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故人

此時孤煙閣內便只剩武櫻和屏風後那人了。良久那人才從屏風後慢慢行出來,見了武櫻微微一愣,随即便浮現了滿臉笑意。

“武公子,一別多年,竟是有些認不出了。”那人嘴角含笑道。

“章參将風采如舊,卻是很難讓人忘懷。”武櫻同樣嘴角一勾,面上神采卻與對方截然不同。他是少年氣十足的幹淨笑容,而對方卻是久經沙場的滄桑老練。

兩位故人相見,此時各自心中卻是滋味不同。

“四年前...”章煜一臉沉痛,停頓了半晌又道:“武家滅門之仇,終有一日我等會為武帥血洗。”

武櫻聞言一驚,心中嘀咕不已。這幫人怎的一個個都不怕死一般,張羅着要為武家報仇,言外之意就如争先恐後喊着謀反一般,北江畢竟是王土之上,這也未免太猖狂了一些。

“當時我尚年幼,不知其中究竟。但國有國法,參将也未免太過介懷了。”武櫻從容不迫的道。

“這裏是北江,不是中都,你無須這般小心謹慎。”章煜道。

“章參将多慮了,我所言句句肺腑,實非口不對心之言。”武櫻略一沉吟又道:“只是,章參将如今正是平步青雲之時,陛下對你又是百般信任,何苦要存了不軌之心呢。”

章煜微微一笑,對于武櫻始終不改口稱呼自己将軍,而是沿用四年前的參将之稱,絲毫不以為意,道:“若是陛下對我百般信任,何苦從中都派了你們來北江?”

“章參将此言何解?”武櫻雖然心中訝異,但他略一思忖便知,玄麒的身份不可能洩露,對方八成是猜到自己二人是從中都而來,便存心試探。

“四年前武家獲罪,你被罰淨身入宮,既是宮中之人,哪有随意便可出宮游玩只說。若不是奉了皇命,難道你們二人是私自潛逃出宮?”章煜既已将話說開,便索性也不再繼續假裝友好,眼光淩厲的盯着武櫻。

原來對方只當自己與玄麒是宮中內監,如此倒也不足為慮,只要玄麒麒麟衛的身份不洩露,便無甚可擔憂的。武櫻當下一心只想着玄麒的安危,竟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處境。

“章參将短短幾年功夫便高升至此,實在不是沒有緣由。”武櫻心下有了計較,言語間也刻意添了陰柔之氣。事實上他雖然生的俊俏柔弱了些,但舉手投足絲毫不失男子氣,如今既是刻意為之,倒是不失嬌柔之感。

章煜見狀只當對方被識破內監的身份,不再刻意隐瞞,是以才這般陰柔,倒也不以為異。

“這北江城便是多了一只螞蟻,也逃不過章家軍的耳目,何況是兩個大活人呢。”章煜說着繞着武櫻踱了一圈,眼光始終緊緊鎖着對方的表情。

武櫻倒也不慌亂,自顧自的嘆了口氣道:“早知如此,我才不會巴巴的領了這差事呢?說是例行尋訪,卻派了我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

“例行巡訪?”章煜玩味了對方的話半晌,又道:“與你同行那人,你們可相熟?”

“相熟自是相熟,可自古閹人多薄情。若此番章參将強留我在此,恐怕那人早早便撇了我回京複命了。”武櫻一臉不以為意道。既然章煜先入為主将兩人誤以為是內監,他便順水推舟,只是不知玄麒若知曉此事會作何感想。

“哦,如此說來,倒真是薄情的緊吶。”章煜一臉惋惜道。

“将軍。”門外傳來詹荀的聲音。章煜聞言眉頭一皺,不悅的道:“本将有何讓你不放心之地麽?”

“屬下不敢。”詹荀見武櫻久久不回去,心中擔憂,于是冒着會被責罰的風險,跑過來詢問。

“滾回去。”章煜聲音雖不大,卻滿含着怒意。

“是。”詹荀應了一聲便沒有聲息。

如此一來武櫻心中便升起一股不安。詹荀既是這般表現,多半這章煜不是個好相與之人,若對方突然動怒或心生懷疑,難保不會出手傷了自己。不過左右此刻人為刀俎,他為魚肉,縱使不安也只能強自忍着。

“連詹荀都沉不住氣了。”章煜一臉意味深長,又道:“那本将便直入正題吧。”

武櫻心中一緊,心道鬧了半天竟都是在瞎扯。

“陛下派了你們來,意欲為何?”

