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再次

安博彥鼻梁高挺,面部輪廓分明,眉眼之間盡顯陽剛之氣,是與謝冬榮完全相反的類型。

但他們的眼神卻是有幾分相似的。

那種蔑視一切的,對身旁之物絲毫不在意的輕蔑目光,我只在他們臉上見到過。

沒有立即站起來,我擡起頭凝視着他,反倒開始分析起他的相貌來。

我也不知道是誰給我的膽量,說是違抗王儲的命令,其實我也沒有那個勇氣,我就是十分簡單地…… 呆住了而已。

最後是安景桐救了我。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後對安博彥說:“你可以坐這邊來。”

熟悉的嗓音,卻沒了往日的慵懶與軟糯,取而代之的是強行裝出的冷硬,明顯聽得出,身旁的安景桐是緊張的,但算不上害怕。

安博彥垂眸盯住我與安景桐交疊的手,所幸最終沒說什麽,原本坐在安景桐另一邊的人十分聽話地站起身給他讓位,他坐到了安景桐另一邊,然後問他:“你們在玩什麽?”

默了一陣,安景桐報出了游戲的名字。

氣氛似乎得到了緩和,最先出聲提出繼續玩的是安鶴軒,我注意到謝冬榮看向這邊的目光,發現他臉色很不好看。

“跟他解除聯機,我陪你玩。” 這是安博彥向安景桐提出的要求。

安景桐不說話,下意識一般将身子往這邊微微躲閃,我與他幾乎貼在了一起,因而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他身軀的微微顫動,于是為了讓他安心,我将手輕輕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安景桐轉過眼來看我,他的目光是平靜的,卻無端端地讓人感到憐惜,一瞬間,我知道他是想對我笑的。

“陶樹。” 另一旁,謝冬榮再次叫了我的名字,這實在是過于罕有的狀況,我心神不寧,看過去的時候,發現謝冬榮手扶着額頭,微蹙着眉,像是不太舒服。

“我頭好暈,你過來一下……” 罕有的放軟後商量的口吻,他微微張開眼睛難耐地看向我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心髒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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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着他的眸子,我想到了被畫布遮住一半的海洋。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我對安景桐說:“我先過去看看。” 後,就站起了身,徑直走向謝冬榮身邊。

謝冬榮的狀況看起來的确不怎麽好,身軀略微蜷縮,但又像是顧忌到場合,他拼命維持着體面的姿勢,強作淡然。

他的狀況讓我心驚,我不禁開始暗自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察覺到他的狀況。

他身旁的人為我挪開了座位後,我坐下,他的頭就那樣一歪,輕輕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冬榮,實在不舒服的話,要不要叫你家人來接你啊?” 安鶴軒顯然也被此刻的狀況吓了一跳,連忙提出建議,看那驚魂未定的表情,相信經過今天晚上這幾出,估計得有一段時間他不敢再請謝冬榮一起出來玩了。

謝冬榮皺起眉頭,挪移着,他的額頭抵到了我的肩上,他說:“我打過電話了。”

先前還以為謝冬榮是在裝病的我心中泛起酸楚,手輕輕撫上他的背,像哄小孩那般拍打着他。

“沒事的冬榮,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盡量輕聲哄着他。

但他卻說着:“你好唠叨。” 一邊将身子湊過來,手臂也環住我的腰際,頭發甚至還往我頸根蹭了蹭,很癢,要不是時機不對,我肯定會笑出來。

什麽之後被謝冬榮這樣黏過?我整個人都麻掉了,一瞬間甚至開始懷疑這周遭的一切是不是夢境。

“啪” 的一聲脆響,近似于扇耳光的聲音,來自于剛才的方向。

我心下一驚,以為是安景桐被打了,然而看過去,卻只望見從沙發上猛然站起怒目而視的安景桐,與擡起手臂面色陰沉的安博彥。

不是扇耳光的聲音,卻像是安景桐猛地揮開大皇子所發出的動響。

“遭了……” 一旁的安鶴軒臉色微變,似乎意識到即将發生什麽,他站起身。

然而已經晚了,這一切發生得過快,還沒等在場的大家意識到此刻是什麽情況,安博彥和安景桐便扭打到了一起。

其實說是扭打并不怎麽準确,以他們二人的體型差,可以說是毫無懸殊地,安博彥壓制住了安景桐。

只見安博彥站起身,以極快的速度單手反扣住安景桐的小臂,另一只手按住安景桐的後頸,就那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将安景桐按在了沙發上。

“你幹什麽?” 我吼出了聲,卻并未能順利站起來。

因為謝冬榮緊緊抱住了我,我的脖子甚至能感受到他溫暖的呼吸,他的嘴唇離我脖頸上的皮膚很近,仿佛下一秒他就會親上我。

很快,在場的各位以安鶴軒為首,加入了勸架的行列。

約摸兩分鐘後,他們才将大皇子和安景桐拉開了距離。

不同于神色陰戾的大皇子,安景桐顯得很沉着,甚至可以說是的呆滞,如果忽視他略微發紅的眼眶與被揪扯至淩亂的衣服的話。

我望着他,一瞬間,他轉過眼,與我對視了。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表情,謝冬榮就掰過了我的臉,吻住了我。

