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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蘇澤錦是被放在床頭的電話驚醒的,黯淡的光線被視網膜接收,又在視網膜上成像,将熟悉的畫面一一傳遞到腦海之中。

他接着意識到自己在什麽地方,睡前又做了些什麽。

但剛剛和他玩牌的沈淮已經不在了。

蘇澤錦按了一下腦袋，發燒時候的頭暈腦脹的感覺消褪了不少,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額頭上的冰毛巾也已經被取下來了,肯定是沈淮或者沈淮一做的。

電話還在锲而不舍的鬧鈴着。

蘇澤錦擡手像旁邊摸索一下，摸到了震動的手機，他拿到眼前一看,是個陌生的外地號碼。

也不知道是誰，他懶洋洋地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蘇先生，我聽說你在找我？”劉岩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蘇澤錦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之前有關劉岩車子壞掉的疑問。

過去這麽多天了，都有點忘記掉這件事了……他還以為聯絡不到人呢。

蘇澤錦坐直身子，對着電話說：“是你？你怎麽知道我在找你？”

“上次跟你一起來見我的那位沈先生輾轉聯系到我了。”劉岩說。

他就知道！

蘇澤錦說：“我有點好奇你撞我的過程……”

“蘇先生，關于這一點，我已經解釋過了！”劉岩在電話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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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蘇澤錦不緊不慢地說，“我是想問，你們是怎麽接到消息的？通過口頭吩咐？通過網絡傳遞？而你那一次在撞我的街道之前，我記得你是發動機屢次熄火……”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平靜了一些：“我們是通過網絡傳遞的，我們紅會有一個特殊的網站，還有一套專門用于內部的解密方式。”

蘇澤錦“嗯”了一聲。

“至于那輛車子，”劉岩說，“确實是反複熄火，我還開蓋檢查了發動機和電路，都沒有任何問題……不過蘇先生有疑惑的話，幹脆去我家看看吧？”

“你家？”蘇澤錦說。

“沒錯，那輛車子沒有做鑒定，就直接停在了我家後院，它撞得七零八落地拆着賣也賣不到多少好價錢，加上又是撞了人的車，如果蘇先生你運氣好的話，過去了說不定還能看見它停留在那裏。”劉岩簡單說。

“你沒有想過要自己做個鑒定？”蘇澤錦有點意外。按照他剛才和劉岩對話劉岩那麽快反應過來的情況來看，劉岩自己也對那一條路上反複地熄火有所疑惑。

“這對我沒有什麽意義，我失敗了，就肯定要跑路了。”劉岩在電話裏嘆了一口氣，“我也覺得那天晚上很邪性，按理說我前一天才拿着車子去檢修廠檢修過，一切都好，可是後一天晚上就硬是出了這種問題。”

蘇澤錦沉吟片刻，又想到了一件事，“你說你們有個特殊的網站，還有個內部的解密方式。這個解密方式，你們是怎麽告訴彼此的？”

“在那個特殊網站上有，但需要密碼進入。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密碼。”劉岩說。

電話挂斷了。

蘇澤錦拿着手機沉思片刻，決定下樓和沈淮一談談這件事情。

沈淮一正坐在樓下大廳的沙發上看報紙，蘇澤錦一眼看見桌上的兩個茶杯，随口問道：“剛才有客人過來嗎？”

沈淮一先摸了摸蘇澤錦的額頭，确定熱度都褪下去之後，才回答對方的問題：“你的朋友剛才來了一下，因為你在休息，所以沒有上去看你。”

會被沈淮一說‘他的朋友’，那就是特指陳簡，蘇澤錦随手拿了桌上的橘子剝皮，奇道：“他怎麽過來了？”

“可能是想來看看你吧，結果時間剛好趕巧了。”沈淮一笑笑。

“嗯？我沒有聽陳簡打電話說過要過來啊，”蘇澤錦心想幹脆待會再給對方打電話好了，也沒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說，“對了，我剛才接到了劉岩的電話，你什麽時候聯絡到他的？”

“也就最近兩天，他要逃跑不方便随時開機，所以我讓他有時間的時候給你倒撥一個回來。”沈淮一說。

蘇澤錦剝好了橘子，他将一半遞給沈淮一，又把剛才自己聽到的消息跟沈淮一大概地說了說，末了問：“你怎麽看？”

沈淮一的眉頭微微皺着。

蘇澤錦将手上的橘子瓣塞進嘴裏，唔……有點酸。他嚼了嚼吞下去，就當自己是在補充維C了：“我總覺得有點奇怪。你說劉岩昨天就去檢查了車子，一切正常，為什麽今天要動手的時候，車子就偏偏壞掉了？雖然說他直接撞到我是一個湊巧的地方，但是我們換個角度想，會不會對方的實際目的只是讓劉岩的這次行動失敗？”

蘇澤錦敘述得比較跳躍，但沈淮一當然能聽懂對方的意思。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說：“現在存在着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劉岩的車子沒有被動手腳，這就是個巧合。這是我們一直以來以為的情況；第二種可能我們之前都忽略的情況，那就是劉岩的車子被動了手腳。而在這種情況中，還分成兩個小情況，①是幕後黑手的目的是針對你，②是幕後黑手的目的是針對劉岩的目标。而我覺得，”沈淮一說，“第二種②小項能夠排除。”

