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事
談話到最後或許孫雨澤也開始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了吧,我倆走在操場上,最後都沉默了。
當時我是什麽樣的心情呢?我仔細回想着,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或許是很平靜的吧,好像冥冥中早已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似的,我望着在操場上跑步的同學們,居然開始思考今晚上怎麽跟謝冬榮相處這個問題。
最終是孫雨澤熬不住了,先我一步提出了再見。
我倒寧願今天他說的這些話只單純是為了發洩,今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但顯然,這好像是不太可能的,因為孫雨澤只要仍舊在他爹的掌控下過活一天,他就永遠無法抛棄某些在我們外人看來莫名其妙的心态。
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也了解他。
跟孫雨澤截然不同地,安景桐則像是對那晚上發生的事情全然忘記了似的,仍舊像往常那樣該吃吃該喝喝,他好像并不在乎我知道了某些事,而我也确定,只要我問起,他就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但是最終我并不打算那麽做。
因為比起主動問他,我還是更希望他自己告訴我,當然,他不告訴我也不會影響我跟他之間的關系就是了。
原本我還對那晚上我的不作為感到愧疚來着,但安景桐全然不在乎的态度甚至讓我懷疑一度我是否想太多。
當然,最棘手的還是謝冬榮這邊。
不知是不是因為公主向他施了壓,這幾天他再沒像先前那樣鬧獨立了,不過仍舊是不理我,完全把我當空氣的那種。
要是之前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去哄他跟他說話,但這次的事情也讓我心中不爽起來,他不說我便也不說,每當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有一團烏雲沉甸甸地壓在我倆的腦袋上,用安鶴軒的話來說就是:
“瞎子都看出你倆在冷戰。”
冷戰,這種在情侶之間使用頻率較高的詞彙讓我在心中略微回味了一陣。
我自然不能奢望謝冬榮跟我有相同的感覺,看他那樣,不知道的準以為我推着的輪椅上坐着的不是真人,而是某尊面容莊嚴的女神像了。
然而十分奇異地,就算是在這樣的狀态下,在公主查崗下,我們也十分 “默契” 地維持着表面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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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約摸是在放學的時候,公主都會用光腦聯系謝冬榮,我們都知道她是刻意挑的這個時間,因為這個時候,在她的計劃下,我應當是和謝冬榮在一起的。
我們對着屏幕拼命假笑,公主居然真的以為我和謝冬榮 “和好如初” 了,每次挂斷電話的時候都會反複叮囑謝冬榮——“要好好跟你樹哥哥相處哦。”
謝冬榮有沒有因此更讨厭我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挂斷電話後我倆頭頂的烏雲仿佛再次加厚了一層,與此同時電閃雷鳴,頗有 “烏雲壓境” 之感。
要是公主是我親媽,我肯定會對這種近似于查崗的行為煩不勝煩,但站在我自己的立場,我自然是沒有資格認為公主做得不對,誰知道沒有了她的監督謝冬榮又會去搞些什麽幺蛾子?
哦,周末謝冬榮要去我家的消息,在剛剛那通電話,公主已經通知給謝冬榮了,而我也是才知道,原來先前我媽所謂的 “住在我家”,并非是我現在所住的那個家。
而是如今的沈家。
如今的沈家?得知這一消息的我不禁有些錯亂,說句不好聽的,在我的認知裏,我以為沈家除了我媽以外都被上面那群家夥解決掉了呢。
我長這麽大,從來沒去過那個所謂的 “沈家”,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除我媽以外的沈家人。
這次假期是月假,加上周五的小半天,總共三天半。
我會在這三天半裏一直跟謝冬榮呆在一起。
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但對謝冬榮而言則顯然不是的。
此時此刻,他的臉也已經黑得賽鍋底了。
我和他都沒有問公主這次的安排是為了什麽。
或許我倆都隐隐察覺到了一點點吧。
周五下午,将軍的專屬司機開着豪車從納明趕來,接上謝冬榮後,停在了我的宿舍樓下。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自己坐在車上等謝冬榮一個小時,也不願意讓他等我十分鐘。
但無奈,午覺睡過了頭,而用來組裝械甲的零件收拾起來又實在是耗費時間。
要不是有裘星文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真得感謝他。
關上車門的時候,謝冬榮的目光宛若 X 射線一般掃射過來,而後用不明顯卻相當明了的神情,表達了對我的嫌棄。
縱使我再清楚不過此刻的自己睡眼惺忪衣衫淩亂頭發翹起,可被他這麽一瞧,我還是不由自主地自慚形穢起來。
的确,跟我比起來,謝冬榮真是幹淨整潔太多了。
他總是在公共場合保持着體面,整潔到令人生畏的衣裳與生人勿進的氣息,是他為自己與別人樹起的第一道屏障。
“太匆忙了……” 我讪笑一聲,這樣說着,算是一句解釋。
謝冬榮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車緩緩開啓之後,他才指着我懷中的包問:“那裏面是什麽?”
