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尤金抹着汗,從一輛馬車上跑了下來。

賣字畫的小販叫鄭建安,他認得尤金,畢竟這幅松柏畫的繪者就是尤金的主子,也是他和他家婆娘上千佛寺禮佛時遇上的貴人。

想想也怪他自己不争氣,打小一心只想登金榜,沒學什麽了不得的本事,就只會讀書,可惜就是學識不如人,幾次科舉連個邊都沾不上,最後只能勉強用肚子裏的幾滴墨水,繪寫些字畫,上街賣來銀子養家活口。

前些時候,他在千佛寺看到一幅春江曉景,看那初春的江水上水鴨嬉戲,岸邊幾枝桃花盛開,一副大地回春的和暖樣,他一看驚為天人,千求萬求,好不容易才求得那作畫的公子看在他家婆娘挺着個肚子跟他一起跪求的分上,勉為其難的割愛,将自己的墨寶讓他拿到街上賣。

那畫還真讓他賣了個此生想都想不到的百兩銀子,賣了畫後,他隔天就将七成的銀子拿到千佛寺,這是一般寄賣字畫的規矩,那位公子原不想收,但他堅持一定得給。

那公子知道他的處境後,看他生活不易卻有骨氣,要他将銀子捐獻給千佛寺,還要他有時間便去千佛寺,他會教他寫字作畫。有了公子的傾囊相授,這些日子他的字畫技巧大為進步,公子開心之餘,還替他在最熱鬧的悅客來前找了個位置擺攤賣字畫。

畢竟是悅客來,來往的達官顯要多,酒足飯飽離開之時,還會附庸風雅的買些字畫,他的生活總算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尤兄。”鄭建安有禮的拱起雙手。“你說這畫不賣?”

昨日他上千佛寺,要跟公子報個喜,說他家娘子生了個大胖小子時,看到這幅畫,就見松柏立在一片大雪中顯得蒼涼,卻因遠方的幾枝紅梅而現生機,在他眼中,公子的人就像這畫的意境般,不論處在任何境地都能靠自己找到一絲生機與自在逍遙。

公子見他看得出神,沒等他開口就直接将畫給了他,定是公子知道再些時候就過年了,需要銀子過日子,他感激得只能跟公子磕頭再磕頭。

對他來說,公子就如同他的再生父母、如天般的偉大,所以尤金一到,他立刻一臉的恭敬。

“是,咱少爺說不賣這人。”尤金的手不客氣的指着楊冬晴。

雖說楊冬晴長得美豔,但和他家少爺那如谪仙般的樣貌一比,連根頭發都比不過,他看自家少爺那張好看的臉看得太久,對任何貌美如花的女子都沒任何感覺。

楊冬晴霎時變了臉色。

顏亦岚一眼就認出尤金,她怎麽也沒料到會在街上遇見他,可是他身旁卻不見他那個俊俏如天仙下凡的少爺,接着她注意到那輛停在不遠處的馬車,心忖他也要離開千佛寺了?是因為腳傷嗎?

“我家少爺說這畫等的是有緣人。”尤金說着,要鄭建安把畫給收拾好,“他要送給這位小姐。”

顏亦岚一直到身旁的清荷拉了她的袖子一下,她才将視線從馬車上抽離。

“什麽?”她一副傻愣愣的模樣。

“我家少爺說,畫送給小姐。”尤金實在不想給顏亦岚什麽好臉色看。

什麽有緣人,第一次見面就把他家少爺的腿給撞傷了,害他家少爺只能提早收拾家當下山找大夫醫治,若真有緣,在他看來也是孽緣,偏偏剛才少爺在車內看到她在看他的字畫,就要他下車将畫直接贈給她。

“小姐請收下吧。”

顏亦岚受寵若驚,“這畫要多少銀子?”

“我家少爺說,談錢俗氣。”尤金揮了揮手,“我家少爺還在等我,我就不多說了。鄭大哥,少爺說改天再與你談。”

尤金說完就急匆匆的跑開,身影消失在等待在不遠處的馬車裏。

顏亦岚原本想問幾句于樂柏的情況,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尤金就已經跑開了。

鄭建安沒有二話就将畫給卷好,雙手捧着送到顏亦岚的面前。

顏亦岚眼角瞄到楊冬晴那陰晴不定的神情,知道她心有不甘,便要清荷将畫給收下,接着輕聲說道:“這事是在告訴楊小姐,世上有些東西是想搶卻未必搶得到的。”

楊冬晴氣壞了,她原是想找顏亦岚的麻煩,現在反倒成了她丢臉,尤其是看到顏亦岚臉上那抹如沐春風的笑臉,她心中更不是滋味。

“不過就是一幅名不見經傳的畫,如果我想要,讓狀元郎多畫幾幅給我便是了。”

提到李儒新,顏亦岚淡淡的挑了下眉。楊冬晴這是什麽意思?

