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為君拔刀(5)
01
由于缺乏關鍵性證據,對大岳丸的指控不成立,法院判決無罪釋放。
晴明一邊買咖啡一邊聽着頭頂電視的直播,大岳丸被人簇擁着走出來,臉上仍舊是纨绔少爺的春風得意,大批記者試圖提問,基本上都被保镖攔下。
晴明看了露面的保镖一會兒,從記憶裏搜出那個保镖的名字:久次良。大岳丸和久次良都是海國人,他們都有金色的眼睛,望向人的時候,會讓人想起猛虎。
這時大岳丸看着鏡頭突然嘲諷地挑起嘴角,視線恰好與晴明對上,那一瞬間,晴明覺得大岳丸在嘲笑他的無能,也嘲笑警署的無能。
他剛準備踏入警署的大門,八岐組的人打來了電話,這次的八岐沒了平時的雲淡風輕,說:“小警官,你什麽時候在我身上裝了個追蹤器,差點把我害慘了。”
晴明的實戰經驗少指的是格鬥,而不是搜集情報,那天碰面的時候,當那人把公文包遞給他,他眼疾手快地往那人衣袖上粘了個微型追蹤器,本想借機找到八岐組的常駐地點,沒想到這個人離開後徑直去了一家書店,接着去商場,最後去酒吧。
情報小組跟了一天,發現這人一直在市區轉悠,旅游似的,連美食街都會很有興趣地湊上去看看。晴明就料到對方知道警署這邊的動作了,連忙叫停了追蹤,這不昨天剛叫停,對方就打電話來了。
“誰能料到您一直沒換衣服。”晴明回答。
似乎是察覺到晴明“狗嘴裏吐出象牙”,對方以長輩的寬容笑笑,又有幾分不容冒犯的威嚴,說:“我有個消息要告訴警官。”
“條件呢?”晴明喝了一口咖啡說,清晨的陽光已經灑滿了大樓前的空地。
“昨天抓進去的人,可以幫我放了嗎?”
晴明想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監聽電話的上司一眼,上司示意他同意,“好。”
“大江山和藤原12號會在港口進行一次交易,貨物是‘绮浪’,準确的地址我一會兒發給你。”
“绮浪”是近些年來流行起來的新型毒品,屬于警署重點打擊的對象,晴明挂掉了電話,沒多久,一個地址發了過來。
毒品調查科(NB)很快完成了行動部署,按照慣例,刑事情報科這邊也派出了行動小組輔助NB進行追蹤,行動時間定在淩晨4:05,掃毒組在周邊布置妥當,等着總督察的命令。
晴明坐在警車裏,周圍全是監聽及追蹤設備,他膝上的電腦屏幕放着一張周邊的衛星地圖,他看着交易地點的紅點,以及周圍模拟出來的逃跑路線,正想着什麽。
這時源博雅取下耳機對他說:“聽說這次是大江山的會長親自過來?”
晴明點點頭,說:“據線人情報,酒吞和藤原的千金要訂婚了。”
源博雅還想說什麽,瞥了一眼手表,發現距離行動時間還有一分鐘,他收回了想說的話,轉身調整了一下設備,電流的呲呲聲立刻環繞了他的雙耳。
耳機裏響起了有條不紊的命令聲,十分鐘後行動1組組長突然有些驚訝地說:“有人朝彙東大道那邊去了,2組,2組,立刻支援情報組!”
晴明和源博雅立刻持槍下車,新來的實習生一個人坐在密密麻麻的機器中間看着組長的背影,剛想說自己也來,晴明背對他舉起手說:“原地待命。”
兩人持槍沿着彙東大道的暗處行走,源博雅有些不解,為什麽有人會往這裏來,畢竟這是通往市區的路,人口較為密集,是最不容易脫身的地方。這時晴明朝他看了一眼,低聲提醒:“對方反偵察能力太強。”
腳步聲雜沓響起的時候,那三個人已經逼近了彙東大道旁的巷子,源博雅跟在晴明身後,等着三人靠近,晴明做了個手勢,兩人沖了出去。
對方也像是料到了會有人蹲守一樣,一片昏暗裏直接上前肉搏,晴明只來得及開了一槍,全當給行動組提供位置信息,随即對方猛地躬身過來,反捏住他的手來了個過肩摔,源博雅還在和對方纏鬥,見晴明被摔,低吼一聲彎起手臂摁住對面那人的脖子上,把對方摁上了牆壁。
“喂,快點!”
