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管中窺豹(三) ...
戚同甫聞言驚恐地擡頭,豆大的汗珠落在前襟上。
“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了什麽!”他突然發狂似的起身,攥住林煜單薄的雙肩,目眦欲裂,“你知道了?你怎麽知道的!”
“誰告訴你的?是林家人?是溫晁禮?還是朱夫子?不可能……”他拼命地搖頭,喃喃仿似自語,“都不可能……”
“是常浩轸!”好像突然得到了答案,他雙手突然加力,死死地盯着林煜,“你告訴我!是不是他!”
“你放手!”林煜厭惡地甩開戚同甫的雙手,緊接着便是一陣激烈的喘嗽。
“對不起……對不起,光霁……”戚同甫手忙腳亂地将林煜扶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之前從晟京請去的大夫你都不讓進門,我不、不知道你真的病得這麽重……”
“可你……沒少用我病重的借口……哄騙景思罷?他是個多好的孩子……”也只有說起自己養大的孩子,林煜眼中才重新浮現出一點昔年的溫柔,“單純、率直、良善、孝悌……”
他是真的把自己認為的,這個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都留給了親手帶大的戚景思。
“這麽好的孩子,你怎麽忍心?”他在喘息中擡頭,重新對上戚同甫驚恐萬狀的臉,眼神又再冷了下去,“忍心騙他,害他,利用他……”
“戚大人——”他橫了戚同甫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麽說——”戚同甫聞言緩緩收起方才的慌亂,眼神一分分地暗了下去,“你是真的都知道了?”
“戚同甫——”林煜甩開戚同甫攙扶的手,撐着身旁小案站直身體,“旁人也就罷了,景思是你唯一的親生骨肉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你怎麽忍心,怎麽舍得?”
“光霁,我是真的別無他法了!他是我兒子啊……”戚同甫言辭懇切道:“我既然能派人抓他,就一定作好了萬全的準備,定然不會讓他有任何閃失。”
“是嗎?”林煜冷聲反問,方才嫌惡的眼神裏參進點心疼,“那景思的手,是怎麽傷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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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這些都知道了?”戚同甫的眼神、語氣都逐漸趨向平靜,“就是常浩轸,對不對?當年你初到沛縣,我也尚未離開,你們師出同門,那時就常有書信往來。”
他并不真的懷疑常浩轸,至少不能确定。
因為就算常氏與他身後的溫晁禮同為太子一黨,常浩轸也并非全然知曉他的謀算計劃;況且就算常浩轸知曉了全貌,也沒有說出來的立場。
常浩轸出身寒微,今日所有皆拜常父所賜。
眼下常家唯一的嫡子常浩軒不濟事,常家的下一任家主之位對他來說簡直是唾手可得,他實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自毀前程,連帶着還要背叛對他恩重如山的常家養父。
可林煜既然都知道了,他就必須試探出,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
這個人能知道他背地裏的謀劃,那也極有可能掌握他的全部罪證;這個人還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遞出話去,那麽不是內鬼,就是對家。
“不必無謂試探了。”林煜用輕描淡寫的态度,說着一語中的的話,“我與彧之至今仍有書信往來,但沒有人出賣你。”
“一切不過只是我的猜測,但你的反應,倒是什麽都告訴我了。”
的确,包括常浩轸在內,沒有人知曉戚同甫背地裏陰謀的全貌;但也的确是常浩轸書信中的閑言兩句,露出了端倪。
去年夏天,京郊有流民草寇發生暴/亂,京兆尹出兵鎮壓,面上看來本只是一夥不成氣候的刁民,還手無寸鐵,很快便被壓了下去。
可事後四皇子李璠無意中發現,發生暴/亂的村子,竟一個活口也沒留下,已經塵封的案卷只寫着刁民激烈反抗,被悉數就地正法。
這也就是李璞此前所說的舊案。
可那是一整個村寨,婦女、老人、孩子,難道都能反抗嗎?
此事蹊跷,常浩轸曾修書與林煜閑話過兩句;當時的林煜不置可否,可真正蹊跷的還在後頭。
當日舊案看似塵埃落定,但不久後戶部尚書便幾度請辭,四皇子李璠想要重啓卷宗,卻遭到晟明帝嚴厲訓斥。
今年太子李璞借着興辦官學的事讨得龍顏大悅,戚同甫得勢,前腳剛升任戶部尚書,後腳就青/天白日裏被人擄去了兒子。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林煜此前就一直托常浩轸照看的戚景思被人擄劫,常浩轸自是不敢怠慢;右手受傷的消息,便也是事後常浩轸從常浩軒那裏旁敲側擊打聽來的。
旁人或許不查,但受傷的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林煜不可能不細想。
如此堂而皇之在天子腳下行兇,目标還是當朝重臣之子,此事一出,自然引發朝堂震怒,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可說到底此事再惡劣,也不過一夥山賊十幾人的勾當,戚景思只一夜就返家,并無大礙,為何竟折騰了月餘仍未停歇?
雖然只有常浩轸寥寥數言,但當年的光霁公子何等的穎悟絕倫,千伶百俐,這當中是否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擴大事态,實在逃不過他的眼睛。
就算沒有确實的證據,也不知道戚同甫全部的籌謀算計,但對林煜而言,僅憑這一件事,戚同甫如此滴水不漏、費盡心思想要遮掩的是怎樣一場怎樣的陰謀算計,已經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如此,他便不能再把戚景思留在晟京,留在戚同甫身邊,留在這場陰謀算計裏。
“彧之?”戚同甫仿佛被林煜的話戳中了痛腳,剛剛暗下來的眼神暗湧着恨意與不甘,“你現在還喚他一聲‘彧之’,卻不肯喚我一聲‘以恒’?”
“戚同甫,你不必小人之心了。”林煜仿佛聽不見戚同甫眼下的問話,依舊波瀾不驚地說着方才的問題,“你那些腌臜的手段權術,我沒有興趣,李晟王朝下一任新君是誰,也與我無關。”
“你要攪亂晟京城一潭渾水是你的事,但景思是我帶大的孩子,我不準——”
“光霁啊——”戚同甫忽然打斷林煜的話,方才眼中壓抑着的不甘與恨意圖窮匕見,“果然這天底下,到底還是只有你最了解我——”
他說着陡然傾身向前,靠近得幾乎像是耳語,“不愧是我戚同甫的‘枕邊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問我渣爹能不能再渣一點!他真的可以orz...
當年塵封的舊事會一點點解開,你們可以罵他..不要罵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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