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分甜

安黎這一覺睡了很久,等她醒來的時候四周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陽臺的風吹起窗紗,安黎從床上驚坐而起,那些回憶突然翻湧了出來。

安蔓死的那個夜晚,她也是一個人待在家裏,房間裏也是這樣的黑暗寂靜,窗紗也像這樣随着風飛舞。

幼小的安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只記得那天晚上父母突然離開了家,家裏的傭人也紛紛驚慌失色,所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她在家中。

那個夜晚,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她蜷縮在牆角捂着耳朵等待父母回家。

後來,她聽見一個回家的傭人說到,姐姐死了,媽媽被送去醫院了……

“轟隆——”天邊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一聲悶雷響起。

“啊!”安黎捂住耳朵,失聲尖叫。

所有的一切和二十一年前的那個夜晚重合,安黎恐懼地将自己縮成一團坐在床上,她抱緊自己低低嗚咽,她快要瘋了,快要崩潰了。

客廳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安黎瞪大眼睛驚恐地擡起頭,緊緊地盯着房門,仿佛下一秒就會出現什麽可怕的東西。

“咔嚓——”房門被打開,安黎呼吸一滞,房間的燈突然被點亮。

尖叫停在嗓子眼,安黎看清來人竟一時發不出聲音,只能感受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

此時此刻,江臨故像是她在跌入黑暗深淵中抓住的那一根樹枝,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消散,她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那麽需要他。

她緊緊地抱着江臨故,眼淚止不住地掉。

江臨故有些手足無措,因為這還是安黎第一次在他面前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的時候。

他坐上床,将安黎抱起抱進自己懷裏,像哄小孩一樣拍着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黎黎別怕。”

最後安黎哭着在他懷裏睡着,江臨故将她放在床上,撩開她粘在臉上的發,然後仔細地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她的睫毛上還沾着淚珠,微微輕顫着。

在江臨故心中,安黎一直都是獨立堅強的,從來沒有過脆弱的時候,而此時此刻看見安黎的眼淚,他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心好像都被人揪在了一起。

下午江老爺子的話還萦繞在耳邊,從國外回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他也能感覺得到他和安黎之間産生了一些問題,但是他卻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麽事,安黎對他的接觸不會排斥,但也不會主動親近他,他可以住在安黎的公寓,但是安黎卻不願意回嘉南雲圖。

他覺得,自己對安黎的了解好像真的不夠多。

所以,他真的讓她受委屈了嗎。

江臨故給她掖好被子後準備離開,安黎突然睜開了眼拽住他的手。

“你別走……”安黎眼角還挂着淚,拉着他的兩根手指不放。

江臨故攥了一下拳,回握住安黎,重新在她身旁坐下。

“我不走,你乖乖睡覺。”

他把安黎重新抱入自己懷中,輕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聽着平穩的呼吸聲響起,江臨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江老爺子說他性情涼薄,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他也确實是這樣,可是安黎好像總是一個例外,不管是選擇安黎做自己的妻子,還是在婚後對安黎一次次的縱容,他對待安黎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有的人溫柔有九分,而他只有一分,可僅僅是這一分,他都全給了安黎。

就像那年,性格孤僻冷傲的安黎捂住他的耳朵,用她全部的溫暖保護了他,那時候的安黎應該也是給了他全部的溫柔吧。

第二天安黎是和江臨故一起起來的。

江臨故看她從卧室出來,微詫,“起這麽早,不再睡會兒?”

安黎揉着亂糟糟的頭發打着哈欠說:“工作室有點事情。”

江臨故弄好了早餐遞給安黎,擡眸打量着安黎的神情,卻并未發現有什麽異樣,仿佛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那個脆弱的安黎好像根本不曾存在過。

“看我幹嘛。”安黎突然擡眼。

“你還好嗎?”沉默片刻,江臨故說。

“什麽?”安黎喝了口牛奶,“好什麽?”

江臨故看了她一眼,數秒後垂下眼拿起刀叉,“沒什麽。”

見江臨故并未再說什麽,安黎也重新拿起面前的早餐,只是在江臨故看不見的角度輕輕舒了一口氣。

昨晚,大概是她在江臨故面前最放肆的一回吧,慶幸的是當時江臨故沒有推開她,不然她肯定會尴尬好久。

今天是安燃的生日,本來廖女士是打算讓大家都回家過生日的,但是安燃拒絕了,因為這種生日會他上高中之後就不喜歡辦了,總覺得幼稚得很,所以便在學校和同學一起過。

作為安燃的姐姐,安黎擁有所有有弟弟的姐姐的身上的“優良”傳統,就是一天不diss這個弟弟就不爽,想想小時候,她仗着安燃個子矮還經常欺負他,但是現在她已經欺負不動了。

安黎懶得想什麽生日禮物,于是直接給安燃轉了六位數的紅包過去,讓他自己看着買。

“對了,你給安燃買生日禮物了嗎?”安黎問。

“沒有。”

“果然,就是不能慣着他……”

“我發了紅包。”

安黎唰的一下擡起頭,眯了眯眼睛,“給了多少?”

