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是掃把星
馮嘉揚去的這家店專以魚為特色,一進店就能看見門口裝飾的大型魚缸,再往裏走兩側是富有情調的小型池塘。除此之外,就連用餐的桌椅也是專門找工廠定制魚狀的。
祁愈強忍着不安坐在桌旁,聽着馮嘉揚在跟服務員點菜,一盤酸菜清江魚,涼拌魚皮,鱿魚炸串。點完後馮嘉揚才擡頭看向祁愈,問道:“還想吃點什麽嗎?”
馮嘉揚點的每一樣菜都跟魚相關,祁愈不吃魚但一口不動他又怕馮嘉揚追問,他不自在地翻了翻菜單,手指微微發抖,最後他選了一份跟魚不沾邊的面條。
馮嘉揚沉着臉看着祁愈,胸口越來越悶,兩秒後他笑着對服務員說:“面條可以,那就鮮魚面條吧,麻煩多加點魚湯。”
祁愈頓時睜大眼睛,眼中掠過一絲驚恐,他張了張口,“不用加魚湯,正常的就行。”
馮嘉揚強烈推薦:“他家的魚湯特別好喝,你不嘗嘗不白來了,再說你也不忌口,對吧?”
祁愈有些慌神,心裏亂成一團,有一瞬間他感覺馮嘉揚好像什麽都知道了,他對着馮嘉揚心虛地喚了一聲:“嘉哥。”
“嗯?”馮嘉揚擡眸看他。
祁愈看着那雙清澈的眼睛,鼓起的勇氣再一次洩了回去,他搖搖頭:“沒事。”
馮嘉揚點點頭,然後掏出手機,他只要想到剛剛祁愈慌張無措的眼神就忍不住想要發脾氣,他煩躁地點開單機游戲,轉移注意力,直到菜上齊後他才擡頭看向祁愈。
他放下手機,細心地替祁愈拆好餐具,“嘗嘗吧,看起來烤得還挺不錯的。”
祁愈盯着面前的烤魚,盤中的魚一分兩半,兩只眼睛并排的擺放在一起,正盯着他。祁愈的大腦像啓動了時光按鈕鍵,突然閃過很多畫面,一張張交疊穿插在一起,争先恐後地湧上來,忽然畫面定格,他看見了沒有瞳孔的爺爺。
祁愈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驚恐地往後退了一下,手裏的筷子掉在桌子上。
馮嘉揚只是知道祁愈不能吃魚,但他并沒有想到會嚴重到這種地步。他緊張地攥緊筷子,心軟地想着要不就算了吧,可理智又将他按回座位上,祁愈的戀愛觀太偏執,他必須要讓他自己去想明白。
祁愈很快緩了過來,他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太過激,很難讓人不起疑。他微微扇動着睫毛,慌亂地撿起掉在一旁的筷子,眼神躲閃的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我......我剛剛突然想到小時候看的恐怖電影,就被吓了一下。”
馮嘉揚一言不發地看着他,這理由解釋得太跛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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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後,馮嘉揚轉變了态度,他不想再跟祁愈裝下去,直接逼問他:“上次看電影你不是說那是你第一次看電影嗎?”
祁愈驚惶地擡起頭,理由只是随口扯得,沒想到隐瞞一個反而又撞到另一個槍口上。
他只能繼續扯着其它理由來掩蓋,馮嘉揚的耐心徹底被耗沒了,他生氣地放下筷子,憤怒中摻着無奈,“祁愈,我就是不明白了,不就是不能吃魚嗎,到底有什麽不能說?”
