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小時直播結束後,小藕愉快地跟大家說了拜拜，迫不及待地說：“小藕要跟陸陸哥哥玩咯~”

小眼神都已經飄出鏡頭，顯然坐不住了。

觀衆們一片哀嚎：

“小藕你們玩什麽,有什麽是我們不能看的嗎？麻麻想看嗷嗷”

“對啊，拉長直播時間怎麽樣？”

“沒關系啦,讓兩個小家夥單獨玩嘛，能在節目裏交到好朋友很難得哎”

“我先去給小藕和陸陸澆灌培育液~~~~陸陸要是直播就好了~~~~”

關掉直播後,小可将觀衆的意思傳達給陸陸：“陸陸，大家也很期待你直播,你有沒有考慮回家直播試試啊？”

陸陸看向小可,淡然搖頭。

“好吧。”小可笑着聳了下肩膀，“那讓小藕帶你玩。”

小藕見小可哥哥似乎要整理東西出門的樣子，歪着腦袋好奇問：“哥哥你去哪裏呀？”

小可拿手機的動作微微一頓，望着小藕澄澈單純的眼神，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抓了一把頭發：“那個……我去看下小丁哥哥,小丁哥哥不是手受傷了？”

“哦哦哦。”

小藕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麽小可哥哥反應如此反常，他蹙蹙眉,難道是有什麽秘密沒告訴小藕麽？

趁着陳奶奶走來,小可抓起椅子上的雙肩包就跑。

陳奶奶意外：“現在出去啊？晚飯呢？”

小可頭也不回地往外跑：“你們先吃吧，我不一定。”

一擡步，小可躍進了斜陽橙黃的餘晖中。

陳奶奶沒當回事，笑着走近了問：“小藕，你有沒有邀請陸陸留在我們家裏吃飯啊？”

“啊，是哦。”小藕這才想起來，他眉眼彎彎地看向陸陸,軟軟糯糯的小臉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哥哥，我們一起吃晚飯好不好啊？”

陸陸微微低眸，輕聲說：“我爸爸今天要和我一起吃飯。”

陸銘乾過幾天要出國參加一個大型活動，這兩日定下每晚都過去小別墅和兒子共進晚餐，昨天吃飯還特意提過一嘴。

陳奶奶見狀，心說，陸陸跟他爸爸怎麽聽上去有些奇怪？不是天天一起吃飯麽？

但小藕沒意識到不對，依舊是笑着的模樣，并沒有因此而失落，只是熱情地繼續邀請：“過幾天哥哥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啊哥哥？”

“嗯。”陸陸翹了下嘴角，情緒瞬間被點亮。

小藕拉住陸陸哥哥的手指頭：“小藕帶哥哥去看新開的紫色花花。”

另一只手悄悄捏一個櫻桃塞進嘴巴裏，捂嘴笑得甜蜜，而後趕緊捏一個，遞到陸陸嘴邊，含含糊糊地說，“哥哥也吃。”

陸陸呆愣了幾秒，還沒有小朋友會這麽親近地喂東西給他吃。

主要是他吃的東西都是家裏特別準備和處理過的。

很少在外面會突然吃東西，剛才直播的時候，他也沒碰水果和茶杯。

但是現在……

他在小麋鹿的笑眸中，捏住櫻桃梗，塞進嘴裏，咀嚼時微微低了低腦袋：“我們出去玩吧。”

一枚夏日裏微酸的甜蜜櫻桃。

“嗯呢！”小藕一蹦一跳地拉着陸陸往外走。

陸陸被拉着往外跑時，不知道第幾次幻想，要是小麋鹿真的是自己弟弟就好了，每天，不，每時每刻都可以待在一起。

一起玩游戲，一起看電視，一起吃東西……

他茫然中确信，小麋鹿可以帶給他以前從未擁有的快樂，天真的、發自內心的、迷人的快樂。

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陽光的灼熱不再，夏風也比正午時分柔和許多。

小藕帶着陸陸在孤兒院裏東跑跑西跑跑，在曬不到太陽的走廊盡頭，他們并肩而坐在褪色的木長椅上。

這是小藕很喜歡的一個小角落，坐着就可以欣賞綠意盎然的菜園子，一陣一陣地穿堂風不知道從哪裏吹來，沿着長長的走廊，從他的身後掠過。

有時候，一陣風起，帶着頭發擦過耳際時，小耳朵癢癢的，小藕就會莫名很愉悅。

小藕跟陸陸說昨天回家後的事情，說葉叔叔送給他的小麋鹿，還有今天去看望唐爺爺的事情，以至于公交車上遇到的姐姐哥哥，事無巨細地訴說着。

陸陸一直很安靜，他還沒有如此深入地接近一個同齡小朋友，謹慎地保持着認真聆聽的姿态。

他并沒有發問，但偶爾的一個眼神能讓小藕知道，他有在聽自己講話。

小藕在長椅上翹起兩只腳，擡高後，晃了晃，雙手手掌撐在椅面，看看遙遠的夕陽，再看看陸陸：“哥哥，你的爸爸媽媽呢？”