“怎麽說？”蘇澤錦問。

“劉岩在最後加速了。”沈淮一清楚地說，“不管我們從前還是之後的詢問，劉岩說的都是時間變緊而不是趕不及。所以他踩下油門想要抓緊最後的機會。如果幕後黑手是針對劉岩要殺的那個人，為什麽不一次性将事情做到位，非要留下最後的那個可能呢？”

“害怕自己暴露？”蘇澤錦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個現象在已經持續20分鐘劉岩肯定不可能跑去換車的時候，再多10分鐘和少10分鐘有什麽區別？”沈淮一反問對方。

蘇澤錦認認真真地想了一會，然後他說：“除了再多10分鐘能幕後黑手從十拿九穩變成十拿十穩之外，沒有任何區別，要暴露前20分鐘就暴露了……”

“所以我們排除這個可能。因為如果黑手是在幫助劉岩要殺的黑社會頭目，劉岩不會再有将車開出去的必要。”沈淮一說，“而前面兩個……”

“前面兩個怎麽樣了？”蘇澤錦精神一振。

“這裏有一份報告。”沈淮一将自己剛才拿在手上的一疊文件交給蘇澤錦看。

蘇澤錦很快地翻了一翻：“這是……？”

“劉岩車子的檢測報告，”沈淮一雙手交握，“這輛卡車發動機的性能比它的外觀好上很多，絕大部分都沒有問題，就是在發動機的位置有一個電子鎖。”

“電子鎖的意思是？”

“有人能夠通過手機遠程控制這輛車子的啓動與熄火。”沈淮一簡單說。

蘇澤錦：“……高科技？”

“不生氣？”沈淮一問。

“這倒不是，就是有點心力憔悴了。我這才知道要殺我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蘇澤錦說，他看着手中的報告，“你說是誰處心積慮地殺死我……而且能夠這麽聰明地殺死我呢？”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林美君和蔣容旭，但是要是林美君和蔣容旭有這麽聰明，他們兩個現在就不會統一呆在拘留所裏穿黃馬甲了。

蔣軍國也不可能，蔣軍國的手段是氨氣盒和後面沒來得及撞上他的車子，他沒理由弄出這麽多花樣來。

而其他人……他想不通還有什麽人會恨他恨到不惜策劃出這樣一個複雜的局來殺他。

如果只有他自己，蘇澤錦突然想，他可能永遠都意識不到這場差點要了他的命的車禍中，兇手是不相幹的兩個人，而不是他以為的、自己馬上就要處理掉的那一個人。

甚至到了現在，他都生不起絲毫的努力，只有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始終纏繞着他的心髒，就好像他聽見的不是有關自己的謀殺，而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思路那樣……

沈淮一在蘇澤錦的問題之後沉默了有一段時間，他看着蘇澤錦，慢慢說：“抱歉，我有點想不到……”

蘇澤錦幾乎從沈淮一身上的氣息中感覺到了愧疚，他有點驚訝，然後趕緊笑道：“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來來，吃橘子，有了消息就有了好消息，我們可以慢慢調查，說起來，我覺得這場車禍之後，這個幕後黑手好像再沒有動靜了？”

這一段時間裏，他的生活除了蔣軍國一家之外都很平靜，這也是他覺得沒有其他人盯住他的根本原因。

“嗯，”沈淮一輕輕颔首，他說得很肯定，“這段時間沒有人盯着你。”

既然沒有人在這個時間盯着他，蘇澤錦就把這個新得出的可怕消息丢在一邊，轉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蔣軍國一家身上。

自從他上次和蔣軍國見面後，警方進行了連夜的突擊審訊，在審訊強度達32個小時的時候，他們終于從蔣軍國口中撬出了關鍵的證詞。

那時候，蔣軍國已經被直射的強燈照得迷迷糊糊了，他對着光線，喃喃地說了一句“我沒有計劃要殺了蘇夏熙的……”

有了這句證詞，雖然不能就蘇夏熙的死亡立案，但接下去蔣軍國殺蘇澤錦乃至殺林美君，都有了明确的動機了，在法庭上的判決，也肯定是從嚴從重考慮。

相較于自己的爸爸，蔣容旭所做的事情就有點不值一提了，曾經找小混混試圖修理蘇澤錦的蔣容旭只在拘留所裏被教育了幾天，距離蔣軍國案開庭的前十天，就被放了出來。

放出來的第一時間，他探視了因為作僞證被拘留，同時也被保護起來的林美君。

母子兩個說了什麽，蘇澤錦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蔣容旭在回去之後就努力地變賣任何在他名下的財産套現，又試圖從公司攥取一些利益。

可惜蘇氏企業股東會的那一群股東是向來沒有這種舍己為人的情操，蔣容旭在外頭折騰了好半天，也就折騰出了幾百萬，這個時候，林美君還在反複指示蔣容旭，向法院提交蔣軍國殺她的證據。

從她說出自己喝下檸檬水的真正時間上，蔣軍國沒有了不在場的證明。

從她杯子裏多出的安眠藥藥量，林美君又申請搜查別墅，調查蔣軍國最近體檢之後醫生所開的處方藥量，後者讓警察發現，蔣軍國并不能說出安眠藥的去向，而林美君櫃子裏的安眠藥剩餘量，則和她平常的習慣完全相符。

最後時間轉到10月13日下午02:45。

蔣軍國庭審的日期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