沒錯,吻住了我。

我的大腦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運轉,究竟是安景桐的眼神過于溫柔,還是謝冬榮的唇實在濕軟,我已經分不清了。

就像是夢。

夢裏謝冬榮才會吻我。

最終是安鶴軒帶着安景桐回家的,留下安博彥,在這個地方被人追着、捧着。

然後謝冬榮家的人就到了,走前,那位大皇子盯住我,問我叫什麽名字。

滿滿的,秋後算賬的意味。

我話語卡在喉嚨,半天不知道該怎麽說。

滿頭虛汗的卻謝冬榮回過頭,搶先一步回道:

“安博彥,這是我的人。”

這話從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口中蹦出來,猛然之間可能真的覺得有點好笑。

但我卻不願意相信他是為了耍帥故意說出這種話的。

我覺得是真的,那個吻也是真的,他緊緊抱住我,肯定也是真的。

我終于再次造訪了納明。

此刻的謝冬榮已經暈厥了過去。

公主穿着睡袍,看見謝冬榮的模樣,垂下眼睫,落了淚。

“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他……” 我喉中幹澀,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在幹什麽。

今晚發生的事情一件件湧入腦海,我明明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但最終的結果卻告訴我,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沒有看住謝冬榮,也沒有保護好安景桐,你的室友甚至還被你抛棄在酒吧……

安貞公主的手輕輕放在我頭頂,她撫摸着我的發絲,“冬榮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你沒必要把所有的錯攬到你自己身上。”

公主是個善良的女人,分明她自己已經足夠傷心了,現在卻還反過來安慰別人,

安慰一個…… 不稱職的人。

将軍幾乎第一時間請來了博士,而博士給出的發病原因是:

“喝酒了。”

喝酒了?我腦子空白了片刻,因為先前明明應該杜絕謝冬榮喝酒的可能性才對!

這時,我忽然憶起了某個家夥。

安慎海。

當時他向謝冬榮走過去的時候,手裏拿着酒瓶!

要是謝冬榮真心想喝酒的話,接住他遞來的酒杯應該也不是什麽怪事。

媽的!我就不該離他太遠。

不過謝冬榮本人也不能說是毫無責任,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卻躍躍欲試,将博士的囑托視為無物。

簡略地向公主說明了今晚上發生的事,公主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起來,“我知道了,我會好處理的。” 她說。

等到一切處理完畢後,都已經深夜了。

坐在謝冬榮床邊,我凝視着他的側臉,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

所幸最終我并沒有在将軍和公主的臉上窺見責備的神色,公主覺得,是謝冬榮太不聽話了。

說來好笑,他們并沒有将我當做謝冬榮仆人的意思,但我卻不由自主地自己代入成為了 “沒看好自家小姐的丫鬟”。

公主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讓我今晚在納明住下,而博士卻建議我守在謝冬榮身邊,剛好床也足夠大,睡兩個人沒有問題。

他已經給謝冬榮注入了穩定情緒的藥,謝冬榮的狀況暫時得到了緩解,但不知道醒的時候會不會複發,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其他狀況,所以除開我,其他人還是不要擅自靠近為好。

不明白為什麽,博士似乎十分篤定謝冬榮不會傷害我。

如果是在物理層面的話,他是對的,但心理層面,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輪不到公主來求我,我便自告奮勇地提出要 “陪護” 了,反正陪在謝冬榮身邊,是我求之不得的。

等博士他們走了之後,我略微收拾了一下,躺到謝冬榮身旁。

時間不晚了,或許現在再跟裘星文聯系有些多餘,但斟酌再三,我還是給他發了個短信,跟他說明了一下今天的狀況以及我可能不能跟他一起回家了這件事。

他并沒有立刻回複我,而是直接給我來了通電話。

确認謝冬榮差不多已經進入深度睡眠,我走到窗邊,按下了接聽鍵。

“對不起啊哥們兒……” 我低聲道着歉,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确有點不太好意思。

然而裘星文卻對此完全不在意,甚至大呼我見外,接着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今晚他的那些豔遇來。

雖然的确有點累了,但聽裘星文說話倒也不是什麽折磨,我就跟捧哏一樣嗯嗯附和着,直到他累了,他才提了一句關于我的話:

“那個女仆,對,就是胸肌很大的那個,他想要你的聯系方式,我怕你不願意就沒給,然後他就給我留了一張他的名片,要我帶給你。”

今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這茬,他不提我自己都忘了,此刻不免覺得有點好笑,“回學校再說吧,你好好休息,我也睡了。”

裘星文嗯嗯地應着,随即挂斷了電話。

我也松了一口氣,放下手臂的一瞬間,清澈的少年音從身後傳來:“什麽大胸女仆?”

轉過頭,正對上謝冬榮似笑非笑的目光,我心中暗暗叫苦。

這家夥的聽力未免也太好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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