陸陸像是突然被冰雹擊中，第一反應是抗拒，可是面對的是小麋鹿。

柔軟無害，而且善良單純的小麋鹿。

陸陸低頭，雙手和小藕一樣撐在椅面，難得幼稚地晃了晃腿，低眸輕聲說：“媽媽走了，爸爸……爸爸住在另一個房子裏。”

還有一只無毛貓。

曾經屬于他的無毛貓。

這下輪到小藕愣住了，他迷茫地眨眨眼，癟了癟嘴：“哥哥……”

他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答案。

但是陸陸還來不及說別的，小藕就抱住陸陸的胳膊：“哥哥，抱抱。”

陸陸就這樣被比自己小的弟弟用雙臂緊緊地抱住，他的小腦袋在自己肩膀處蹭蹭。

陸陸的手慢慢地搭在小麋鹿的肩膀上：“沒事。”

小麋鹿在安慰他，他能感受到。

他心裏晃過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像是耀眼的陽光刺了一下他的心，而後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你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不自覺的，陸陸的語氣也變得跟小藕一樣，軟軟的，輕輕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帶着期盼渴望與害怕被拒絕的小心翼翼。

“好啊。”小藕松開陸陸，眼神透亮得發光一般，凝視着陸陸，放聲叫了一聲，“哥哥！”

陸陸看到了小麋鹿眼眸中的藍天與日光，還有他自己的。

“嗯。”

陸陸扭頭看看正前方的天空，不自覺的牽起嘴角。

風從他們身後吹來，掠起他們額前的頭發，兩個孩子湊在一起笑了又笑。

遠處遙遙看見這一幕的劉叔，默默地拿起手機拍一張照片，将兩小只的背影和遠處的藍天、斜陽、白雲一同定格。

他點開微信上置頂的對話框，對方的昵稱是陸總，點擊發送照片。

“陸總，小少爺今天來看朋友，這是他的朋友小藕”

陸總：“在幹什麽？吹風啊？”

劉叔：“在聊天，坐了好一會兒，小少爺看上去挺開心的。”

陸總：“他不是有潔癖嗎？不是不許我坐他的床嗎？他現在跑別人家坐門口椅子上？啊？”

劉叔；……這不是重點好嗎！

劉叔無語。

不過，幾秒種後，陸總發來新消息：“帶回家玩吧，這大太陽曬的，回頭小臉曬得黑漆漆，就不可愛了。”

劉叔深吸氣，忽略後面幾個字。“好”

他想起之前陸總發話讓弄個室內卡丁車和摩托車場，也是用這個說辭——曬黑了，就不可愛了。

這天，陸陸回家後。

陸銘乾穿一身正裝，在西廚廚房裏準備晚餐，嘴裏叼着一根煙，手持一把窄刀，哼着沒譜的調子，幾刀下去順溜着就把一條魚給料理得齊齊整整。

心情看起來相當不錯。

陸銘乾名下有個大型集團，金融、酒店業務遍布全球，光相關産業鏈的分公司子公司就有十幾家，還有一堆投資項目，屬實難得能有這種閑工夫在家做菜。

當然，盡管是做菜，可依舊是襯衣西褲，洗把手分分鐘可以進會議室開會。

陸銘乾準備掐了煙，一轉頭看到豆芽菜一樣大的兒子站在廚房大門邊，他笑着問：“回來了？晚上吃魚，剛空運來，北歐進——”

正想炫耀一下這魚的來歷，兒子轉身就跑。

“跑什麽？”陸銘乾怒喝，“晚上不給你吃！”

但陸陸的腳步聲很快又傳回來，只見他靠在門後面，露出一個腦袋，問道：“劉叔說，我可以帶朋友來家裏玩？”

