。

她側躺着，欣賞美人。

“給根兒煙。”她面頰潮紅，連帶着聲音也變得妩媚。

萬城站在旁邊，慢條斯理擦手指上的水漬。

“沒有。”

沈戀舒：“去買。”

萬城去房間，拿了煙給她。

沈戀舒夾在手指間，也不點，她不抽煙，她只是覺得這樣很酷。

她舉着手機：“小道士，幫我拍張照。”

小道士沒有降住她。她贏了。初戰告捷，值得紀念。

萬城的表情淡到仿佛剛才什麽也沒做。

他拍完照，把手機遞給她：“自己挑。”

沈戀舒翻看他鏡頭下的自己。每一張都是她，卻又不像她。

不變的是，上衣都失蹤了。

萬城去洗手，帶走了打火機。

等他出來，沈戀舒湊近他的下巴嗅了嗅。沒有煙味。他只是單純不想讓她抽。

她叼着沒點燃的煙，眉間盡是妩媚：“萬城，我跟着你吧。”

萬城的眼神帶着諷刺意味：“怎麽，我比那些男人更讓你爽？”

溫情被他一句話打碎，沈戀舒內心那點不切實際的想法也随之消散。

她把煙扔掉，撿起外套裹在身上，嘴角上揚，皮笑肉不笑：“其他男人，可不止是用手。”

成功扳回一局，沈戀舒并沒有覺得快樂。

萬城把茶幾掀翻，摔門走了。

他估計快被氣死了。

任何男人都經不住被身邊女人拿來跟別人做比較，特別在某個事情上。沈戀舒把她的星巴克杯全部藏了起來。

萬城兩天沒有出現。

沈戀舒巴不得。他那個狗脾氣，她懶得伺候。又要摔杯子，又要修門，吵死人。

她又有些後悔當時的口不擇言。那樣破壞自己的形象，把他吓跑了，追不到，吃虧的還不是她。

可是吵架不就是要吵贏嗎？沈戀舒不再反思。下回再吵，她一樣不會輸。

一個人吃飯沒胃口，沈戀舒約了沈明甜。

“你兩還沒睡？”一見面，沈明甜就釋放八卦天性。

沈戀舒眨眨眼：“你猜。”

“我猜個屁！你就是口嗨，八成是沒有。”

沈戀舒只是笑，沒往下說。

“也好，這樣分的幹淨點。”沈明甜說，“小姨父鐵了心讓你聯姻，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用手算不算？”

“噗——”沈明甜一口奶茶噴出來，“你醞釀半天就給我來這麽一句？不是，怎麽就……他不行？”

沈戀舒：“行的。”她親眼所見。

“怕你纏着他？”

“不至于。”白紙黑字，糾纏不了。

“那就是，外面有別的女人？！”

“家裏沒套。”

“……？”沈明甜不敢相信這是正常成年男女的同居生活：“你兩同居也有好幾個月了，他居然沒準備？”

沈戀舒知道原因。

萬城沒瞧上她。

她追得急，毫無保留，他那樣的人，疑心重，不信任何人，也沒那麽容易被撩撥。

萬城對她的縱容，貌似是因為她肩膀這朵玫瑰。

每當看到它，他眼睛裏的冰冷總會減少幾分。像是在透過它看其他東西。

吃完飯，沈戀舒去花店買了束玫瑰。

“你以前不是最煩男生給你送花嗎？”沈明甜驚訝：“我們游戲人間的大小姐這是認真了？”

沈戀舒手捧玫瑰，揚起唇，人比花更嬌。答案全都寫在臉上。

她問：“你跟那位周律師怎麽樣？”

“別提了，老娘就沒遇到過這麽難搞的！”沈明甜罵罵咧咧：“你家那小白臉好歹還跟你擁抱接吻，這老男人說交往一年是最佳牽手時機，等于說莫挨老子，我可去他的吧！一年，老娘都成黃花菜了！”

“變相拒絕你？”

