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試煉
沈烨雖不知命運将會把二人帶往何處,但有希望總比沒有要好。想到這裏,他的神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江仙君,事不容遲,你既然下定了決心要嘗試,那我們就開始吧。”
江衍将楚晏清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而後盤腿而坐。他随着沈烨的指揮,将靈力源源不斷地傳入楚晏清的體內。
身為三清嫡系弟子,江衍與堂兄江河一樣,盡得江長鶴真傳,刀法磅礴,靈力淳厚。他溫潤的靈力緩緩注入楚晏清的體內,順着他的經絡游走。
十二年來,這是江衍第一次清楚楚晏清的經脈情況,他也終于懂得了十二年前當他第一次參加昆侖試練時江長鶴發出的那聲嘆息。
“天妒英才,從今往後,他便是廢了。”
當初,楚晏清剛剛收拾了豐都結界的爛攤子,雖精疲力竭,卻仍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江衍那時還不曉得結界內萬鬼齊發的淩厲,又向來将楚晏清視作神仙一樣的人物,自然相信了他故作出的雲淡風輕。
昆侖試煉每十二年在昆侖太虛境舉行一次,凡未曾跻身三甲的修仙之人皆可參與,抽簽後兩兩比試。但凡進了試煉場,登上試煉臺,便是與昆侖簽下了生死狀,比試者既可點到為止,也可死生不論,但憑彼此心意。
經過無數輪比拼,最終拔得頭籌者将獲得天池底千年玄冰一塊,而第二第三則可獲得昆侖的千年玄鐵。
那時,江衍修行時間短,剛剛達到築基修為,前幾輪的比試他尚且可以應付,可等到第五輪,試煉場內只剩下區區幾人,每個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
他站在試煉場內,長舒一口氣,将手放在試煉石上的剎那,試煉石發出奪目的光華,而在這光華之下,竟顯現出“長瀾楚晏清”幾個字。
江衍滞住了。若是抽到旁人,他自然要拼盡全力,可他抽到的偏偏是楚晏清,偏偏是救他性命、教他劍法、名滿天下、拯救萬民的楚晏清。
是當今世界最年輕的金丹修士,是他努力仰起頭,都未嘗觸及衣角的楚晏清。
楚晏清也看向試煉石,他聳聳肩,神情有些無奈,翻入試煉臺,淡淡地說,“出招吧。”
江衍從身後抽出長刀,他張張嘴,用唯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叫了楚晏清一聲“哥哥”。
楚晏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朝他點頭,而後亮出長劍。
霎時間刀光劍影,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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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晏清向來以自創的碧華劍法十二式著長,劍風淩厲,鋒不可當。可這日與江衍對陣,他卻一改鋒芒,反而招招留情,像是故意流出破綻一般。
碧華劍勝在快、準、狠三個字,可楚晏清卻使得細膩婉轉,好似在給江衍喂招,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間竟難分高下。
臺下一片嘩然,“這楚晏清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他楚晏清是什麽修為,這江衍又是什麽修為?想必楚晏清若是使出全力,揮揮袖子就能讓江衍跪地求饒吧。”
“呵,他分明就是故意留情,賣三清派一個面子,不想讓江衍輸得太難看罷了。”
直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江衍終于體力不支,楚晏清長劍既出,他躲閃不及、下盤不穩,摔倒在地。長劍閃爍着寒光,停在了江衍頸前一公分。
楚晏清的表情中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反而疲态倍顯,他朝江衍伸出自己光滑細膩的手,拉他起身。
會輸給楚晏清,江衍絲毫不覺難過,更不覺得意外,只是……
江衍皺皺眉頭,握住楚晏清遞來的無暇玉臂,起身的時候,小聲問,“哥哥,你受傷了。是在豐都?”
楚晏清伸出手指,放在嘴邊做出個“噓”的姿勢,“小事,不要聲張。”
江衍天然地信任楚晏清,可直覺告訴他,楚晏清的傷非同小可,“真的不要緊麽?”
楚晏清搖搖頭。已經堅持到了這一步,他不想前功盡棄。
當天晚上,楚晏清向昆侖聖使推說身體不适,沒有和他們一起用飯。
江衍看着不遠處李恕身側空着的座位,茫然地問江河道,“兄長,晏清哥呢?”
江河皺皺眉頭,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笑着說,“你這孩子,怎麽問起我來了?李師兄不是就在旁邊麽?”
江衍一滞,頃刻間像被八月昆侖連綿千裏的冰川雪山凍住了。分明他們幾日之前,還親密如厮、形影不離啊。分明他們早已将彼此視為道侶啊!
他懵懂無措,可礙于叔父與諸多師兄弟都在,只得把一腔的疑問藏在心底。
江河突然輕聲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對自己的堂弟說,“興許晏清他只是不想吃飯罷了。怎麽,你還擔心自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能傷着他?”
江衍用力捏住湯匙,指尖都開始泛白,他想不通明明今日自己與楚晏清比試時都看出了他的勉強維持,江河這些年與他過招比試何止千百次,又怎麽會看不出楚晏清招式綿軟,力道虛浮呢?
念及此,江衍深吸一口氣,正欲起身離開,卻被江長鶴輕描淡寫地化解開來,“江衍,食不言、寝不語,管好自己的事情。”
江衍雖是三清掌門的親侄子,可卻是個遺落在外的私生子。當初,他被楚晏清帶回三清後,門人之中頗多言語,是江長鶴排除衆議,給了他和他娘一個名分,也是江長鶴将他收入門下,做了關門弟子。
江衍可以暗自責怪江河的無情,卻無法遷怒于江長鶴。
飯畢,衆人魚貫而出,參神殿外夜色濛濛,寂寥無邊。月色下江衍看着落雪飛舞,心被凍得拔涼。
他默默跟随在叔父與兄長身後,心裏卻滿滿裝的都是楚晏清。
回到房間沒多久,江河便被江長鶴叫了出去,想必是要囑咐他明日比試的事情。江衍心一橫,顧不得太多了,便徑直推門出去。
饒了幾個彎,江衍跑到楚晏清的房外,他看到屋內暗黃的燈光在窗戶上留下了楚晏清一片模糊的剪影,他理了理衣服,輕輕敲門,“哥哥,你休息了麽?”
聽到聲音,屋內的剪影未動,只問道,“江衍,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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