江臨故放下面包,輕撚了一下指尖,“嗯……七位數吧,忘了,沈斯餘幫我發的。”

“……”安黎嘴角抽了抽,“你居然給他百來萬的紅包?憑什麽!我生日你都沒給我這麽多錢!”

江臨故閉了下眼,嘆道:“我覺得那條粉鑽項鏈應該不會低于七位數。”

安黎一噎,想了想還真是。

“吃好了麽,準備上班了。”江臨故不再和她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讨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後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

安黎怼完安燃,一邊發消息一邊套上大衣跟着江臨故下了樓。

樓下,沈斯餘依舊恭敬地候在車邊,見兩人下來微躬道:“先生,太太。”

“沈助早上好呀。”安黎沒什麽架子,見到沈斯餘都會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才不像江臨故,端着個少爺的架子。

沈斯餘回道:“太太早上好。”

“你每天這麽早來接有時間吃早飯嗎?”

“有的。”

“你還挺辛苦的。”

“沒有,這都是我該做的。”

“哎我問你……”

“安黎。”江臨故已經坐進了車裏,沉聲打斷兩人的談話,“上班要遲了。”

安黎看了眼時間,連忙坐進了車裏。

沈斯餘關上後座的門,進了副駕駛,一擡眸就在後視鏡裏對上了江臨故的目光。

說實話,跟着江臨故這麽多年,沈斯餘也能摸透他的脾氣,平時的江臨故雖然性子冰冷,但是對他還是很少有嚴肅的時候的,但是此刻江臨故的這一眼卻讓他不寒而栗。

沈斯餘摸了把頸後的汗,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是因為自己剛剛和太太說了幾句話?

不應該啊,以前不也是這樣的,但是先生從來沒生氣過啊。

所以先生到底在氣什麽?

難搞哦。

江晟集團。

江臨故一進辦公室就開始處理昨天堆積的工作,不一會兒門被敲響。

“進。”

門開,陸澤意晃悠晃悠地走了進來。

江臨故批着文件,擡眸看了他一眼,“幹什麽。”

陸澤意大咧咧地在他面前坐下,嬉皮笑臉的,“江總,您昨兒幹什麽去了,把一大堆爛攤子都丢給我了。”

“你不是知道。”江臨故頭也沒擡。

陸澤意哼笑一聲,調侃他,“哎我說,你最近怎麽對安黎這麽好啊?”

筆尖一頓,江臨故擡起頭,皺了皺眉,“你怎麽也問我這個問題?”

陸澤意:“啊,還有誰問了?”

江臨故:“安黎也問了。”

陸澤意:“那你怎麽回答的?”

江臨故想了兩秒,說:“我說,她是我妻子,應該的。”

陸澤意噗嗤一聲,有些無語,“你就這樣說的?!”

“不然呢?”江臨故皺眉。

“喂□□,你給我透個底,你到底喜不喜歡安黎。”

江臨故微微愣住。

半晌,他回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喜歡這個詞對他來說很陌生,從小到大他都被安排好了要做的事情,所以他沒有資格去選擇自己喜歡的事,而面對人也是如此,家裏的人不允許他早戀,他便不和女孩子接觸,再到後來他需要和琴港的幾個家族聯姻,那時他也是選擇了自己并不反感的安黎。

至于喜歡,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對安黎的感情是喜歡,還是僅僅只是丈夫對妻子的責任感。

“□□,你如果真喜歡她就認真點,別再跟以前一樣對人冷冷淡淡的,我聽說安黎是不是不願意跟你回家,你瞧吧,媳婦都被你氣跑了。”陸澤意說。

江臨故不爽,“你怎麽什麽事都知道?”

“我是誰,琴港信息中心!”

“就一八卦狗仔還說的這麽清新脫俗。”

“哎你——”

“閉嘴。”

五分鐘後,江臨故擡起頭,“那你說怎麽辦。”

“什麽?”陸澤意沒跟上江臨故的腦回路,不懂他在說什麽。

“我說,我該怎麽哄她,好讓她跟我回家。”

陸澤意愣了一下,然後得意地笑出了聲,“哎喲,居然還有江大少爺求教我的時候,哈哈哈哈……哈……哈……”

江臨故一個冷眼丢過來,陸澤意趕緊閉上了嘴。

陸澤意理了理衣襟,正經道:“她不願意跟你回去,那你就去她哪兒呗。”

“我搬去星河彙?”

“對!你最終目的不就是兩個人住一塊兒嘛,那住嘉南和住星河彙有區別嗎,不過就是住星河彙的話你早上得早起半小時,不過那有什麽,睡覺哪有媳婦重要!”陸澤意繼續道,“然後你就在日常的細節中呵護她,給她做做菜,陪她看看電視劇什麽的,女生嘛,很好哄的啦。”

“不過你這個性冷淡能理解我說的嗎?”

江臨故:“我不性冷淡。”

頓了頓,他強調,“我有性.生活。”

陸澤意:“……”

這年頭都流行這樣殺狗了?

陸澤意不服輸,笑道:“哦,那您已經有多久沒性.生活了?”

江臨故:“……”

好像從上次拍賣會之後就……

紮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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