不由自主地将懷裏的東西抱緊,我想起這個包的底部還有一個破洞,側邊或許有沾上了但洗不掉的墨水,這是我不想給他看的原因之一。
“什麽東西這麽神秘?” 我的排斥顯然激起了謝冬榮的好奇心。
這家夥逆反心理比較嚴重,如果不給他看或許會讓他好奇心更加旺盛,于是我便不再瞞他,說:“組裝的械甲,一些小玩意兒而已,等會要去交給我工作的店。”
聞言,謝冬榮略一挑眉,旋即輕笑一聲:“那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說罷他伸出手,“給我看看。”
他倆臉上顯而易見的好奇令我驚訝,我想提醒他截止到今天上午為止我們兩個都還處于冷戰的狀态呢,你就這樣向我伸出手,你覺得合适嗎?
謝冬榮當然聽不見我的腹诽,他氣定神閑地攤開手,臉上是悠然自得,仿佛十分篤定我會交給他看。
當然,我也是會交給他看的,但內心深處,我不想,因為我自己做得這些小玩意,除了半山的老板娘看過之外便再沒私下給別人 “欣賞” 過,特別是成品。
別看我這樣,我對我自己的 “作品” 還是很在意的,而像謝冬榮這麽毒舌的人,要是他說我本人一句不好的我或許只會難過一個星期,但要是他說我的作品不好,我估計得難過一個月。
更還別提,我喜歡他。
心裏雖是想了那麽多,面上卻沒有做出絲毫反抗,我在這周我做出的成品中挑挑揀揀,選了一個相對滿意的,遞給謝冬榮。
不得不說,謝冬榮将它捧在手裏微微蹙眉的樣子,是有點可愛的。
“側邊有一個按鈕。” 我出聲提醒了謝冬榮一聲。
“哦。” 找到按鈕後,謝冬榮按了下去。
這是個能在天上飛的小型械甲,所需的驅動力很小,別看跟個玩具似的,我覺得要是能用到其他地方,前途不可限量。
當然,我并沒有跟謝冬榮講解,萬一他壓根瞧不起這些呢?就像以往班上的一些人,說我做這些,長大後是想去玩具廠造玩具。
它先是在謝冬榮手中做了一個細微的變形,而後就顫顫巍巍地飛了起來,因為是在車上,它飛得不太順利,不過多久又跌回到了謝冬榮手裏。
如果不是在車上的話,肯定能表現得更好的,我想。
謝冬榮沒有說話,而是捧在手裏細細觀察了一陣後,才擡起頭問我:“裏面是用的大塊驅動裝置嗎?”
我沒想到他會一下問在點子上,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不是,裏面是手工拼接起來的艙室,能裝東西,驅動在頭部,對,就是那裏。”
謝冬榮打開能源倉看了一眼,微微眯眼:“只用這點燃料就能讓它運行起來?”
“因為它的機身用了特殊的組接方法,節省了能耗。” 我盡量簡短地解釋了一下。
謝冬榮垂眸看着手裏的東西,他的掌心是有溫度的,以致于那小玩具的金屬表面泛起了微微的霧氣,半晌,我才聽見他說:“很精巧。”
謝冬榮誇我了!
心中提起的石頭驟然間落了地,并且像忽然春暖花開了似的,整個人的身體都輕松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再說點兒什麽,車窗外,半山的招牌越來越近了。
“停下車可以嗎?有事出去一下。”
“要交貨了。” 我沖謝冬榮伸出手,謝冬榮罕有地傻了一會兒,才将手裏的東西輕輕遞給我。
我跳下車,跑進了半山店門。
半山老板娘見我來了,立刻露出一個比花兒還好看的笑容,“喲,天才弟弟來了呀。”
不想讓謝冬榮他們等,我将東西放在櫃臺上,與此同時老板娘将我事先向她預定好的零件袋子也遞了上來。
連忙抄起袋子,向老板娘比了個再見的手勢:“這周的成品!工資月末再結吧,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喂!” 老板娘叫住了我。
“上周,展會的事情有着落啦,你的作品被選了一部分,要去展覽啦!” 老板娘喜不自勝的表情,感染了我,看着她,我也提起了勁。
沒錯,的的确确是一件好事呀,站在半晌店門口,我愣了一會兒,随即喜上心頭,咧開嘴,“那挺好啊!” 我對老板娘說。
知道是件好事,但其實那是什麽概念,我并不太清楚。
我只記得謝冬榮誇我了,而我回到車上時,他那略顯糾結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又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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