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臨終關懷

神經外科辦公室。

陸清衍坐在椅子上，周維帶進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爺。

老爺爺穿得很樸素，臉上布滿皺紋，身子微佝偻着，跟在周維身後。

“陸老師，24床的家屬來了。”周維說着，起身要給老人家搬椅子坐。

只見那老人擺了擺手，拒絕道：“我站着就好，醫生你們忙，不給你們添麻煩。”

周維點了點頭，坐在陸清衍對面，開始忙自個兒的事。

陸清衍神色平靜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家，薄唇微啓：“老人家，叫你來，就是想具體跟你說一下你老伴的情況。”

說着，他那俊逸的眉頭微蹙起，看了眼門口：“你的子女呢？我記得病歷上記錄着你們有個女兒。這種時候，需要把家裏的年輕人叫來，一會兒還需要簽個字。”

老頭子一聽這話，手微抖着，身子向前傾，張了張嘴問到：“是、得的癌症嗎？”

陸清衍點了點頭，語氣平靜：“确診了。膠質母細胞瘤4級，惡性程度極高。現在你老伴頭痛，嘔吐，是因為腫瘤惡性生長，使顱內壓增高。同時也侵犯了大腦神經組織，所以影響了她的運動、視力、語言還有智力，人癱瘓了。”

“現在情況很嚴重。”

老爺爺聽見陸清衍說這些，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結巴道：“你有什麽直接跟我說就成，我女兒嫁了人，今年又生了二胎，要顧着自個兒的家，哪裏還顧得上我們，沒關系，你直接說。”

陸清衍斂眸，眼底的情緒不明：“因為你老伴兒年紀大了，再加上你們來得太晚。腫瘤已經轉移，腦部的手術可以做，但術後很容易複發，預後極差，即使是做了手術，也撐不了多久。”

老爺子上前邁了一步，那雙有些凹陷的眼睛，緊緊看着陸清衍：“那如果不做手術，還有多少時間？”

“不足三個月。所以，還是需要你來拿主意，這個手術，做還是不做。”陸清衍的語氣淡淡的，神色認真。

老爺子眼眶有些紅，手抖得厲害，結巴地說道：“那，就不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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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陸醫生。”老人家的神情有些恍惚，轉身要走，卻又被陸清衍喊了回來。

“需要你簽個字。”

老爺子弓着背，滄桑的手握着筆，簽了字。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陸清衍收回視線，對周維道：“給24床請一個腫瘤科的會診，看是否還有必要轉去他們科。”

周維那白白胖胖的手緊握着鼠标，忽的，又重重地敲了一下鍵盤。

“太過分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沒良心的子女！”

聽見周維這話，辦公室的其他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沈之陽眉頭動了動，點頭附和：“嗯，有進步啊，都能心系病人了。”

“沈老師，這時候了您怎麽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今天早上看見他女兒來了的，抱着個孩子，來看了兩眼就走了，我還讓她等等，說今天下午陸老師可能要找家屬談話。住院幾天了，就來看了兩眼。”

“太讓人窩氣了。”周維氣呼呼的，連帶着，語氣都兇了。

沈之陽輕笑，喝了水，慢悠悠地說到：“小周同學，有仁心仁德是好事。他那個女兒确實不孝順。”

“以後這種事情，你還會遇見很多。甚至還有更氣人的。見得多了就麻木了。”

“我們當然有良心，想要幫他們，但我們不是神仙，不是億萬富翁，能幫得過來嗎？平常心，別激動。”

“看看你們陸老師，面不改色，這你得向他好好學，他還遇見過比這更慘的。”

聽見沈之陽這樣說，周維看向陸清衍。陸老師依舊是平常的模樣，看不出情緒。

周維低下頭，默默開始做手裏的事兒。

北城大學醫學院有個志願者小分隊，名叫“臨終關懷”志願者團隊。

這個志願者小隊就是專門給那些生存時間有限、大多不足六個月的患者送去溫暖。學生們能做的，可以的話，就是陪病人聊天，幫助完成他的遺願，安撫他們的情緒。再者，如果有必要的話，也可以進行募捐。

孟雲雲的男朋友是隊長，蘇傾沅聽說他們志願小隊今天要來醫院，為了找機會見陸清衍，所以蘇傾沅就跟着來了。

戚酒對她的行為嗤之以鼻：“鬼迷心竅。”

蘇傾沅反駁道：“錯，我是被陸清衍迷了心竅。”

志願小隊照例來到醫院腫瘤科，腫瘤科的王醫生卻告訴他們，神經外科有一個病人可能需要他們的幫忙。

所以蘇傾沅他們又去了神經外科。

蘇傾沅是高興的。

因為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見到陸清衍了。

隊長姜興磊帶着兩三個同學來到神經外科醫生辦公室門口，然後很禮貌地敲了敲門。

“老師們好。我們是大三臨床醫學系臨終關懷志願者。腫瘤科的王老師讓我們來的，說你們神外有一個病人很需要幫助。”

沈之陽聽見聲音，擡眸一看。便看見了站在姜興磊旁邊的蘇傾沅。

他勾唇一笑，故意大聲說到：“喲，小蘇同學。”

正在寫病程記錄的陸清衍聽見沈之陽的話，瞬間擡眸，看向門口處。

小姑娘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短褲，露出纖細白皙的腿，頭上戴着一頂志願者的帽子，許是因為剛才在外面被太陽曬着了，臉蛋兒紅撲撲的，看着像紅蘋果。

想咬一口。

蘇傾沅對着沈之陽揮了揮手，又看向陸清衍，笑了。

陸清衍眸光黯了黯，心想着，她怎麽不沖他揮手啊？

她和沈之陽什麽時候關系那麽好了？

李博學看了眼門口的小姑娘，意味深長的看了陸清衍一眼後，對着門口的幾個學生招了招手：“都進來吧，王老師跟你們說的是哪個床？”

姜興磊如實答到：“24床。”

沈之陽聽見這話，大聲說到：“哎喲，那可真是太有緣份了，24床正好歸咱們陸老師管。”

蘇傾沅聞言，下意識的看向陸清衍，卻見陸清衍也正看着她。

目光交彙，陸清衍迅速移開視線，清隽白皙的臉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