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07

Chapter7

清晨，小雨淅瀝。

吵醒了快兩點才合上眼的尚懿。

本來想五五開水端平，發現自己精力有限，幹脆繳械爬上床睡覺了。

她摸了摸另一邊，沒人。

伸了個懶腰，果然又擺成了大字。

門外，傳來鍋碗瓢盆的動靜。

尚懿套了件襯衫出去。

陸聿修煮了兩碗清湯面，各配了叉燒和雞蛋，熱氣騰騰，香得尚懿加快了小碎步趕到餐桌前。

她昨晚沒吃飯，現在饑腸辘辘，吃什麽都津津有味。

陸聿修本來沒想和她說話，但這剛出鍋的面很燙，小屁孩吃的狼吞虎咽，對食道不好。

于是，沒什麽好氣地：“又沒人跟你搶。”

總算跟她說話了。

尚懿像找着破防口，順着話吃得慢了點。

她吸溜兩筷，裝頭發礙事然後不經意地輕甩一下，再整理到耳後，順便觀察他。

陸聿修一直是專心地吃着，偶爾擡起眉梢看了幾次小動作頻繁的她。

目光觸及的那一瞬。

尚懿心道機會來了，就現在吧。

“對不起。”

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而且沒有逃避開陸聿修直視而來的眼神。

尚懿算不上是個心高氣傲的女生，但耍小性子、脾氣驕縱這些還深刻在她骨子裏。

以前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遞臺階的永遠都是陸聿修，這就好像成了他們之間不成文的規矩。

所以道歉這事，對尚懿來說，算是道坎兒。

但經過昨天那麽一吵，陸聿修發現，這小屁孩兩年不見，好像哪裏變了。

陸聿修喝了口湯，笑問：“跟誰道歉？”

“你啊。”

“我不需要。”

“奧。”尚懿低下頭，吃自己的。

真難搞。

“你應該跟昨天的牛排道歉。”

湯剛入喉，差點嗆到她。

尚懿撐起頭，像看智障一樣看着他，又問了遍：“跟誰？”

“你浪費食物不該跟食物道歉嗎？”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

不過怎麽實操呢，是讓她對着垃圾桶叩三個響頭還是上柱香祈禱它們下輩子投個好胎？

尚懿眨巴眨巴，看着他，眼裏迷茫地透露出一行小字“要不你給打個樣兒？”

陸聿修笑了：“這次下不為例。”“下次要敢再犯，直接拖回大院交給你爺爺處置。”

尚懿聽到爺爺兩字，有些犯怵。

從小到大，尚懿沒怕過誰，唯有當過軍人的爺爺，以前天天拿軍隊裏那些條條框框壓制她，後來長大脫離了控制，身上那些小毛病又捉襟見肘出來了。

之前她回來那天，夏姚還叮囑她記得回去看看老人家。

但她不敢，并察覺到了一件蠻恐怖的事，就是跟陸聿修同住屋檐下之後，她總有一種夢回四五歲被送去軍屬大院軍事化管教的錯覺。

這種錯覺在昨晚那事之後還變得愈發強烈。

此話題太過壓抑，尚懿趕緊換了個:“你工作找得怎麽樣啊？”

只要壓抑不到她，壓抑別人算什麽。

陸聿修夾面條的筷子一頓，似乎沒想到尚懿會突然關心這事，剛好手邊的電話響了，他起身走去客廳，背對着餐廳的方向，接起。

從尚懿的角度看，這家夥聽到手機鈴響的時候竟然松了口氣。

什麽鬼。

他三言兩語嗯嗯了幾聲，完全沒說一個關鍵信息，尚懿只好裝漫不經心地走到沙發邊，揉.捏了兩下“孫智興”的胳膊，但還是一點沒聽見打電話那人在跟他說些什麽。

打了五分鐘，陸聿修便換好衣服出門了。

尚懿盯着那扇緊閉的門久久沒回過神，她總覺得陸聿修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隐瞞着她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但尚懿還是不計前嫌地給不讓她進家門的尚千萬打了個電話過去：“喂，爸爸，你公司有沒有什麽工作适合陸聿修的啊？”

