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出現
陳太太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摔倒,她每一步都走得紮紮實實,非常注意腳下了,但就跟見了鬼似的,她還是一腳踏空摔下了樓。
人雖然沒事,但侮辱性太強,摔得太難堪。
陳太太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林奚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低着頭看摔在她腳邊的陳太太的一天,詭異的沉默中,她努力收斂住臉上的笑意,但微微翹起的嘴角依然洩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艹!太搞笑了!
陳太太當然明白她在想什麽,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不想繼續難堪下去,立刻爬起。她太急躁了,根本沒注意自己的一只腿的膝蓋被磕傷了一點,這一慌亂起身,膝蓋酸中帶疼,一個不察,腿本能地一彎,結結實實跪在林奚面前。
“……”
“……”
“陳女士——”林奚憋笑憋得臉都快扭曲了,她伸出一只手去,關心道,“你沒事吧?”
陳太太臉上精彩紛呈,一把拂開林奚的手,爬起來就要回樓上。
在她看不到的背後,林奚捂着嘴笑彎了腰。
陳太太的黴運一經開始就收不住了,自從那一摔之後,她就經歷了一系列超乎尋常的倒黴事件,真真到了那種喝口水都會被噎的程度!她擔驚受怕地過了一天,終于在夜晚來臨之後恢複了正常。
這一天她過得就跟被人施了咒似的,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哪兒觸了黴頭,可不管她怎麽回想,都想不出哪裏不對勁。
在陳太太忙着接受黴運的洗禮的時候,茅薇依然出門尋找自己的花,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花跟人類一樣,也是需要進食的,雖然和人類有些不一樣,花只能吃水果喝純淨水,但如果長期不進食,也是會虛弱甚至死亡的。
思及此,茅薇一日比一日憂慮。
林奚出門時也會留意周邊,看看有沒有身形類似的花,只是很可惜,自那一晚之後,她再也沒有看到過類似的身影了,她甚至開始覺得那一晚自己看到的身影根本不像茅薇的花了。
幾天過去,茅薇依然沒有找回自己走失的愛人,精神越來越差了,林奚看在眼裏,卻也無能無力。
林奚只在酒店住了一晚就再一次被婆婆趕出了酒店,好在這幾天裏陳家沒有發難,陳于鑫似乎被坐實根本覺醒花種。
林奚每天在出租屋和酒店之間來來回回,現在她跟對門的少年相處得不錯,每次回出租屋總是忍不住帶點什麽小零食回去投喂對方。
還有一件事,自從林奚每晚按時睡覺之後,那個一身烏漆墨黑的覺醒花種再也沒有在白天找林奚,與此相對,他每晚都會準時準點進入林奚的夢裏面,不做什麽,就是摸摸林奚的脖子。
這天早上,林奚出門去酒店,路上遇到了一夥人鬧哄哄地往執法隊去,林奚很少在雲英鎮見到這陣勢,挑了下眉,停下腳步從旁聽這些人在鬧什麽。
“我家的花是前天不見的。”
“我家的可能大前天就不見了,也有可能更早,反正我想起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了。”
“我家的今早才發現不見了。”
這是一群丢了花的男男女女在互相彙報。
花的智商不高,走丢一兩個很正常,但在短時間內走丢一群就很奇怪了,失主們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于是聚集在一起去找執法隊,這些人當中有的是真的愛重自家的花,真真為自家的花擔憂,想尋回自己的花,但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那麽看重自己的花,可即便如此,他們也視自家的花為私有物品,換句話來說就是,自己抛棄可以,被別的什麽人弄走了,他們可就沒那麽大方了。
所以他們這是準備去執法隊,讓執法隊出面找出背後搞事的人,花安不安全他們并不那麽在意,能不能搞到一筆賠償費才是他們最關心的。
林奚三兩下弄清了這幫人的遭遇和目的,皺起了眉。
她并不關心這群人最後會不會說動執法隊,她在意的是,好像真的有人在雲英鎮搞事,針對鎮上的花。
她摸了下自己的脖頸,确認了,那晚她被襲擊,肯定是被偷襲者當成了花。
至于對方為什麽在占據上風的情況下扔了刀子換成注射迷藥,最終選擇放棄了她跑路,林奚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偷襲者認識她,在偷襲過程中認出了她,知道她并非花,所以才臨時改變主意選擇跑路。
林奚默然。
雲英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林奚相識的人太多了,到底哪一個才是背後搞事者呢?而對方對那些失蹤的花做了什麽呢?
林奚想起自己被偷襲時偷襲者動了刀子,對那些失蹤的花的處境并不看好。
她心思沉沉地走向酒店,走到酒店門口,驀地停下腳步。
花瓣。
觸目都是緋紅的花瓣,比鎮外的野櫻跟鮮豔奪目,那是[花]凋謝後的産物。它們堆積在無名酒店的門口,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林奚呼吸一窒,眉心跳動起來。
穿着一身名牌的陳太太推開酒店大門走出來,看見堆在門口的花瓣吓得大喊一聲:“哎呀!”