陸銘乾正用一塊幹淨白毛巾擦刀，動作輕柔地宛若在給剛出生的嬰兒洗禮。

他頭也沒擡道：“我沒說過不讓你帶朋友回家啊，我說過嗎？”

話音剛落，陸陸眼裏含着笑意，點了點腳尖，對他爸大聲說：“我不要吃魚，我要吃櫻桃。”

陸銘乾扭頭瞪他一眼。

看到親爹不爽，陸陸就高興了，他轉身跑向二樓。

陸銘乾則跟阿姨道：“給他送兩盤櫻桃上去。”

阿姨笑着去準備，父子倆今天氣場還行，算得上是比較和樂，總比往日悶頭不講話的好。

兩天後，小藕直播完得知，直播間的粉絲數量已經超過三十多萬，已經是榕城賽區人氣第一名，遠遠超過其他小朋友。

小藕并不清楚這意味着什麽，他比較關心陸陸的粉絲數量。

“陸陸一直沒開直播，所以只有七八萬的觀衆關注了。”

小可道，這其實已經算是很多的數量，畢竟陸陸一次都沒有直播過，唯一一次還是前兩天出現在小藕的直播間。

“這樣子啊，那小藕可以分給陸陸哥哥一些嗎？”小藕好奇而天真地問，“多分一點好不好的啊？”

小可笑了：“這個不可以分的，不是蘋果。”

“哦。”小藕有些小失望，搭在燙燙腦袋上的小手輕揪他的小耳朵。

正當小藕想着怎麽可以讓哥哥也有很多觀衆，就聽見門外有人道：“小藕，你快看誰來了。”

“嗯？”小藕聞聲望去，驚訝得小嘴巴張大。

燙燙也好奇地仰起頭，觀察來人。

這兩天總有好些人來看小藕，燙燙霸占小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傷心。

葉南舟笑着踏進來，等到小藕撲過來，一伸手臂就把這小可愛抱起來，手指在他面前一晃，掉落了小麋鹿挂墜：“叔叔來找小藕玩了。”

小藕見到輕輕晃動的小麋鹿，拼命蹭蹭葉叔叔的肩頭，雀躍地把臉蛋都貼過去了，“叔叔！”

他趕緊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小麋鹿，滿臉是笑，似乎在說：叔叔，小藕也有好好都保護小麋鹿呢！

葉南舟享受着難得的膩歪，心情大好。

他這兩天其實特別忙，但又突然犯懶，想要放空，索性将事情集中處理後，就來看小藕了。

果然，在看小藕的瞬間，一切煩惱像是不存在了。

小藕打量葉叔叔，今天沒有穿工作服，穿的是淺藍體恤和薄薄的牛仔長褲，顯得特別年輕。

陳奶奶也注意到了，笑着說：“葉先生今天看着真清爽啊。”

葉南舟笑了笑，他問道：“阿姨，我能帶小藕出去走走嗎？不走太遠，附近公園之類的，吃過晚飯再送回來。”

陳奶奶看看小藕，征詢他的意見：“小藕覺得呢？”

小藕跟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嗯嗯嗯嗯嗯嗯，小藕想跟葉叔叔去公園玩。”

他抿着唇，彎起微笑的弧度，欣喜地抱緊葉叔叔的肩膀。

就這樣，葉南舟載着小藕，慢慢地開車去了榕城挺有名的一個森林氧吧。

森林氧吧工作日人少，清靜。

小藕坐在副駕駛上，仰頭望天。

馬路兩旁的樹影落下來，一明一滅，溫柔地滑過小藕稚嫩的臉龐。

車載空調吹出涼飕飕的風，小藕兩條腿搭在椅面上輕輕地晃，一副樂淘淘的小模樣。

車上沒有安全座椅，而小藕還太小了，葉南舟不敢開得太快。

抵達停車區後，便停了車抱着小藕走進去。

森林氧吧的入口是一片竹林，滿眼翠綠，耳邊是清晰的風聲與鳥叫聲。

小藕仰頭看向聳入雲霄的大竹子，低聲道：“叔叔，小藕可以自己走路的。”

葉南舟道：“到前面叔叔再放你下來，不急。”

“好噠。”

雖然也可以自己走，但是被叔叔抱着的話，好像會更幸福呢~

小藕竊竊地喜悅着。

這個點來的人的确少，一路都只有一些老阿姨和老伯伯在散步閑談，甚至有人在涼亭裏喝茶下棋，應該是附近的居民。

樹木高大而枝繁葉茂，下午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照耀下來時失去了熱力，只有一陣陣清涼。