“例行巡訪。” 對方問的幹脆,武櫻也答得幹脆。

“你可想好了再答。回頭我再去問與你同行那人,若對方答得與你不同,少不了惹怒了我。後果你可以自己想。”章煜冷冷道。

武櫻聞言心中一滞,不由有些擔心,面上卻一派若無其事道:“那人此時不見我回去,說不定早拍屁股走人了。你便是去尋,也未必能尋得到。”

“哼,到了此時你還有心思顧忌別人呢。”章煜是何等老練之人,武櫻此番話明顯是想誤導他,借以保全玄麒,只可惜武櫻畢竟年幼,撒謊的手段太不高明。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陛下此番派你二人來,意欲為何?”章煜一派雲淡風輕的語氣,面上卻透着十足的冷意。

“例行巡訪。”武櫻依舊不動聲色。

章煜面色一沉,拉住武櫻的右臂,将其托到一旁的書案邊,将對方的右手按在書案上,然後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利落的往下一紮。那短匕自對方的手背而入,直穿掌心,深深的沒入書案之中。

“啊...”武櫻措不及防,痛呼出聲,随即便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巨大的痛感自手掌襲來,他不得不強忍着痛意,才能保持清醒。

“我可不像詹荀那般懂得憐惜人。”章煜松開對方的手臂,卻不将匕首拔出來。武櫻只得保持着趴在書案上的姿勢,以免扯到傷口。他有心自己拔了那匕首,可因迷藥的藥力未過,渾身使不出力氣,因此不用嘗試他便知,那匕首深入書案數寸,他根本無力将其拔/出。

“你若肯說了實話,來日尚可助我一臂之力,等我揮師回中都之日,必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章煜冷冷的道:“可若你這般不識擡舉,竟對自己的殺父仇人那般衷心耿耿,來日縱使死了,恐怕你也無顏見武帥之面。”

武櫻痛的饅頭冷汗,意識卻愈發清明,他聞言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道:“你有何掩面提我父親,他一生忠君為國,縱使當初一心投靠厲王,卻也未将武家軍卷入其中,否則當初怎會只株了武家九族,而你們這些武家軍的親信卻未受牽連。”

“我縱使要報武家之仇,也會憑自己一己之力,斷不會扯上旁人。”武櫻一直以來都放不下武家的滅門慘案,但他一心只想手刃了李離,卻不曾想過勾結其他勢力。

武櫻自幼在軍中長大,深得武堂的影響。武堂雖頑固了些,可卻是忠勇俠義之人。縱使他最後投靠了厲王,以致晚節不保,可他卻從未興起過用整個武家軍的生死來換得自己前程的念頭。是以最終獲罪的只有武家,并沒有武家軍。

“若我憑自己之力手刃了李離,也算是給武家的亡魂一個交待。若我不能得償所願,總也不會如你這般,葬送了衆将士的性命,還攪得衆生不得安寧,家國動蕩不安,那才是無顏見我父親。”武櫻緊咬着牙關,冷冷的道。

雖然若李離遇刺,必然也會引起軒然大波,但自古各朝天子更替雖也難免朝局動蕩,那與軍兵相向,兩方開戰所帶來的影響卻是天差地別的。前者動蕩的是朝局,後者則是塗炭生靈。

“你是打定了主意,死都不願助我喽?”章煜道。

“哼,助你髒了我武家的名聲。”武櫻道。

“此局,你本也是可有可無的棋子,若非看在詹荀的面上,本将才懶得與你廢話。”章煜說着行至屏風前一推,将那屏風推到了一側,卻見屏風後還盤腿坐着一人。

“師父...”武櫻但見屏風後之人,不由面上激動不已,情急之下忘了手還被釘在書案上,一下子扯動傷口,疼的差點昏了過去。

玄麒面色蒼白盤腿而坐,眉頭早已擰得不成樣子,雙目通紅的望着武櫻。

“哼,還說什麽自古閹人多薄情,我看你們倒是情深意切的很。”章煜說着挑嘴一笑,又道:“他被我點了穴道,兩個時辰之後自會解開。如此我便不打擾了。”說着竟推門而出,然後和上門,對門口的士兵囑咐了兩句便大步流星的離去了。

武櫻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目光能正對着玄麒,其間又不慎扯到手上的傷口,疼得悶哼出聲,但面上卻是喜形于色。此刻雖然氣氛很奇怪,但總算是見到眼前這人,先前百般的不安便都消失殆盡了。

玄麒雖然口不能言,但通紅的眼目卻滿含着心疼和關切。兩人此時都是狼狽不堪的模樣,但隔着幾丈的距離,卻覺得心靠得極緊,極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叔:這便是你說的發糖?

尴尬的不歡~:呃...這...算麽?

小正太~:算你妹呀!

一臉讨好的作者君~:發糖這事兒,還是我來吧!

期待的不歡~:所以,作者君接下來要頻繁的發糖麽?

傲嬌的作者君:甜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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