祁愈驚訝地看向他,思迅有些混亂,口中的話也連不成整句,“你知道......你都知道了。”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騙我?”馮嘉揚咬着牙又沉聲說,“我連自己男朋友的喜好都得他媽的從別人口中知道。”
“祁愈啊,我是你名正言順的男朋友。”馮嘉揚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拿起外套起身離開,他的步子邁得很快,絲毫沒有等祁愈的意思。
他去前臺結完賬後,祁愈也跟了出來。
兩人同來時一樣誰也沒說話,打了個車直接回家。
祁愈思考了一路,他明白從昨天起馮嘉揚的不對勁大概就是因為這事,他忍着沒問今天又以這樣的方式試探他,結果自己還是騙了他。
此時內疚,擔憂又恐懼,他沒去糾結馮嘉揚是怎麽知道的,只是在腦中焦急地想着該怎麽去補救。
馮嘉揚到家後連鞋都沒換直接鑽進卧室,“咣當”一聲把卧室門摔上。
祁愈看着緊閉的卧室門,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後才下定決心走到門前。
他只有一個念頭,不想讓馮嘉揚生氣,哪怕他知道答案後會惡心唾棄自己。
他擡手敲了敲門,裏面沒有聲音,祁愈沮喪地又敲了一遍,還是沒有丁點反應,最後他幹脆伸手轉動門把手,推門進去。
馮嘉揚一動不動地倚着床坐在地上,屋裏沒開燈有點暗,祁愈卻覺得光線正好,他走到馮嘉揚面前,小聲商量着:“嘉哥,我們談談?”
馮嘉揚沒回答,祁愈便當他默認了。
他自作主張的坐在馮嘉揚的身旁,兩人的胳膊緊緊挨在一起,馮嘉揚沒有因為生氣躲開,反倒讓祁愈心裏一暖。
祁愈沒立即說話,他在心裏捋順着前因後果,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靜了兩分鐘後,祁愈無力地開口:“我媽是個孤兒,小時候在福利院沒少讓人欺負,後來是我爺爺覺得挺可憐收養了她,爺爺對我媽特別好,甚至比他的親兒子都要好,也許正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才讓她特別懂得感恩吧。”
馮嘉揚微微扭頭看祁愈,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也沒有因為祁愈突然說起她媽的事而打斷他。
“我爸媽也算是青梅竹馬吧,後來兩人就結了婚,生了我。”祁愈一頓,輕嘆了口氣,“直到我四歲的時候,我媽懷了二胎,工作加懷孕後來他們也沒時間照顧我,就把我送到了鄉下的爺爺家,一開始說等祁桓滿月了就接我回去,可誰知道我媽生完祁桓就患上了産後抑郁症。”
“那時候我不懂什麽是産後抑郁症,就信了村裏老人的話,他們見到我就說我媽有了別的小孩不要我了。”
聽到這馮嘉揚有點心軟了,他伸手摸了摸祁愈的後背。
祁愈垂下頭,“每次聽見這樣的話我就會委屈的大哭,哭完了還不解氣,就對着爺爺奶奶任性耍脾氣,爺爺很慣着我,也正是因為他的無限寵溺,所以我......我害死了他。”
祁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六歲的時候,就因為我吵着鬧着讓爺爺下河抓魚,導致他......”祁愈停了會兒,他深吸一口氣,剛要把話接完便被馮嘉揚一把抱住。
“哥知道了,別說了。”
祁愈輕輕搖了搖頭,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的淚水,“嘉哥,我爺爺就當着我的面被淹死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在河裏掙紮的模樣,我還記得他被撈上來時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馮嘉揚心疼地揉着他的頭發,安慰着:“沒事了,都過去了。”
祁愈把頭埋在馮嘉揚的脖頸裏,聞着他身上的味道,盡量收起情緒把沒講完的話繼續說完。
“我媽聽到這個消息後當場暈了過去,她醒來後直接甩了我兩個巴掌,然後一直到辦完葬禮也沒跟我說過話,等我再見到她時是在醫院裏。”
祁愈說完後又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啞着聲音接着說:“她本來抑郁症就沒太好又接受不了爺爺去世的消息,後來導致病情加重,在葬禮的一周後她抱着兩歲的祁桓一起割了腕。”
“她搶救回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她後悔當時割的不是我的。”祁愈往馮嘉揚的懷裏縮了縮,他閉上眼睛,“我爸這些年做生意,變得挺迷信的,他覺得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我,他說我是個掃把星,誰挨着誰就會倒黴。”
馮嘉揚低聲罵了一句“操”,手上的力度加重,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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