小藕踩在青石板上，牽住葉叔叔的手，一蹦一跳，偶爾單腳跳，偶爾雙腳跳，像一只靈敏的小小鳥。

葉南舟就這樣陪着他慢慢地走，雙眸中滿是小藕可愛的模樣。

抵達一個休息區時，小藕看到一排排整齊的藍色自行車，有兩個座位的，還有三個座位帶一個遮陽棚的，他沒有在別處見過這種自行車，倍感新奇，大眼睛瞅了好幾下。

“想坐自行車嗎？”葉南舟索性将孩子抱起來，走到付費取車的地方，一眼看到适合帶孩子的自行車，“叔叔騎車帶你好不好？”

小藕自然沒意見，他沒想到葉叔叔竟然這麽厲害，都可以想到他一閃而過的小念頭。

葉南舟拿出手機先付押金再取車，他挑了一輛看上去比較新的自行車，檢查了下剎車功能和兒童座椅後，将小藕抱上去。

一旁的工作人員難得瞧見這麽英俊的男士和可愛的孩子，不着意地打量了幾眼，還上前熱情地介紹了一下怎麽使用。

這輛車的兒童座椅在大人座椅的前面，小朋友坐進去後，兩只腳需要伸進固定位置，避免腳碰到車輪，有交叉的安全帶，小孩子的雙手也可以扶住車把手。

小藕被扣上安全帶後，小手握住車把：“小藕還沒有坐過這樣的車車呢。”

“叔叔也沒試過。”葉南舟淡笑，他謝過工作人員，姿勢潇灑地擡起長腿跨上車，低頭在小藕耳邊問：“小藕做好準備了嗎？”

“嗯嗯！”小藕聽見沉靜溫柔的聲音，歡快地點頭。

葉南舟語調輕快地道：“那我們出發咯。”

嘩的一下，小藕感覺到自己滑出去了，清風迎面撲來，掀起他的劉海，他激動地低呼，“哇。”

比坐大汽車有趣多了。

葉南舟聽見童稚而愉悅的歡呼，心情無比暢快。

果然，暫時放一放工作，出來跟小藕一起說說話，是這幾天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了。

當然，他還得做另一個決定，只是暫時還沒想好。

關于他是否要回去看望他受傷的父親。

在旁人無法得知的方面，工作狂人葉南舟也有拖延症。

淡金色的陽光從前方照來，閃爍在兩張同樣放松、愉悅的臉上，他們都眯着眼睛笑，彎起的眉眼弧度是如此的一致。

小藕高高地擡起臉，張開手臂和五指擁抱前方吹來的風和陽光。

前方沒有其他行人，葉南舟熟悉這輛車的情況後，稍微加了點速度。

果然，小藕快活得直笑。

森林氧吧的騎行觀光道路設計十分有趣，結合樹林、大湖，每一段都有各自的風光。

等他們從竹林間離開時，盡頭就是散落鑽石般粼粼波光的湖面，斜陽就在湖光山色的盡頭，将天際染成了絢爛的橙紅金黃。

小藕被龐大而看不到岸邊的大湖與壯觀的夕陽落日所震撼，他久久地凝視前方，良久才仰頭看向後方的葉叔叔：“叔叔，好漂亮啊這裏。”

他視線中，葉叔叔的下巴俊秀，鼻尖挺直，白皙的臉上印上太陽瑰麗的色彩，像是一幅畫一樣好看。

葉南舟停了車：“我們在湖邊走一會兒，好嗎？”

“好。”

葉南舟将車子放在湖邊的停靠點，抱着小藕。

小藕扭了扭身體，小腳往往前面高的臺階跨，他想站在高一些的臺階上。這樣，他就可以盡量和葉叔叔靠近，而不用葉叔叔低頭說話了。

葉南舟如他所願抱他上去，順便幫他整理一番小衣服。

一大一小就這樣，沿着湖邊的木質棧道，緩緩的往前走。

小藕握住葉叔叔的手指頭，時不時揚起小腦袋笑一笑，就是很歡喜可以跟葉叔叔這樣出來溜達溜達。

小藕跟葉叔叔說了這兩天去看唐爺爺的事情，第一次去過後，昨天上午他又和陳爺爺去了一次。

他有些小憂傷地說：“唐爺爺還是沒有講小藕的爸爸媽媽在哪裏。”