“說拒絕又不像，他每天按時來接我下班，晚上在我酒吧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與其說是拒絕，不如說是觀察，試探我。哼，老男人套路深，可惜老娘是老男人殺手！楞不死他我！”

沈戀舒笑：“你不就好這一口。”

“別損我。”沈明甜想起什麽，通風報信：“對了，小姨父好像在跟萬家那邊接觸，你下一任相親對象該不會是萬家的吧？那可就沒那麽好應付了。”

“萬老頭看上陸持之的游戲，想安排他大兒子跟他合作。”

“哦那還好，萬家那兩兄弟都不是善茬，一個夜夜笙歌浪飛起，一個冷血陰狠，我怕你嫁過去吃虧。”

“有個事兒忘告訴你啦。”沈戀舒笑眯眯的：“我家那小白臉，姓萬，單字一個城。”

萬家老宅。

萬茳從書房出來，看了萬城一眼，表情帶點挑釁意味：“爸叫你進去。”

萬城擡眸，眼刀子又陰又冷。

被這同父異母的弟弟打進過醫院，萬茳本來就怕他。這人眼神會吃人，他吓得渾身一個哆嗦，灰溜溜走了。

萬城走進書房。

萬獻東專門等他來，一見到他就開門見山說：“那個女人是你的契約女友，你們的合約還剩兩個月。”

萬城指關節泛白，面不改色：“舒舒貪玩，書面處理戀愛細節，是她的樂趣。”

“陸家只認你這個女婿，你的樂趣玩得差不多，也該收心，年底把婚結了。”萬獻東命令道。

“我有女朋友。”萬城淡聲答。

“幾個月前，你去老街紋身店，你大哥擔心你的安危，派人暗中保護你。”萬獻東維護着大兒子，把跟蹤說得順理成章。

他語氣輕描淡寫：“那兩人遇到一個女人，見她漂亮，起了色心。那個女人躲進紋身店，被你所救。後來，就跟你走了。”

來龍去脈一清二楚，沒有給他留餘地。

“嗯，是舒舒。”萬城表情優雅從容，他彎唇：“想不到，那兩竟然是大哥的人。”

“你不用再跟我演戲。”萬獻東堵死了他的退路：“我再給你兩個月時間，免得你吃官司毀在女人手裏。等你處理好那個女人，就跟陸家訂婚。”

萬城重複一遍：“我有女朋友。”

萬獻東态度強勢，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陸琮名很欣賞你，指名道姓只把女兒嫁給你。”他威脅道：“陸家只認你這個女婿，我可不止你這一個兒子。”

萬城眼底劃過一絲冷笑。

“如果你已經想清楚了，那麽明天就可以召開董事會，遞交辭呈，離開公司。”

話說到這裏，已經擺明立場。

跟陸家聯姻也不是非聯不可，他真正的目的，是拿這件事當突破口，抽走萬城骨子裏的傲氣，逼他妥協，以便更好地控制他。

“萬城，你的确很有能力。但你別忘了，我才是集團最大的股東。你這兩年的所作所為，讓我很失望。”

萬城：“別威脅我。”

“錯，這是在栽培你。萬氏集團的繼承人如果是個沉迷美色的人，你覺得，他還配擁有這一切？”

萬城冷冷擡眼，他看着面前這個腳踩發妻上位的男人。

“不配。”

只配下地獄。

周青堯觀察着萬城隐忍不發的表情：“這是妥協了？”

“沒有。”

“老頭子想控制你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今天是逼婚，明天就有可能逼你扶持那私生子。一個私生子，年齡比你這正兒八經的婚生子還要大，也好意思來搶原配的財産，可把老子氣笑了。”周青堯很少這麽失态。

他的表姐林矜死得太不值。

他恨得牙癢癢：“萬獻東能發家靠的是林家，現在集團所有資産都有你母親的一半，你要是退出，你母親的心血就被那對母子占盡了。”

萬城目光堅定：“我不會退出。”

“那……你那契約女友咋辦？”