尚千萬接到女兒來電時會心一笑，結果上來不是關心他和夏姚過得如何，反倒操心起阿修的近況來。

雖然心頭有一絲絲難過，但尚千萬還是很滿意尚懿這驚天動地的變化。

這不就間接說明，撮合他倆結婚确實是明智之舉嘛。

尚千萬笑說:“阿修一個退伍的上尉軍官，還用得着我閨女擔心他未來就業啊，再不濟，阿修家裏還能不給他找個厲害的工作？”

話是這麽說不錯。

但尚懿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行吧，那沒你什麽事了，拜~”

那頭，尚千萬剛想唠叨兩句，直接被那無情的嘟嘟嘟聲堵回了肚子裏。

會關心丈夫了是不假，但這丫頭結了婚反倒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尚懿其實是還生着她爸媽的氣，不管之前他們是出于什麽原因非要她結婚，那都不能說把她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了啊 。

世界上哪有這樣的父母。

但一想到她賬戶上那幾輩子都花不光的錢，以及尊重她意願同意她在外工作，尚懿又覺得，除了原諒還能有什麽辦法。

就是心裏氣不過。

外面雨勢漸小，等尚懿出門上班的時候，幾乎就停了。

孫智興前十幾秒前剛發了條微博，算是官宣了明天會去參加《one percent》海選的事，尚懿轉評贊一條龍，心情就和外邊雨過天晴的天氣一樣好。

明天就又能見到他了。

到了報社，尚懿屁股還沒坐熱，被踩點來上班的戴安娜一把拎起：“走了，今天帶你蹲機場。”

平時出任務的車費公司會報銷，但都是以最廉價的地鐵費用給的，所以尚懿跟着戴安娜周轉了好幾條線路，才抵達了目的地。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

好多報社都會來蹲點。

現在自媒體發達，還會有很多代拍來搶他們生意，因此選對窩點至關重要。

“我呢，以前都會在這邊踩點，基本上只要是走貴賓通道的明星，一逮一個準。”

尚懿邊聽邊做着小筆記，雖然她是為了追星來上班的，但本職工作也不想耽誤，畢竟沒有哪個冤大頭公司會願意養個閑人看着玩是吧。

尚懿問：“那萬一人家不走貴賓通道呢？”

“不走就說明腕不夠大，坐不起呗，少拍點那些也無傷大雅。”戴安娜突然想起來：“對了，你自己有相機嗎？你要有的話，就別用社裏的，那老古董，真不是給人用的。”

“我有的，不過在家裏。”

得跟她媽說一聲幫她把吃飯家夥們都給她寄到寰宇鴻都來。

“你不是本地人啊？”

“啊、我是啊。”尚懿找了個借口:“但我們本地人就喜歡在外面租房子住，呵呵呵。”

“不過不跟父母住也挺方便的，下次可以去你家組趴玩。”

尚懿違心道:“好的呀。”

你可千萬別來啊。

日落西山，機場裏的人又開始絡繹不絕起來。

尚懿蹲了一天，沒守到一個從貴賓通道出來的藝人。

戴安娜:“走吧走吧，今天點背，你待會兒有事嗎？要不一起去吃頓好的？”

尚懿能有什麽事，正想答應，魔都財團NO.1的群消息進來。

家族群她都是屏蔽的，能有消息只可能是被艾特了。

夏姚在裏面說：[阿懿，晚上和阿修回家來吃飯昂@小美女財閥@叛徒修]

這家夥什麽時候潛伏在他們家群裏的？？

還沒吞化這個消息，陸聿修先回了：[媽，今晚我有點事，要不下周吧，叫上我爸媽一起@大美女財閥]

[大美女財閥：好的好的，你們有時間回來趟就行。]

尚懿本來還想着讓夏姚把相機寄過來，如果今晚過去就能自己拿，還不用擔心那些寶貝磕着碰着。

眼下倒好，這倆人跟親母子似的繞開她把回家這事取消了又新約上，把她摘得跟個背景板一樣。

戴安娜：“你到底有沒有事啊，還吃不吃飯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尚懿邊拒絕同事的邀請，邊在群裏說道：[麻麻~我晚上有空的呀~這就在趕回家的路上啦~]

她嗲裏嗲氣地一通操作完，被戴安娜瞟到屏幕上的文字當場嘔了下：“不是，住外面吃家裏，你們本地人是喜歡浪費錢瞎折騰吧。”

“……”