葉南舟摸了摸他的腦袋：“不着急，應該很快就能知道的。”

小藕點點頭，彎腰撿起一片巴掌大的綠色小樹葉，捏住葉梗轉轉，仰頭問葉叔叔：“叔叔，每個人都會變老，變得像唐爺爺那樣嗎？”

唐爺爺每天都坐在陽臺上，或者是躺在床上睡覺，連吃飯都需要有人喂，吃的東西也都是一些流質。

小藕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就會心裏就會悶悶地難受。

“是啊。”葉南舟嘆氣，頓住腳步，看向眼神憂郁的小家夥，“每個人都會變老的。”

小藕揪住他的手指頭，癟癟嘴，眼神變得糾結而傷感：“小藕不想葉叔叔變老，也不想爺爺奶奶、哥哥姐姐變老。”

他希望大家一直都保持現在這樣。

“小傻瓜。”葉南舟笑着坐在高石階上，湊近小藕的臉蛋，同他平視道，“小藕不想長大了嗎？”

“想。”

小藕蹙起小眉頭，嘟着下唇，仔細思考了下，慎重地做出抉擇：“要是小藕不長大，葉叔叔也不變老，那……那小藕就不長大好了，小藕可以不長大的。”

葉南舟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手臂摟住滿臉篤定認真的小可愛：“可是叔叔希望小藕可以健康快樂地長大，還要找到自己的爸爸媽媽，成為一個勇敢、正直、富有愛心的人。”

小藕眨眨眼，勇敢、正直，富有愛心……

他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嗎？

在他的心裏，葉叔叔就是這樣的人。

小藕認真而用力點頭：“嗯，小藕要成為叔叔一樣的人，跟叔叔一樣高高的，笑起來很好看的。”

葉南舟又笑了，笑容遠遠比他在工作時更真實，更接近真正的他。

傍晚。

小藕和葉叔叔離開森林氧吧後，去了一家城中聞名的兒童親子餐廳。

葉南舟早前就預定了一個大包間，裏面像是一個mini平層套間，按照五歲以下兒童的身高量身定制的mini客廳、mini廚房以及mini卧室。

兩室兩廳一衛一廚，典型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小藕脫掉鞋子進去後，立刻被眼前色彩缤紛的各種家用品吸引。

而等比縮小的立式空調和電視機以及各類家具，像玩具又不像真實，奇妙極了。

服務員親切地介紹：“這些都是通電，可以啓動的。另外配備的用品和零食都已經包含在費用中，可以随意享用。”

說完，她便出去了，幫忙帶上門。

等服務員出去後，外面等着好幾個男生女生都興奮地圍上來：“真的是小藕嗎？怎麽樣怎麽樣？”

“噓！淡定。”服務員拉着他們去過道，“小藕很有禮貌，而且很乖，還幫我放碟子。真的很懂事，跟節目和直播間都沒什麽差別的。而且他臉好小，感覺都只有我手掌那麽大，嬰兒肥肉嘟嘟，搞得我很想摸摸他的臉。”

“哇，一會兒我去服務怎麽樣？”

“讓我去讓我去！我想跟小藕講話”

“另一個應該是孤兒院的哥哥吧？”

一個男生激動道：“對，直播的時候，小藕哥哥會在一邊幫他的。沒想到小藕哥這麽帥啊，天啊，他打電話來預定也是我接的電話，聲音也超蘇的，超溫柔。我喜歡這種類型。”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大家都直直地看着他。

他甩甩手，誇張地道：“哎呀，幹嘛啦！我跟你們講，小藕哥哥這種長相身材，簡直是我們圈子裏的天菜好嗎！”

包廂內。

小藕拍拍小沙發，坐上去後想招呼葉叔叔，卻見葉叔叔盤腿坐在客廳的軟塌椅上，他面前的桌子顯得很小。

啊，他想和葉叔叔一起看電視，可是葉叔叔坐不上小沙發哎。

開心新奇之餘又有些小煩惱呢。

葉南舟拿起水杯道：“小藕喜歡這種小房子嗎？”

“嗯嗯嗯！”小藕往深藍色的皮質小沙發上撲了撲，沙發的彈性很好，晃得他格外喜悅。

不過，要是有小朋友們一起來玩就好了。

這裏簡直是過家家的天堂呀！

小藕沒看兩眼動畫片，就跑進廚房，點點那個，戳戳這個。

葉南舟翻開桌上的使用指南，對他道：“廚房裏的電器，冰箱是可以打開的，電磁爐不能用，因為比較危險。小藕去看看冰箱裏有什麽？”