“只要我想要,無論畫或人,”楊冬晴皮笑肉不笑,有禮的一福後說:“早晚都是我的。”

言下之意,今日會這麽針對她全是因為李儒新?顏亦岚斂下眼,沉思起來。

“想什麽?都出了神?”

聽到身旁的聲音,顏亦岚回過神,圓圓臉上閃着笑意,“哥。”

顏希肅看着她可愛的笑臉,忍不住揚起嘴角,“爹要我來接你了。買了些什麽?”

“好畫!”拿過清荷手中的畫,她将畫軸打開,先看到落款的名字。原來他叫葉三,不單人長得好,還畫了一手好畫、寫得一手好字,即使是狀元及第的李儒新都未必勝得過他,這樣的人才竟然沒半點功名在身,可見不是他不好,而是那些官不懂得欣賞。

她獻寶似的将畫呈到自己的兄長面前,“是位有緣人送的。哥,你看這畫畫得可好?”

顏希肅原以為是女人家喜歡的玩意,本想敷衍個幾句,但瞧了一眼之後卻無法移開視線,他伸手拿了畫,“難得在這鬧市中有此極品,只是……”他看着落款的署名,“送的?!”

顏亦岚點了點頭,“是啊。”

其實他見過署名葉三的畫挂在太子的宮殿裏,當初太子的身子不像現在這般虛弱,太子當時還爽朗得意、向他獻寶似的拿出葉三的畫和葉三所出的萬言書,裏頭對差役、稅賦、邊疆開墾都有獨到見解……

“你認得作此畫的人?”

顏亦岚原想點頭,突然又想起自己撞傷人家的事,這太丢人了,她實在說不出口。

“不認識。”她撒了個小謊,“只是正為這幅畫跟楊小姐在街上争論起來時,有個小厮跑過來說這畫只贈有緣人,就把畫給了我。”

這件事聽起來古怪,他看得出妹妹有所隐瞞,但他沒追問,只打算私下再派人去打聽那個小販是從哪裏取得這幅畫的,他要找到這個葉三。

“楊小姐指的可是楊尚書的千金?”顏希肅打量着畫,微眯着眼問。

“是啊。”顏亦岚坐上馬車,車內只有自己和兄長也就露出本性,不客氣的說:“不就是那過河拆橋、不留情面的楊府一門。”

顏希肅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人心險惡,這世上過河拆橋的可不只楊府一門。

他将畫還給顏亦岚,見她立刻興匆匆的接過,看着她的笑,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顏亦岚不解的側着頭看他。

顏希肅勾了下唇角,柔聲道:“太子說過幾日召我和未來的狀元妹婿喝幾杯。”

顏亦岚想也知道是為了她的親事,從小大哥就與太子和幾位年紀相仿的皇子一起讀書長大,縱使現在被貶官,但多年來的情誼還在,若是太子出面,就算李儒新想要毀婚,該也沒那個膽子。

她低頭看畫,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快些,“太子身子好些了嗎?”

皇上迷戀長生不老之術,荒了朝政,身為儲君的太子原該這個時候出面穩住大局,偏偏他的身子這些年一直不見好轉,雖有皇後和其母家幫着,別的皇子還是免不了多了別的心思,朝廷表面看似平和,實則暗潮洶湧。

“還行。”顏希肅說。在京城的日子,自己還能進宮去探探,離京之後,只怕縱使再挂心,想要見上一面也是難上加難。

“哥,太子病着,就別煩他了。”

顏希肅語氣堅定,“這一切全是為了你好。”

為她好?真是為她好嗎?

顏亦岚在心中無奈的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低頭看着畫。這畫中美景就像千佛寺外那片懸崖往外看的景致,天高水長,在一片寒冬蒼茫中,遠方山崖上的幾枝冬梅傲立,現出一線生機。

她露出一抹笑,是啊!再難都有一絲生機,這世上沒什麽是過不去的。

溫暖的房裏,空氣中飄散着安神香氣,炭火上鐵壺裏水沸的聲音伴着算盤珠子被快速撥動的聲音傳來。

算帳的人低着頭,露出雪白的頸子,晶瑩柔滑,一張天仙般的容貌白裏透紅,在燭火照射下,朦胧間透着一絲雌雄莫辨的美感。

那修長白皙撥動着算盤的手指倏地一停。

“不要臉的人見多了,但這麽不要臉的還是第一次見。”說話的聲音低沉好聽,但口氣卻滿是不屑。

他很美,卻不是個女人,而是個男人。

“怎麽?”于樂柏斜躺在一旁太師椅上假寐,臉色有點蒼白,他閉着眼,氣若游絲的問:“有人倒了悅客來的帳嗎?”