只要能回家，怎麽說她都沒事。

尚懿和戴安娜分道揚镳之後，打車回家。

群裏沒人回她。

氣憤之餘，又想着不回總比拒絕了強。

恩？

她什麽時候回個家都變得這麽卑微和小心翼翼了。

張嫂這回殷勤地幫她開了門，尚懿也不是個記仇加小心眼的人，知道她難辦，所以沒說什麽難聽的話。

尚懿家大如城堡。

每處地方都出自世界頂流設計師們的手筆。

穿過千平的歐式風客廳，尚懿在餐廳找到了兩位大人。

“回來了？”尚千萬坐在主位，眼掉在報紙上，擡都不擡一下。

早想回來了，還不是有些人千叮咛萬囑咐沒有姑爺不讓進門。

尚懿悶哼，随張嫂拉開側位自然落座。

菜肴上齊。

川魯粵蘇四大菜系。

道道山珍海味來形容都不誇張。

尚懿夾了塊叉燒入嘴，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她終于活過來了。

夏姚看着尚懿接下來上演了一幕狒狒進食，不忍笑她：“你這是餓死鬼投胎來的。”

說到這個，尚懿還真是有發言權。

“媽媽，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天吃不好睡不好，還掉了兩斤肉呢。”尚懿咬着筷子，賣起慘來毫不費力，眼巴巴望了望她媽，又看了看她爸：“要不我搬回家裏住吧，我倒不是嫌吃穿不好啊，主要就是每天都想你們倆想到睡不着覺，再這樣下去，我怕我精神都要崩潰了。”

小甜話尚懿說起來最不燙嘴，但尚千萬十分不給她面子：“我看你兩年在國外，不回來就算了，一個電話都沒主動給家裏打過吧。”

“……”

好吧，我閉麥。

我吃菜。

回家的願望落空，尚懿這頓飯頓時吃的不香了。

她吃完沒離席，跟沈飄零分享着這兩天在報社遇到的趣事，耳邊時不時聽點她爸媽的說話內容，然後就聽到了陸聿修的名字。

“阿修這次退伍好像是自己做的決定，把老陸氣得夠嗆，不過還好跟尚懿把婚結了，還算消了點氣。”

夏姚:“你還問到什麽了。”

“這不是今天聽你閨女說他在找工作的事，就去問了問，阿修這孩子脾氣也還挺倔，老陸幫他找的那些工作，他通通不要去，連組織上安排的也給拒了。”

“年輕人有自己想法也對，只是啊，既然都跟阿懿結婚了，那總是要——”夏姚話沒說完，視線看過去，和尚懿對了眼，突然笑了：“不過這倆還真不知道誰倔起來厲害呢。”

“我可不倔。”尚懿挑起下巴，撒嬌道：“我是又軟又超甜。”

尚千萬&夏姚：“……”

不過陸聿修到底為什麽擅自退伍，又為什麽不肯接受家裏的工作安排啊。

還有他今天聽到找工作時的反應也很奇怪。

難道說。

他也喜歡哪個女明星想為之瘋狂一下？

一旦進了家門，再想轟尚懿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了。

她樓上樓下跑來跑去嚷嚷着“天太晚”“打車不安全”“麻煩陸聿修也不好”，最後如願地賴在了自己那夢幻紫的軟塌上，然後抱着她的“孫智興”望着天花板。

白光瑩亮，像小星星般綴進她瞳仁，耀得她失了神。

夏姚的話沒說完，但尚懿知道，後文是什麽。

無非是希望陸聿修能挑起男人的擔子，賺錢養家什麽的。

可他們是形婚啊，沒必要。

所以不管陸聿修為的什麽，只管去堅持他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像她一樣，沒心沒肺一點。

驀然回過神，尚懿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和陸聿修的聊天框，發去消息。

[行走的B612：我不用你養。]

[行走的B612：真的。]

[叛徒修：？]

[叛徒修：誰說要養你了？]

[叛徒修：做夢嗎？回趟娘家神智都不清了？]

去死！！

[叛徒修：明天記得早點回來。]

四條回複突突突看得她腦殼疼，尚懿把手機一扔，悶頭睡覺。

末了，氣呼呼地鑽出個蓬松腦袋，罵道：“他怎麽不去死一死。”

月色如水，夜燈撚出暖黃的光，籠在男人略顯疲憊的側臉上。

閉目休息，低垂的眼睫輕顫着，他腦海裏回放着剛才的對話，唇不自覺地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