剛剛摔晴明那人這時扶着人說,晴明剛來得及重新站起來,那人猛地轉身又朝晴明腹部踢了一腳,晴明滑向牆角,背上蹭破了皮,緊接着那人單手扶人單手拎起晴明的肩膀朝着牆壁狠狠一撞,晴明的眼前一黑,還冒着金色的小點。
要不是那人不方便使用雙手,晴明覺得自己真的兇多吉少。
源博雅的武力值遠遠高于晴明,作為情報科出了名的拳擊高手,源博雅朝對面的人狠狠擊了一拳,但那人硬生生承受着了,反手擰下了源博雅手裏的槍。
源博雅受痛丢了槍,一氣之下捏緊拳頭朝着那人砸過去,拳風掠過那人耳旁,以為躲過了攻擊,沒想到源博雅另一只手握拳上挑,打中那人的鼻子,也許鼻梁斷了。
這時月亮重新從雲層裏冒出了頭,月色一斜,源博雅看着那人一邊擦鼻血一邊拿出了一把刀。
刀刃光寒,看得人心驚。
“來不及了,你們先走。”握刀的人說。
“不行。”被人扶着的人沙啞地說了一句。
“快走!”握刀的人沒了耐心。
那兩人沒再拒絕,想從巷子裏逃出去,源博雅準備去攔,那把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地橫斜在他面前,源博雅後退一步,對方猛然向前,刀刃劃過了源博雅的側腰,疼痛來得劇烈,源博雅向後倒了下去,那兩人瞄準時機,快步走了出去。
持刀的人反手握刀擋在源博雅面前,源博雅捂住腹部笑了一下,右手擡起,槍口赫然對準了持刀人。
持刀人卻沒有露出怯意,反而壓低了腰身,另一只手又出現了一把刀,兩刀在身前交叉着,準備沖過去魚死網破,源博雅沒有顧忌立刻上膛對準對方的額頭。
“停下,博雅。”
晴明晃悠悠站了起來,持刀人聽他這麽說卻也停下了動作,晴明搖了搖頭,試圖清醒一下,随後他努力擡眼看着那個在照片裏顯得沉悶現實中顯得生動的人,說:“他是警署的卧底,檔案顯示已在‘大火’行動中犧牲。”
源博雅不可思議,因此沒有放下槍,但是鬼切突然放松了身體,看着晴明,無不諷刺地說:“我以為沒人記得我了。”
02
為了不暴露鬼切的真實身份,警署決定還是先進行收押,期間鬼切原來的上屬,也就是晴明的上司,借着審訊的機會來看過鬼切一次。
鬼切沒顯示出任何破綻,監控屏裏的他,身上流氣十足,就像個不怕死的毛頭小子。
晴明打算去問上司鬼切的事,上司見他來了,難得的點了煙,說起了一個聽起來很遙遠的故事。
2003年,剛剛從警校畢業的鬼切通過了卧底測試,被安插進源氏的內部。彼時源氏風頭正盛,是繼逢魔之後最引人注目的黑幫門派,連警署都有些忌憚。
物極必反,□□上其他組織漸漸開始抱團針對源氏,警署也決定進行大動作,破壞源氏的核心集團。
那一批卧底有五位,鬼切不算最優秀的那個,因為他沒什麽上進心,把在黑幫的日子過成了平常日子,按時三餐、專心當馬仔、不和人争功,新入夥的小流氓搶大爺的西瓜,他也跟着其他人數落幾句。
按理說,除了那張過分吸引女性的臉,鬼切本會一直當一枚不那麽重要的棋子,提供力所能及的情報給警署,最後待夠2年,順利離開。
但是源氏的會長夫人突然生了病,遠在歐洲的源氏二公子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這件事沒什麽值得說的,源氏內部關系和諧,大公子和二公子,一人走□□一人走白道,各不幹擾,互相關愛,羨煞旁人。
但是那天去醫院接源賴光的司機失了聯,鬼切臨時頂替,就這樣,他見到了傳聞裏在牛津學習物理的二公子。
二公子脾氣不是很好,鬼切晚了兩分鐘,二公子上車的時候看着這個生面孔,卻沒生出氣來,鬼切笑眯眯的,一臉與世無争的從容,源賴光覺得這個人有點獨特。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源賴光裝作不在意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鬼切。”
一點都不讨好他的樣子,源賴光皺皺眉頭:“原來做什麽的?”
“當小流氓啊,二公子。”
源賴光聽他語氣不卑不亢,興趣更大了,“你好像不是很怕我?”
“二公子希望別人怕您嗎?”
源賴光發誓,除了實驗室那個總喜歡暗中和他較勁的人這麽嗆過他之外,鬼切是第一個這麽對他說話的。
源賴光說不出話,又覺得自己竟然在生氣顯得很幼稚,剩下的時間裏他沒有再出聲,入神地看着窗外。
第二天鬼切正在勤勤懇懇修自己開的這輛車,一身的機油,臉頰上也有,源賴光就這樣穿着西裝皮鞋踏進了修車廠,周圍的人畢恭畢敬地叫他二公子,他裝作沉穩的樣子點點頭,随後轉來轉去,終于轉到了躺在地上修車的鬼切身邊。
鬼切身材修長,穿普通的牛仔褲也顯示出不一樣的氣質來,源賴光被家人保護的很好,沒在鬼切放松的時候看出破綻,如果是20歲以後的源賴光,他一定會看出鬼切還沒磨盡的警校習慣。
這時的源賴光最多是看着從車底爬出來的鬼切一臉驚訝,心裏嘲笑一下,心想:原來你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鬼切反應過來,笑着打招呼,潔白的牙齒更加顯眼,“二公子來這裏幹什麽?”
“随便看看。”
“很髒的,二公子快回去吧。”
源賴光沒多留,因為機油味實在太難聞了,他幾乎抱着雀躍的心情到了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在莫名開心,那天晚上他打算寫日記,來判斷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日記從遇到鬼切開始寫起,一開始在吐槽,到後面卻變得暧昧起來,他寫:為什麽他每次對我說話的時候,都好像把我當作小孩?我想告訴他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他不應該用那樣的眼光看我。
18歲的源賴光還會很優雅地使用“好像”“應該”這類表示不确定的詞,大膽地袒露自己的疑惑,那時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節,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鬼切。
在鬼切看來,這次相遇是巨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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