沈戀舒給萬城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提示關機，發微信也沒有回複。

已經氣了三天，他這氣未免太大了。

她貓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了耐心。

電梯門叮的一聲，沈戀舒立刻轉身。

萬城身材挺拔，一身西裝被他勁瘦結實的肌理撐得線條流暢好看。

沈戀舒眉開眼笑，撲上去，沒骨頭似的粘在他身上：“三天不見，萬城哥哥更帥了呢。”

她熱情似火，像是從未跟他冷戰過。

萬城看着她的臉，從精致的眉眼，到微翹的鼻頭，再到嬌豔欲滴的紅唇。

想吻。

冒出這個想法的下一秒，他就遵從內心，照做了。

沈戀舒的嘴被堵住。

萬城寬厚的掌心扶着她的後腦勺，他的嘴唇柔軟，氣息泠泠。

他抵着她的嘴唇吮舐，不粗魯，也不熱情，像是在探究什麽。

他拉開一點距離，眼神依然清醒理智。只是兩人的呼吸還未分離，他又低頭咬住她的嘴唇，帶着試探，像是在小心品嘗從未食用過的珍寶。

沈戀舒睜開眼睛看他的臉。

萬城閉上了眼睛，溫和無害的容貌，讓人心動不已。

原來無情的人深情起來，可以這麽俊美。

沈戀舒抓着萬城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萬城哥哥，我好喜歡你呀。”她毫不掩飾內心的歡喜。

萬城問：“家裏什麽味道？”

“我買了花。”她獻寶一樣：“喜不喜歡？”

“喜歡。”他嘴上這麽說，表情裏全都寫着“不喜歡”。

剛才他主動親她，沈戀舒心花怒放。她自戀地腦補起了萬城也迷戀她的畫面。

吃飯時，她咬着筷子，擡眼瞧他，暗示道：“聽說談戀愛都會約會，接吻，上床。我們是不是還差個約會呀？”

她突然不想解約，想跟他像戀人一樣交往。她迷戀的，已經不僅僅只是他的臉。

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後，連心跳都跟着快了起來。

“喂，你說話呀。”她滿懷期待地望着他。

萬城看出她的小心思，告誡：“舒舒，不要越界。”

沈戀舒的心髒像被什麽擊了一下，粉紅泡泡破滅，湧出滿腔酸意。

筷子不知怎麽掉到了地上。她茫然，看着那根筷子，像是很疑惑它為什麽會掉，聲音也變得很不真實：“知道了。”

萬城拉開座椅，撿起她腳邊那根筷子，視線落在她臉上。

他說：“給你買了禮物，放在房間，去看看喜不喜歡。”

沈戀舒的茫然只持續了一小會兒，她又笑得灑脫恣意：“你買的，我都喜歡。”

萬城盯着她的笑容，眸色複雜。

這是沈戀舒見過最掙紮的眼神。

過了兩秒。

他說：“舒舒，以後別讓我碰你。”

“怎麽啦？”

“我是負心漢。”他罵自己。

立冬後，天氣逐漸轉涼。

合約還剩最後半個月。

沈戀舒能隐隐感到萬城的情緒。

他會滿足她的一切需求，卻從不越界。

沈戀舒翻出戀愛合約，數了數日子，問他：“續約嗎？”

萬城說：“不了。”

沈戀舒舍不得這個負心漢。

從一開始的不抽煙，到後來用打火機點燃，看煙絲慢慢燃盡。再到把煙頭咬在嘴裏，被嗆到咳出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大概人在離別前，多少都會有些傷感。

特別還是，她即将失去一個長在她審美點上的男人。

萬城扔掉了家裏的煙和打火機。

“別學。”

他說她頹廢的樣子很醜。

沈戀舒仍是笑得沒心沒肺。

“聽說男女之間的新鮮感最多保持三個月，我們有五個多月了吧？”

萬城答：“五個月，零二十五天。”

是啊，都這麽久了。她的三分鐘熱度怎麽還沒過去？

沈戀舒堅信，她跟別人不一樣，她的愛情新鮮感保質期，是六個月。

她揚起臉，嘴唇貼在他耳邊：“萬城，我就快要不喜歡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