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是哪裏呀？”雲輕輕只露出了一張嫩嫩的小臉, 小聲問道。

放眼這四周的冰雪世界，尹星闌用白色素衣将雲輕輕包裹的更加嚴密了一些。

若她還是小貓兒的形态，那直接可以塞進他的懷裏取暖。如今, 已經是三歲小孩兒的大小，他也只能緊緊摟着她, 讓她少受點風雪的侵襲。

尹星闌淡淡道：“表面上看是雲守山，實際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障眼法？”雲輕輕縮了回去, “障眼法便是幻覺, 幻覺怎麽還那麽冷呢？”

尹星闌聞言又緊了緊懷抱。

雲輕輕軟糯糯的小臉, 被擠扁了。

“星闌吾孫，此話差矣。這可不是障眼法啊……”

一陣風雪刮過，伴随着剛才那蒼老嘶啞的聲音，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拄着龍頭拐杖，緩緩地出現在了皚皚白雪之中。

那老者身材高大魁梧，鶴發童顏，一派的仙風道骨。

一雙淺淡迷離的灰眸，在風雪之中顯得分外顯眼。

雲輕輕察覺到了尹星闌的呼吸微微一滞, 便極小聲的問道：“小星星，認識他？”

尹星闌輕哼了一聲。

轉瞬之間，老者已經行至了兩人的面前，他摸着雪白的胡須, 打量了尹星闌片刻，道：

“原來你便是淺語的孩兒——尹星闌。”

尹星闌眼眸微擡，低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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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南嶼蘇家已故的蘇家老祖？！

也就是小星星的外祖父？！

雲輕輕聞言悄悄瞪大了藍眼睛。

依照之前子車晖所言, 蘇家老祖不是離奇的死在了雲守山之上嗎？

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呢？

難道這是他的鬼魂？

雲輕輕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盯着他，就差沒把老者的臉上給盯出一朵花來。

“這位是……？”小小少年的懷裏抱着一個粉團子，白白嫩嫩的甚是好看。蘇家老祖不由的彎腰問道。

尹星闌擡手就将雲輕輕的臉扭了回來。

雲輕輕也沒反抗，轉頭就去研究她的透明面板了。

“咳！”

見尹星闌并沒有介紹的意圖，蘇家老祖也沒有在意，将手一揮，只見四周積雪變幻，瞬間變成了一套雪白晶瑩的桌椅。

老祖緩緩的在冰雪化作的椅子上坐下，擡手對尹星闌道：“坐。”

灰眸掃過冰雪桌椅，尹星闌緩步上前，坐下，将粉團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少年人面色蒼白，衣着單薄，端坐在椅子上，卻脊背挺直，像是一棵挺拔向上的青松。

懷裏的小團子瞪着湛藍的大眼睛，顯然也是吃驚不小。

蘇家老祖又一揮手，冰雪桌面上倏然出現了一壺熱茶。緩緩的斟了一杯茶，将它推到了尹星闌的面前。

“老夫在此已有百年，沒想到第一個破開法陣，來見老夫的居然是淺語的孩子。”

“你啊……”蘇家老祖随即端起了一杯茶，微抿了一口道，“跟淺語還真像。”

尹星闌擡手按住了滑行而來的茶杯，輕輕捏住，卻沒有将它送入口中。

迷離灰眸不動神色打量着面前的老者，那處之泰然的氣勢，居然絲毫不比這以至元嬰修為的老祖差了半分。

少年淡定的眼神，讓蘇家老祖也深覺意外。

他放下冰雪凝結的茶杯，半晌才道：

“星闌吾孫，既然你有緣來到此地，老夫便會解答你心中疑惑，你有什麽問題只管問來便好。”

蒼白的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冰冷的桌案，尹星闌擡眸道：“你為何在此？”

蘇家老祖道：“老夫自死後便成了這雲守山的山神。日後，老夫便會代替青帝，護佑這一方水土。”

尹星闌道：“蘇家不斷發生慘死，老祖怎麽看？”

蘇家老祖道：“修真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死去的不過是弱者，無須放在心上。”

尹星闌道：“姨母的屍骨在何處？”

蘇家老祖道：“自然在這雲守山中。日後，她也便是此山中山神。”

尹星闌聞言微微一滞，半晌才再次問道：“你的共生體便是纏枝牡丹？”

面對這一問題，蘇家老祖破天荒的沒有立即回答。

尹星闌道：“蘇家老祖在雲守山中得青帝指點，得一得天獨厚之靈植——紫英草，所以，世人都以為蘇家老祖的共生體便是這能使白骨生肉，紙人行動自如的紫英草。”

“而百年前，這紫英草原本在菩提大陸遍地可見，并不稀奇。可因為蘇家老祖的奇遇，紫英草也變得一草難求，精貴無比起來。”

“如今放眼天下，只要出自南嶼蘇家，一顆小小的下等紫英草的身價也被炒到了百顆下等靈石的價格。這又驅使了多少人為了培育出可以用作紙人之用的紫英草耗費無數心力，以至于弄的家破人亡。”

