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來遲了
天鶴宮的寝殿。
一雙赤足踩在白玉鋪就的冰涼地板上,衣擺摩擦的聲響過後,寬大的玄衣褪落至腳邊,淩亂的黑色衣料交織在一起勾着蒼白的皮膚。
待穿上了略微緊身的黑衫和護臂,那雙足将玄衣随便往旁邊一踢。
轉身經過時,衣袍自動燃成一團火焰,浮起的灰塵紛紛揚揚。
耀眼的陽光從長排的窗棂上投下來,空闊的寝殿落了滿地的金燦燦。
聞鏡快步走向大門口,影子被拉得很長,在落下的陽光間往前移動。
他打開沉重的大門,日光充足,略感刺目,不悅地擰起了眉毛。
系統大聲地感嘆:“天氣真好呀。”
對于它有事沒事就找存在感,聞鏡早已習慣,捏了捏鼻梁,适應了一會兒光線後,擡起腳往山下走。
系統奇道:“你又要去清心殿?幹嘛不飛下去?”
聞鏡簡單地嗯了一聲,作出了冷淡的回應。
系統:“你又要找那個姜糖?”
聞鏡:“嗯。”
沒被冷落的言語打擊到,系統長籲短嘆:“秘境已經覆蓋,廣隐罩也起了作用,龐大的惡意值即将湧來,你還稀罕姜糖那一丢丢做什麽。”
聞鏡懶得理它。
系統自己腦補完畢,以一個人生導師的身份教導道:“做人不要鑽死胡同,失敗只是一時的,我們還可以從其他人那裏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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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鏡不耐地打斷:“閉嘴。”
系統執着道:“學會放棄,也是一種變通。”音調抑揚頓挫,頗有種勵志雞湯的意味。
聞鏡面無表情地關閉語音功能。
從曲折蜿蜒的山徑一路向下,他走得飛快,衣袍掠過蔓生的雜草,凝結的露珠抖動着向下落,劃過他的袖口和衣擺,浸濕了一小片。
待走到極寒門的殿門口,聞鏡仰頭望刻着遒勁三字“極寒門”的匾額,嘴角微微彎起,用一張笑容滿面的面具覆蓋住沒什麽表情的臉。
随後往前踏出一步。
與此同時。
姜糖正坐在別院裏的石桌上,別院裏的一棵楓楊樹郁郁蔥蔥,垂落着排列緊密的果序。
陽光從樹葉間隙中灑落,在她的臉上投下細碎的葉影。
她穿着單薄的粉裙,手指捧着一個小匣子。
這是近日在床底暗格裏發現的盒子,檀木做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可能是原身被廢前的物品。
她猶豫了兩下,仍然打開了。
匣子內部藏着一個黃色的鈴铛,長得小巧可愛,晴日下隐隐透出靈動的光澤,與普通的鈴铛大為不同。
原身曾經是個修士的身份,她猜測可能是什麽法器。
兩根手指捏着,舉起來觀察了一番。
晴日的早晨,除了叽喳叫喚的小鳥,院中寂靜得毫無人聲。
正想要晃動時,破舊的大門發出嘎吱一聲異響。
仿佛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打破了接下來幽靜和安然。
幾個陌生弟子突然闖進來,手提着劍,如潮汐一波又一波,站定後,一排排整齊地立在面前,銀色的劍流動着冰冷的鋒芒。
俱是穿藍衣的極寒門弟子,神情與路上遇見的友善态度有天壤之別,表現出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
姜糖心裏咯噔一下。
她猛地站起來,挺直了腰杆喊道:“你們幹什麽!?”
對方來者不善。
面對人數衆多的修士,一個小小的凡人首先要從氣勢上戰勝他們。
姜糖揚起下巴,不由得踮起腳尖為自己增加點高度。
雖然沒什麽大用,但她覺得看上去厲害了點。
弟子們漠着臉并不回答,左右兩側各向外退了一步,空出一條走動的道路。
為首的執事秦修從最後面穿梭過來,嚴肅地繃着臉,冷酷道:“姜糖,你和容景串通謀害素懷心之事已經水落石出,等着判決吧!”
串通、謀害??
判決!??
姜糖:???
……
聞鏡來時已遲了半刻。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從天鶴殿下來帶着的煩躁情緒漸漸松散,高高紮起的發尾随風搖動,早晨的風還染着夜的涼意,輕柔地撲在他的臉上。
路過一排矮樹上的刺桐花,他悠然地摘了一朵。
端詳了片刻,然後笑吟吟地将它碾碎,紅色的汁液擠出,粘在手指上像是鮮紅的血。
甚是好看。
他一路摘,一路撚,硬是讓自己白皙的右手變成沾滿汁液的鮮紅色。
腦海裏發不出聲音的系統:“……這是什麽變态的惡趣味。”
滿手血色的他不以為意,臨近目的地時,又把系統的語音功能開啓,在它長久的緘默中來到屬于姜糖的別院門口。
門大開,他擡眼瞥去一眼,院中無人。
走進去,右側姜糖的房門半掩着,狹小的縫隙中看不到全部的空間。
他推開房門前先喊了一聲:“姜糖?”
回答他的唯有漫長的沉默,以及鳥兒振翅飛翔掠過楓楊樹葉片的聲響。
房內的桌椅床榻安靜地躺在陰影中,進深長的小屋即使大開着門,陽光也照不到最裏面。
屋裏顯得有些暗。
長長的人影擋住灑下來的陽光,他立在門口,自言自語道:“不在?”
這時系統小心翼翼地發出聲音,似乎怕他又關閉語音。
“可能又下山去了吧。”
“或許。”他頗為無聊地回過頭,随意坐在院中心的石椅上。
一個小匣子置在石桌上,有人将它打開了卻未收回。
聞鏡盯着這個小匣子,片刻後,啪地一聲将它蓋上。
突兀的響聲在這離離疏影的別院顯得尤其大聲,把系統吓了一跳,也将屋裏修煉的莊柔月引了出來。
她開了一條小縫,從門縫中觀望院子,一眼便認出了坐在石椅上的人。
臉色變了又變,莊柔月稍作遲疑,語氣略帶攻擊性:“你怎麽還在此處?秦修沒把你押走?”
聞鏡捕捉到兩個在他面前幾乎不常見的兩個字,頓時聯想到了所有近來發生的事。
陷害、押走。
隐匿在樹影下的雙眸,看不清任何的情緒。
手指在粗糙的石桌上輕點,發出細微的輕響,半晌他不言語,好像是在苦惱地思考。
一會兒後,他的嘴唇輕啓,說出了幾個字。
離得遠,莊柔月沒聽清說了什麽,也不是很關心,冷冷地瞧了一眼後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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