“說什麽笑話,我葉當家是何許人,誰敢占我便宜,”葉初雲那張星月難敵的俊臉露出譏諷神色,繼續撥動着算盤,“是想到今天上房來了些客人,恰巧經過門外時,聽到了些話。”

恰巧經過?以今時今地葉初雲這個悅客來大當家的身分,根本不需要招呼客人,所謂的“恰巧”,分明就是存有許多的故意——

“舅舅實在該改改偷聽的惡習。”

撥算盤的聲音一頓,美得教人贊嘆的五官一凝,速度很快的将桌上一本已經看完的賬本往于樂柏的身上一丢,“什麽偷聽?死小子,我花了大筆銀子讓人教你四書五經,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嗎?”

“那就聽壁腳吧!”于樂柏很從善如流。

“那還不是一樣,”要不是真怕他傷了,葉初雲的金算盤就要丢過去了,“也不想想你跑去千佛寺,一待就是一年,明明也不是山高水遠,卻連回來看我這個偉大如天的舅父一眼的時間都沒有,沒心沒肺的,我養只母雞都比養你來得強,至少養着母雞還會下蛋,你呢?除了敗我的家,拿錢去供佛寺、救濟窮苦人家之外,你還會做什麽?你若再不把我當一回事,我早晚把你掃地出門!”

“是的,舅舅。”于樂柏嘴上恭敬,但心裏壓根就沒将葉初雲的話給放在心上,他拿起身上的賬本,“拿去,你的命根子。”

葉初雲啐了一聲,用力的拿過賬本,雖然嘴巴不留情,但是看着于樂柏時,眼底有着一絲愛憐。

這小子長得還真有幾分像他死去的姊姊,他姊姊可是他所見過容貌最美、心最善良的姑娘。

想他還未出生時爹就死了,未滿三歲時娘親也跟着去了,所以他打小就被說是克父克母的掃把星,沒人想養他,只有美女姊姊從不嫌棄,背着他幹活,日子雖然辛苦,但還過得下去,誰知老天不長眼讓甘州來了場幹旱,草木不長,爹娘留下來的那塊小得可憐的地,怎麽也種不出東西。

他們兩姊弟有一頓沒一頓的挨着,眼看就要熬不下去了,某一日朝廷派來了個大官,說是兵部的将軍大人,帶來了一車又一車的稻谷和幹貨,姊姊立刻帶着他去領糧食。

帶着他這個拖油瓶,姊姊早就打定主意此生不嫁,一心只想拉拔他長大,期望他能夠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光宗耀祖,不再令人瞧不起。

只是姊姊長得像天仙,就算再想安分的過日子,老天也不放過她。

她被那個将軍的嫡子看上,但姊姊的出身低下,別說是妻子,連當個姨娘都不夠格,偏偏那個大少爺卻要死要活的硬要迎姊姊進門,進門之後卻只能給她一個比丫鬟再高一點點的小妾名分。

美若天仙的姊姊,身分委屈不說,最後還因後院的內鬥而賠上一條命,姊姊死的那一年他九歲,而于樂柏也還不過是個不到四足歲的孩子……

于樂柏注意到葉初雲目光看着賬本,但心思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忍不住揚了下嘴角,開口道:“舅舅這字錯了,你字跡潦草不說,錯別字也多,實在該多念些書。”

“臭小子。”葉初雲回過神,不客氣的一腳踢了過去。“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于樂柏眼捷手快的閃過,得意一笑。

雖然已是多年過去,但葉初雲永遠記得兩人被趕出府的那一夜。

那一夜大雪紛飛,他背着為了救他而擋了正室一鞭子的于樂柏,艱難孤獨的走在空無一人的暗黑街道。

背上的小子時睡時醒,那時的他真怕極了這小子就這麽永遠閉上眼,跟姊姊一樣去了。正當前途茫茫時,因發燒而迷迷糊糊的于樂柏拿出一支紅寶花钿,那是姊姊最喜愛的一支花钿,卻因為正房嫡女一句“想要”,姊姊縱使不舍,也得笑着乖乖雙手奉上。

他這才知道于樂柏在被丢出府時,突然撲上前,狠狠的往那向來狗眼看人低的正房嫡女脖子上咬了一口是為何,雖說小小年紀,卻是死命的咬住不放,恨不得将正房寶貝千金的肉給咬下一塊,一時之間亂成一團,于樂柏還被狠賞了一巴掌,他當時還以為于樂柏是因為想要報這些年被這個正房嫡女欺負的仇,原來他的目的是要拔下她頭上的花钿。

