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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幾代單傳，陸秉文連堂表兄弟都沒有，所以一直沒法理解旁人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不過如今對于段珞，他倒是多少能了解一些。

雖然她也是吳婷的女兒，但跟段卓珩一樣，從小就注定了只能生活在段卓灏繼承人的陰影下，這些年無論做出了多少成績，擺到明面上時都得分給段卓灏一份功勞。

這樣的事發生多了，脾氣再好的人都難免會抱怨。

陸秉文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端起剛剛一直被無視的果汁，看了段珞一眼：“所以段小姐今天這頓飯，是為了向我表示感謝喽？”

段珞看着他微微颔首：“你可以這麽理解。”

陸秉文笑了笑，拿起筷子，同時心裏也松了一口氣：如果幫段珞扳倒段卓灏也算是合作，那倒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見他開始吃飯，段珞也微微挑了挑嘴角，放下酒杯，不動聲色地開始夾菜。

飯間，兩人再沒有更多的交談，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今天出了這間包廂，他們就算是真正坐到一條船上去了。

“怎麽樣，這家餐廳主廚的手藝，還不錯吧？”

吃得快差不多的時候，段珞放下筷子，似乎有些深意地看了陸秉文一眼。

陸秉文不明所以地吃下最後一片肉片：“是還不錯。”

“喜歡就好，以後陸先生可以常來，報我的名字就可以。”

“報你的名字？”陸秉文擡頭，“這餐廳是你開的？”

“嗯哼，”段珞插手點頭，“當然，明面上的老板是我的代理人。”

陸秉文皺眉，想問為什麽，堂堂段家大小姐開一家餐廳為什麽還需要代理人，但轉念一想這些年段卓灏在段家和啓潤受到的偏愛和優待——

話頭一轉，反問：“你這是瞞着段玉明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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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裏都說陸家小少爺不學無術，但我看你還是挺聰明的嘛，”段珞不經意地笑笑，“雖然這家餐廳是不大，但要是讓他們知道的話，不出三天，老板的名字就得改成段卓灏了。”

“他們？你說的是你父親和……”

“和我母親，”段珞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沒有一點提起父母時該有的孺慕之情，眼神中一臉冰冷，“當年你跟段卓珩關系密切，應該知道他在段家生活地并不好，但其實，當年段家生活地不好的孩子并不只有他一個。”

陸秉文擡頭看着她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嘲笑，然後接着說：“或許應該說，當年在段家就只有段卓灏一個人過得好，其他那些人，我也好，段卓珩也罷，不過都是為了襯托他大少爺、繼承人的尊貴身份罷了。”

聽段珞說完，陸秉文淡笑一聲，垂了垂頭，拿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沒說任何話給她回應，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注意到他的漠然，段珞也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接着補充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賣慘博取同情，只是想告訴你我合作的誠意，我對段卓灏，不會心慈手軟。”

陸秉文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說：“好的，我相信你的誠意。”

他都這麽痛快地應下了，段珞反而笑了。

“哈哈哈哈……”

笑了一會兒，段珞從自己随身的挎包裏抽出一個文件夾，放到桌子上轉到陸秉文面前：“打開看看？”

陸秉文拿起來瞥了一眼：“可投資企業調查研究報告？”

緊接着看向段珞：“段小姐這是？”

段珞：“合作嘛，得有來有往才行啊，你這次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我當然也得有點表示了，本來我是想給你銀行卡的，但據我這些天的觀察，你好像也不缺錢，所以，就把這個送你了。”

陸秉文翻開文件夾，快速浏覽了幾頁，發現上面提到的幾家公司都是最近幾年有點姓名的新興産業，投資可行性和風險指數也說明地非常完整，一看就是廢了功夫，不是随便拿來糊弄人的。

可越是這樣，陸秉文越覺得奇怪，手指在桌上輕叩：“這麽好的投資計劃，段小姐自己留着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讓給我？”

段珞輕笑一聲：“這份計劃可能帶來的收益對現在的我來說，确實很有吸引力，但跟啓潤比起來，這些也只是些小蝦米罷了。”