“好呀。”小藕面對着雙開門大冰箱，比他高，但把手的位置很适合他開。

拉開後，冰箱裏是各種甜點。

“叔叔，這裏有好吃的！”

葉南舟笑了：“小藕幫叔叔送過來好不好？”

“嗯！”小藕小心地取出很小的甜品盒子，再關上冰箱門，走向葉叔叔時，驚喜地說，“像是叔叔來小藕家做客呢。”

“難道不是嗎？”葉南舟朝他眨眨眼，接過甜品碟，“謝謝小藕的招待。”

“哇！小藕喜歡。”

真的就像是過家家，好好玩啊。

小藕撒開腿跑去每個房間看一遍，鐵藝小床、小被子、小書桌、小櫃子，每一樣東西都是完全符合他的尺寸。

他放輕腳步，挪到門後面，瞧一眼席地而坐的葉叔叔，大眼睛眨巴眨巴，心裏想：是不是又做夢了呀？

這時，敲門聲響起。

“您好，您定的晚餐到了。”

葉叔叔轉身笑着道：“小藕，有人來敲門哦。”

“小藕來啦！”小藕興高采烈地跑出去，打開門，和外面的服務員姐姐笑着打招呼。

服務員彎腰送進來一個三層高的餐車，屈膝跪在桌前将菜都擺放好，笑着對小藕道：“需要什麽的話，可以按這個紅色的鈴喊我。”

說的是桌上一個紅色的木偶擺件。

“好的哦，謝謝姐姐。”小藕積極地幫忙收拾桌面，像是一家之主。

小藕坐在長桌的一端，對面是葉叔叔，兩人開始用餐。

他坐好後，關心地問：“叔叔，你這樣坐着會不會不舒服？屁股會疼嗎？”

“不會。”葉南舟聽見他稚氣的問題，笑了。

他的椅子是榻榻米常用的靠背椅，平放在地毯上，一般日料餐廳用的比較多。

小藕得到答複，點點頭，開始拿起紅色的圓頭小叉子吃面前的雞肉丸子。

兒童套餐的菜量不大，但色彩豐富、營養均衡，都是特意為孩子們搭配的，因而很少有孩子會拒絕這些食物。

小藕吃得也是不亦樂乎。

為了能在小別墅裏多玩一會兒，小藕吃得比平常快一些，吃完就滿屋子溜達，從廚房的水池到書房的童話書，每一樣東西都研究一遍。

葉南舟也第一次來這類特色兒童主題餐廳，他從餐廳挪到客廳的沙發邊，依舊是席地而坐，打開小小的方形電視機。

電視機有些像他小時候看過的黑白電視，機頂有兩根長長的天線，有時候信號不好，還得不停地調整接收角度。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父親，葉建平。

那時候葉建平的工廠剛起步，家裏所有的錢都投入生産，一家人局促地擠在一室一廳裏，每次看電視，為了接信號，都得把電視機搬到陽臺上。

電視機也破舊，接收總有問題，得用力拍兩下才穩定。

葉南舟到現在都記得，夏日夜晚，他坐在父母中間，母親扇着蒲扇，看着電視，吃着清甜的西瓜。

他們一起看過港版的《射雕英雄傳》、央視大戲《西游記》《紅樓夢》。

只是這些記憶，随着年歲漸長，父母離異，母親早逝，而被深藏在他心房的某一處。

“叔叔？”

一只小手輕輕軟軟地搭在葉南舟伸長的手臂上。

原來他維持這撥弄天線的動作，太過長久。

葉南舟回過神，對小藕笑了笑：“叔叔研究下這個，沒事，小藕繼續玩。”

“小藕想跟叔叔一起看電視。”小藕乖乖地坐在沙發前的地上，挨着葉叔叔，仰頭彎起眉眼笑，軟綿綿地問，“好不好叔叔？”

“好。”葉南舟調整好頻道，放出裏面的兒童動畫片，而後抱住小藕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低眸，望着小藕頭頂的發旋兒，竟如此地想家。

曾經的，他和父母的家，以及他夢中構建過的，屬于他和另一個人的家。

當天，葉南舟送小藕回藍天天孤兒院後。

拉開門坐上車，他摸出手機給方阿姨發了消息。

“阿姨，這周末我忙完就回一趟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