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尋找夢境

事實上，有的情侶并沒有傳說中的七年之癢，他們過得如昨日般幸福，相濡以沫，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有的情侶一時之間會擔心，而後很快又忘記了，他們一樣牽手至白發。

一時擔心轉眼忘記的人中，宋展迪也是其中一個。

他是不擔心，可他在憂慮，他的夢仍在繼續，那些夢中碎片往往令他開心，同時越來越影響睡眠。

總是夢見一個女孩對他巧笑盈盈，總是夢見一個婦人和藹慈祥，多麽熟悉的兩人，他始終不知道那是誰。

總是夢見一群人幾個人聚集，聲音雜亂，卻是青春飛揚。

時至今日，他終于看清被他們喊作“白哲濤”的人是誰，那是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睛，戴着一副黑框眼睛。

無數次在夢中聽見，那個“白哲濤”說話，跟他的聲音毫無差別，可能處于青春期，聲音更加神采飛揚。

一開始他還在安慰自己那是夢，不是真實的，他是在美國長大的，可是，那些夢真實得印入腦海抹不去了，他再也忘不了了。那些人的名字一個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個沈桑墨。

因睡眠而在工作中犯困是經常，陸風賜因而發現他睡眠很差。

“哥，告訴我什麽事，你最近精神很差，工作屢屢受影響。”情況過于頻繁，陸風賜遞過一杯茶水，偶然發現他在睡夢中似乎并不是睡覺而是做夢。情況太過嚴重，擰起眉，“要不下班我陪你去醫院檢查。”

剛才的會議太離譜，開到一半哥哥竟然睡着了，參加會議的同事個個臉色有異，還好制定方案時他在與哥哥閑聊得知內容從而幫忙。

接過水，宋展迪道了一聲謝，摸摸自己的臉，真是憔悴了許多呀，笑笑，他安撫陸風賜：“不用搞得那麽嚴重，就是晚上睡不好，去看醫生不過是開安眠藥罷了。”

“真的那麽簡單嗎？”

“真的。”改看辦公桌上的植物，他緩緩喝口熱茶，“風賜，你說，我小時候跟這些外國同學相處得怎麽樣？會不會相處很好。”

是無心，是無意？或有心有意？無論哪種，陸風賜又一驚一乍了，若宋展迪正看着他，一定可以發現一絲僵硬。

“這個呀，我忘了，那時候我還小呢，”扯過一個回答，他匆忙坐回辦公桌取一個協議，“戴麗絲剛才還在催我盡快跟合作商簽訂協議，我先出去了，哥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工作的事讓下面的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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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陸風賜是真的非要在這個話題段離開還是什麽，他也無意去深究，在陸風賜說完他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這段時間請假，工作下午我會安排好，明天飛墨西哥玩幾天。”

正欲出去，聽到他說要去外國，不由得升起擔擾：“我陪你去。”

“不用，偶爾我也想一個人去玩玩，放松下心情，你在我身邊反而會阻礙到我呢。”不待陸風賜再說什麽他主動開口：“放心，最多去三天，隔六個小時一定給你電話确認安全，不會關機。”

張口還想勸，看着他輕輕的微笑陸風賜點頭同意了。

“我會每隔六小時給你電話。”

點點頭，宋展迪同意陸風賜的看管，陸風賜走後，他看着那株植物，突然間呢喃出一句：“我是宋展迪，還是白哲濤？”

胡亂猜測不會有結果，尋求真相還得親自動手。

撥打一個久違的號碼，那頭傳來接聽人聲音：“喂，您好，請問哪位。”

“你好，我是……”

挂斷電話，他得到想要的信息，那個男音還是上次那個。

隔日，陸風賜給宋展迪收拾行李，不斷提醒：“記得，到了一定要給我電話，在外面幾天照顧好自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接過行李時在陸風賜額頭印上一個吻，宋展迪嬉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媽。”

“哥！”

“真的知道了，我會打電話的，另外不用你送了，我自己打車去機場，拜拜，不用想我。”

好說歹說，陸風賜總算走了。

離開陸風賜的視線，宋展迪振作起來的精神又頹廢下去，真的累呀。他不想讓陸風賜知道他是在去中國，不知道為什麽。選好時間，他也出門了。

飛機起航，中國華城。

到達華城沈桑墨所屬公司已是下午，宋展迪苦惱了，不早不晚的，偏偏是上班後下班前，這怎麽弄。

于是他選擇了守株待兔。

五點多，沈桑墨一身正裝随人流走出公司，跟一個同事在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上的，他不好去打擾，不近不遠地跟上去。