“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無法培育出南嶼蘇家的那種紫英草。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只因紫英草不是出自蘇家，便沒有了那樣驚世駭俗的效果。即使有些修士其共生體也為紫英草，卻也完全沒有如此能力。”

“于是人人都道只有受過青帝點化的、共生體為紫英草的蘇家老祖，其培育出來的紫英草才能使紙人行動。這乃是得天獨厚、獨一無二的。”

尹星闌頓了頓，擡眸掃了對面的老者一眼。

“但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原本還是面目慈祥、笑容可掬的老者，坐在冰雪桌椅之上，此時面容卻漸漸凝固了起來，與其身後的雪山一般，逐漸變得冰冷恐怖。

尹星闌對此視若無睹，蒼白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杯口，淡淡道：

“他們都錯了。”

“無論是南嶼蘇家的紫英草，還是其他地區的紫英草。紫英草就是紫英草，雜草叢生，遍地可見。”

此話一出，對面的老者微微眯起了眼眸。與尹星闌如出一轍的灰眸之中，忽而劃過了一絲血色。

尹星闌輕輕放下了茶杯，道：

“蘇家老祖在築基之後，其生出的共生體便是不起眼的紫英草。而在雲守山出來之後，他的共生體則變成了意寓着生命不息的纏枝牡丹。”

“這真正能夠讓紙人白骨生肉、行動自如的，并不是這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紫英草。而是這生生不息的纏枝牡丹。”

“這纏枝牡丹可并不簡單啊。”

尹星闌說着，發出了一聲嘆息。

雲輕輕豎起了粉色的小耳朵，她總覺得接下來就要從小星星的口中，說出不得了的事情了。

對面的老者全程低頭，面目陰沉，卻在聽到這句時，忽而緩緩擡起頭臉來，笑道：

“星闌吾孫，沒想到你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問題。你只要飲下這杯茶，那也可成為山神。如此這般，我等祖輩便在一起，這些問題我慢慢為你解答，如此，何樂而不為？”

“飲下此茶？”尹星闌低頭睥了清淡的湯色一眼，“不急。”

他輕扣了一下冰雪桌面，低聲又道：

“南嶼蘇家只用了短短百年的時間，就變成了菩提大陸之中有頭有臉的修真宗門。這着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蘇家老祖到底在雲守山遇到了怎樣的奇遇？他的共生體又如何從紫英草變成了纏枝牡丹？南嶼蘇家又為何要用紫英草掩蓋纏枝牡丹的存在？”

“我原本也是一頭霧水，但是，當我走進靈堂下的墓道、行至這就在雲守山玄塔之下的大墓之時，突然就明白了——蘇家老祖為蘇家之興起，付出了多麽慘烈的代價。”

“咔嚓——”

老者捏碎了手中的杯盞。

他輕輕松開手指，不以為然道：“這世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把小小的蘇家發展至此，這點代價又算什麽。”

“星闌吾孫，你已經說了那麽多話，想來也是口渴。這杯茶水溫度剛剛好，你還是喝了再說吧。”

“呵呵……外祖父也真是體貼。”尹星闌說着，蒼白手指一動将茶杯送到了唇邊。

“小星星……”雲輕輕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聽了尹星闌的話，她下意識就覺察到這位蘇家老祖有些問題！

但是，她說不出問題到底在哪裏。

此時桌案對面的蘇家老祖身體微微向前傾，灰眸中流露出幾分迫切與期待。

“喝吧，快喝吧……”

蒼老嘶啞的聲音，引誘着對方的一舉一動，讓一方的雲輕輕都神情恍惚了起來。

可是，下一刻，尹星闌手一翻，整杯茶水直接傾倒在了雪地之上。

“你——不是我的外祖父。”

“胡說！”老者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星闌吾孫，何出此言？！”

尹星闌抱着雪團子，緩緩地站立起來：

“我們根本沒有離開蘇家大墓。此處不過是障眼法。你也不是我的外祖父，不過是一具制作精良的紙人罷了。”

“黃口小兒！胡說八道！”

此話一出，那老者猛然站立起來，立時風雪漫天，不管不顧就朝着單薄的少年人席卷了過來。

尹星闌卻如松柏一般，昂首站立。

也不知道他如何動作，只見一具薄皮棺材倏然出現。

“咔咔——”

棺材板被暴力破開，随即，一具皮口袋從棺材中飛出，一口就将老者吞噬。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識破一切！找到我的弱點——”

老者慘烈的嚎叫聲一下子就被七星太歲吞噬。

這聲音嘈雜難聽，雲輕輕一晃神，這才清醒了過來。

“我……我剛才怎麽了？”

“無事。不過是下三流的噬魂術而已。”尹星闌擡起手來，小心捂住了她的耳朵。

下一刻，瞬間天崩地裂，大團積雪從遠處隆隆滾落下來。

“這是要雪崩了嗎？”雲輕輕在尹星闌的懷中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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