婆婆聞聲走出,一眼發現酒店門口的這一地花瓣,表情沉了下去。
陳太太似乎從驚慌中鎮定了下來,叽叽喳喳地發表着自己的看法:“哎,這都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花瓣?天啊,這得死多少花才會産生這麽多的花瓣啊!真可憐!”
“老板,你們酒店不會在做奇怪的事吧?”陳太太用質疑的目光掃視着林婆婆和林奚。
陳太太的音量不小,不多久,酒店裏的所有住戶都聞聲聚集在了酒店門口,其中包括陳先生和陳于鑫,以及……茅薇。
茅薇看到這一地的花瓣霎時腿一軟,靠旁邊住客扶着才沒有摔倒。
住客們顯然也覺得酒店門口出現一堆花的花瓣并不正常,各有看法,彼此間小聲交談起來。
無名酒店位置偏僻,現在時間還早,周圍的店鋪還沒開張,住客的交談傳出,紛紛提前開門,湊過來看熱鬧。
人越聚越多,有人道:“我聽說這陣子鎮上丢了不少花,西街的賀老板一家今早帶着人去執法隊找說法了……”
鎮上丢失了不少花,而現在林婆婆的酒店門口出現了一堆花瓣,這……
人群面面相觑,眼中傳遞着彼此都懂的信息,落在林婆婆和林奚身上的屬于探究的目光越來越多。
是的,大家都在猜,那些不見了的花是不是就是酒店門口的這一堆。
這時——
“陳太太,你昨晚淩晨一點多的時候出酒店了吧?”林婆婆突然開口道,語氣平淡。
無名酒店也設歇業時間,很早,時間一到林婆婆就會關酒店大門回房間,不再守着大堂,但酒店的大門并不會鎖死,不會限制客人進出。
林婆婆昨晚夢回驚醒,窺到陳太太出酒店過。
林婆婆這一出聲,人群頓時将目光調轉到了陳太太身上。
比起土生土長的林家婆孫,他們更加不信任剛來小鎮不久的外地游客。
陳太太見林婆婆一句話就把矛頭轉到了自己身上,有些急,否認:“我沒有!”
小鎮偏遠,鎮上沒有監控,鎮政府已經在申請了,但這一方案至今還沒落到實處。
也就是說,靠監控是查不到誰夜晚出沒出過門的。
陳太太蒼白的辯白沒有起到作用,大家仍然目光怪異地看着她。
陳太太氣急,鎮上沒有監控,證明不了誰出過門,也證明不了誰沒有出門。
僵持中,執法隊的徐睿文帶着一群人走來了。
那群人是丢了花的失主,他們找執法隊鬧,但最終出面的只有上崗時間短卻格外正直的徐睿文。
徐睿文見到這一地的花瓣面上一震,愣了許久,悲戚之情慢慢湧上眼底。
他看向酒店門口的茅薇,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他陪着茅薇找花找了好久,而眼下這情景,誰都知道丢失的花們的情況不容樂觀。
徐睿文擔心茅薇。
作為唯一一個穿着制服的人,徐睿文的到來打破了先前的僵持。
有人沖徐睿文喊道:“執法隊的,林婆婆說那邊那個女人昨晚一點多目的不明地出門過,你審審她,問她昨晚到底去做什麽事了!”
“對,審她!在這個小鎮,誰會半夜出門啊,這肯定有問題啊!”
人群起哄。
他們本能地偏信本地人林婆婆,并不覺得自己武斷了。
當然,林奚也是相信林婆婆的,比其他人更相信,那是多年培養出來的信任,所以她看向陳太太的目光帶了一絲質疑。
陳太太見自己成了衆矢之的,氣急吼道:“我說了我沒出過門!”
她朝林婆婆嚷嚷,“老太婆你胡說八道什麽?!你憑什麽指控我?!”
“你說沒出門就沒出門啊?證據呢?”
有人指出:“你看你穿得一身名牌,卻住這麽破舊的酒店,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
陳太太語噎,求助地看向丈夫和兒子,可丈夫這會兒卻面目呆滞,整個人仿佛游離在外,而兒子則面容發白,也不明情況地顧自發着呆。
陳太太:“……”
她想到了什麽,表情洩露出一絲怪異。
人群見她沉默,以為她心虛,更是大聲地質問她。
陳太太陡然回神,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穿着黑色制服的徐睿文身上,放軟了語氣:“同志,我是真的沒有……”
話還沒說完,徐睿文打斷了她:“別動。”
陳太太莫名,眼看着徐睿文朝她走近,走近……然後手一伸,從她的上衣口袋裏夾出了……一片緋紅的花瓣。
那是[花]凋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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