陸秉文擡眼盯着段珞的眼睛看了半天，将手裏的文件夾緊緊攥住，他們認識少說也有二十年了，可直到最近，陸秉文才發現這個女人身上一股不輸于段卓珩的魄力和堅韌。

她的目标從來只有啓潤。

低眉沉思了半晌，陸秉文拿着文件夾靠回椅背，淺笑着朝段珞點了點頭：“那這些小蝦米我就收下了。”

“在看什麽？”

段卓珩刷完碗，輕聲走到陸秉文身後，将沾過水稍微有些冰涼的手壞心眼地往他頸邊一放。

“嘶……好涼！”

陸秉文被冰的抖了一下，蹙眉将身子往旁邊一偏，同時下意識地将手中的文件一合。

但這一合，又恰好将文件封面上的投資計劃标題漏了出來。

段卓珩在他身後挑眉，然後不動聲色地從沙發旁繞過來坐到他身邊，盡可能自然地問：“你要投資啊？”

陸秉文擡頭看看段卓珩，又低頭看看手上的文件，知道他已經看到了，幹脆不再隐瞞，直說：“嗯，準備找幾家靠譜的公司試一試。”

“可你之前不是已經投資了飛訊嗎？”

段卓珩沒做太多思考就脫口而出，直到對上陸秉文滿是疑惑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漏了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投資了飛訊，你調查我？”陸秉文表情陡然嚴肅起來。

段卓珩恨不得馬上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懲罰自己剛才的一時嘴快，趕緊甩鍋：“不是我，是廖琛！”

“廖琛他跟飛訊的蔣總是朋友，有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偶然提到的，知道我跟你關系好，就又順嘴跟我提了一句，但是你放心，我在聽他說完之後，已經嚴厲地批評了他這種大嘴巴随便到處亂說的行為，警告他幫你保密了。”

段卓珩說得萬分誠懇，從眼神到動作，就差對天發誓了。

但是就陸秉文分別跟蔣總和廖琛的幾次見面來說，這倆人不管是從年齡還是從性格上，都差太多了，完全不像可能是朋友的樣子啊？

“可是……”

陸秉文半信半疑，想接着問，然而還沒等他把想說的話問出來，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只能先把這事兒暫時按下去接電話。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號碼，陸秉文略微蹙眉：“是醫院的電話。”

這個時間醫院那邊打電話過來，肯定是老陸的病情有什麽變化，陸秉文趕緊接通，段卓珩也一臉緊張地湊了上來。

“您說什麽？我爸醒了？！”

聽清電話那頭的的聲音後，陸秉文一個激動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文文，你別激動，先去換衣服，我去車庫開車，待會在樓下等你！”

段卓珩怕他現在太過激動，開車會有問題，主動拿起車鑰匙，攬下了司機的工作。

陸秉文被巨大的驚喜砸的差點說不出話來，張嘴醞釀了半天，最後只能雙手比劃着重重點頭說了聲：“嗯！”

不知道是不是練過，段卓珩的車技非常不錯，一路上車開得又快又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運氣好，陸秉文注意到這一路上居然都沒遇到一次堵車，平常這個點兒應該堵得不行的幾條主幹道，今晚也是格外地順暢。

到了醫院，兩人直奔住院部護士臺，根據老陸的負責護士介紹，他是今早在主治醫生和傑拉德博士的遠程會診決議下，轉進地普通病房，本來預計三天內就能醒的，誰知居然今天晚上就醒了。

“病人剛醒過來的時候，神志還有些不清晰，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護士小姐跟陸秉文說。

陸秉文心裏頓時又酸又漲，看了眼離自己僅有幾步之遠的病房門，壓低聲音問護士：“那他現在怎麽樣了？”

“剛醒那會兒我們主任和幾個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陸先生恢複地很好，大概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陸秉文長松了一口氣。

段卓珩知道陸秉文對父親的感情很深，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想傳遞給他一些力量，同時另一只手在他背上撫了兩下，低頭貼在他耳邊輕聲說：“進去看看吧，陸叔叔肯定很想你。”

陸秉文重重點頭，回握住段卓珩的手：“你跟我一起進去吧。”

他用的是陳述而非疑問的語氣。

段卓珩卻有些猶豫地搖搖頭：“陸叔叔想見的是你，我在外面等你。”

他不願意，陸秉文也不勉強，點點頭松開手，轉身自己推開了病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