人流衆多，這個諸多公司雲集地方穿西裝的人不少，很遺憾地，他跟丢了。

驀地，耳上傳來聲音。

“又跟着我幹什麽？”沈桑墨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還是那麽白癡呀，要找我何必光跟着，打個電話就行了，我號碼又沒換。”

宋展迪想，我本來就打算給你電話的好吧。

見他光站着，沈桑墨不願意了，擡腳先走，“我可沒有陪人玩沉默玩默契的嗜好，有事說事。”

抽抽嘴角，為什麽這人總說走就走，他追上前，“哎，等等呀，對了，幫你接電話的人是誰呀，你們關系看起來很好呀。呵呵。”

對他沒話找話的性質相當配合，沈桑墨勾起嘴角：“此問題不予作答。”

“……”他們有一腿！

“我告訴你，我要去吃飯，要不要跟着你随意，吃完飯還不說你的意圖，馬上滾出我的視線。”

吞吞口水，宋展迪點頭，他也餓了。

進一個包房等菜上桌期間，沈桑墨敲敲桌子，“那麽，現在有空，跟我說說你的情況吧。”

宋展迪說出了他的目的。

“一直在做夢，我想，那是我以前生活的畫面吧，那裏有你，還有一些人，我跟他們看起來很好，卻總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指尖敲着桌子，沈桑墨在深思，許久，他看着宋展迪，“過去的一切是屬于過去了，為什麽還要執着尋找下去，既然當下幸福，那就一直幸福下去，讓一切随緣豈不更好。”

又是不談，宋展迪幾乎要暴起了，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沈桑墨總不跟他說這個。“我不要随緣，我要直面對自己的記憶。我只要知道我的從前，為什麽你就是不肯說一下呢！”他雙手撐起來滿是怒火地看着沈桑墨，對上沈桑墨的雙眸，半晌，他意識自己行為過了，連忙慌張地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誰想，沈桑墨倒是笑了，“以前的你，不會對我露出這樣的神情，也不會跟我說對不起，會耍賴硬拖我去做一件事。”

宋展迪瞪大眼，所以，他肯松口了？早知道這樣有效早就用了！

“你真的決定找回過去記憶？”

仿佛是件嚴肅的事，沈桑墨确定性再問一次，他也忍不住緊張了。但是，他內心卻是在掙紮。

“我不知道，所有人都覺得我現在過得很好，都希望我一直這樣幸福下去，連我自己也是，但我的內心總是缺了塊，那一塊，讓我夜不成寐，我想給自己過去一個交代。”

沈桑墨再度思考了下才開口：“你對你家人感覺如何，哪怕記憶喪失，心理應該也不會空白。”如果是空白，那麽不該引出夢境。

家人，宋展迪顯得迷茫，“不知道，對我弟弟，我很喜歡，他一直對我很好，但是對我爸爸卻有種怨恨，明明是我爸爸。”

不由得一怔，沈桑墨全然沒想過這樣，沒想呀，哪怕失憶，那份恨仍如野草般紮根，“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你想找，那麽從頭開始。你去朔陽，找朔大，那裏會有你想要的一部分。”

如果他未來是幸福，沈桑墨不介意讓他保持一概不知，可是不是，而是他的記憶早晚會覺醒，那些連綿不絕的夢境就是證據。他點個醒，讓宋展迪的尋找之旅不至于太過難熬，否則，那些夢境會纏得他睡眠成噩。

菜已經全上完了，沈桑墨動筷子，剩下的，暫時不歸他管。

朔陽？宋展迪處于思考中。

朔陽，他去過，并沒有什麽不妥，朔大？那個重點大學嗎？

“你不是說你在國外留學嗎？”他猛然問道。

沈桑墨似笑非笑地駁他，“我可從沒說過到國外留學，我的成績是不錯，但絕不會去國外學校。”

“可……”他記起了，他說起時，沈桑墨神情很怪。

“畢業後錄取我的外企是英國。”

一句輕飄飄的話，足以激起宋展迪內心那潭水，他說過他們是同學，但卻不是在美國大學，他說他有強烈的民族觀絕對不會到國外留學……所有的一切都指明一個發展，宋展迪艱難地看着他問：“你該不會想說我是在中國長大的吧。”

沈桑墨的回答是明顯的嘲諷笑容，完全可答他的問題。

“那……”他問最後一個問題：“如夢裏所聽，我叫白哲濤？”

沈桑墨的笑更具諷刺意味，他突然覺得被雷劈了，很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