當年在那寒冷的夜晚中,花钿上那一抹讓月光照得晶亮的光彩,是他此生所見最美麗的光亮。

雖然不舍,但之後也多虧了那支花钿,才能讓他換了不少銀子,找了大夫醫治于樂柏,數日後兩人來到煙花京城,他便進了悅客來當店小二。

這些年來,只要他有得吃,也少不了于樂柏的一碗飯,兩個人相依為命直到如今。

他沒忘記美女姊姊的願望,他改要自己的外甥有個功名,不再讓人瞧不起,只是這些年來他的日子好過了,一顆心卻莫名的越來越感到空虛,漸漸忘了一開始的初衷……

葉初雲眉頭一皺,這小子雖然常惹他生氣,身上卻有股不容輕視的氣勢,就像一個出生顯赫的官家子弟,而事實上,他也确實是,只不過是個被丢棄的庶子……

此時,尤金上前,送上一碗墨黑的苦藥,于樂柏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直接一口喝完,他的胃還是有些悶悶的發疼着。

他胃痛的毛病是因為跟着葉初雲被趕出府的那段苦日子受的損害,從小落下的病根,尋遍名醫也無法根治,于是就這麽拖着。

想起過去,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于樂柏閉上眼,索性不想了,他輕聲說道:“舅舅究竟是聽到了什麽話,讓你這麽心生不平?”

“還不就是那個李儒新。”收拾雜亂的思緒,葉初雲氣憤的說。

這個名字于樂柏并不陌生,三年多前的科舉,要不是當時他的身子不适,病得連床都下不了,那年的新科狀元未必是李儒新。

印象中這個狀元郎長得俊俏且風度翩翩,這些年來在京城裏益發出盡風頭,尤其近來備受皇上喜愛,走到哪裏自然難掩其鋒芒。

而和狀元名頭擦身而過的自己,雖然是窩在千佛寺裏過着清淨日子,卻從不覺得有一絲不快,直到今日他知道了原來李儒新是顏亦岚的未婚夫婿……

想起她風風火火沖向他,以為他要尋短而舍身相救,卻硬生生撞傷他的腳的事,他的嘴角幾乎忍不住要勾起。

于樂柏閉着眼沒有露出半點心思,一開口依然雲淡風輕樣,“舅舅,你別因人家是狀元郎就處處針對他,縱使當年我身子健朗,文采未必真能勝過他,狀元之名未必非我莫屬。”

事實已擺在眼前,于樂柏承認在那場比試中他輸了,他人沒出現,未戰而敗也是敗,而今人家風光,在世人眼中李儒新是狀元郎,而他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讀書人,确實不如他。

“誰管他文采如何,我只是看不慣一個個換了身分就忘了分寸。”在葉初雲心中,那些官啊,他是沒幾個瞧得起的,“自以為有了點權勢就高人一等,眼睛長在頭頂上也就算了,沒想到還一天到晚只想着算計人。”

“這話怎麽說?”

“李儒新自小就定下了門娃娃親,如今有了權勢卻嫌棄對方配不上現在深受皇恩的他,一心只想着要退親。”

退親?!于樂柏緩緩的睜開雙眼。

葉初雲低着頭,将最後的幾筆帳對好後阖上賬本,看向于樂柏的眼神閃過一絲沒有說出口的擔憂,“怎麽臉色這麽難看?要不要再請大夫來一趟?”

于樂柏揮了下手,“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舅舅,你剛剛說李儒新想退親?”

“嗯。”葉初雲站起身将賬本和裝着銀票的木盒給鎖進一旁的櫃子裏,小心翼翼的将鑰匙收進衣襟裏,這些賬本和銀票可是他的命根子,“想想安侯爺也算是咱們悅客來的常客,懂茶、惜茶,可惜一片忠心卻落得今日局面,連自己閨女的親事都要被退。”

“平白無故的為何退親?”

“自然不是平白無故,他們那些達官顯要要的是門當戶對,雖然安侯府再怎麽不濟也還有世承爵位,可安侯爺如今在朝廷失勢是事實,反觀楊大人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他的嫡次女楊冬晴初長成,顏、楊兩家一比,李儒新就算瞎了眼也知道要選哪一個。”

葉初雲的口吻不平,但也不到同情,畢竟這世上每日都會發生大小事,若每件事都要同情也太過累人,再者悅客來裏的貴客來來去去,若真的每個都要論交情,那安侯爺還未必排得上名,他頂多在背後議論個幾句,沒興趣去插手那些狗屁倒竈之事。

在酒樓裏送往迎來,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哪家的小姐做了什麽事、哪家的少爺又闖了什麽禍……越是富貴,挖開其中根底越是臭氣沖天。他自己就是看着他的姊姊在大宅院裏一路走來,最終卻落得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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