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08鬼呀!!

餘嬌嬌坐在矮凳上,正舒舒服服的泡腳。木盆裏灑了一些初晨新摘的花瓣,她把小腳丫放在裏面蕩啊蕩。

身後,小丫鬟正在為她梳頭。

“小姐,今天要去祭拜祖祠,夫人交代了要穿的素一些。”

“好。”

祖祠在雁城郊外的一棟宅子裏。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要過去一趟。

餘嬌嬌身上的首飾全都去掉了,就連衣服也選了幹淨的白色,沒有任何多餘花紋。

這次出門,淮英也随行。

馬車到的時候,餘嬌嬌特意回頭看了一眼。

小厮低眉順眼的跟在馬車後面,臉上的結痂比以往要淡一些。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餘嬌嬌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

“嬌兒。”下車後的江氏,伸出了手。

餘嬌嬌歡快的牽了上去,她擡頭,臉上露出了純真無邪的笑容。

這一幕被淮英看在眼裏。

以往她也是笑着的,但唯獨跟江氏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笑才發自肺腑。

——真是個小騙子。

淮英心底冷哼。

“這三日,可不要偷着吃葷腥哦。要是被你爹爹看到了,又要罰你跪祠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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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怕,有娘親護着,爹爹他也不敢重罰我。”

“你呀——”

“娘親放心,我會好好吃素。”餘嬌嬌摟着她的手臂,半撒嬌道。

永安侯比他們更早的來到祠堂。

男人跪在墊子上,背脊挺直,正望着衆多牌位出神。

江氏帶着餘嬌嬌上香、跪拜,她語氣頗為抱怨:“何至于每個月都來一次?”

每月一次,每次三日。日日燒香、跪拜,還不能食葷。

以往的嬌兒總是哭着鬧着,現在乖巧多了,跪在一旁虔誠的祈禱。

“夫人的好,我都記在心裏。”永安侯今年四十出頭,他比江氏大了十多歲,對這位正妻也是在意的很。

聽到這樣說,江氏便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先說好啊,嬌兒是我的心頭肉,不到二十五歲,不許出嫁。”

餘嬌嬌:“……”

如果她沒記錯,這裏的女孩十四歲便可以嫁人。江氏當年十八歲嫁給永安侯,已經算是晚的了。

“胡鬧,哪有女子留到二十五歲的?”侯爺低聲道。

“我不管,你自己跟盛家說。”提及盛家,江氏的語氣頗為輕蔑:“商賈人家,要他們等着便等着,還能強娶不成?”

江氏性子驕縱,永安侯很清楚。他只能暫時順應道:“這事兒以後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給嬌兒請教書先生。”

侯府的大小姐,怎麽能目不識丁呢。

月底就要把自己送走了。

還請教書先生幹嘛?難道是為了打掩護嗎?

餘嬌嬌垂下眼睑,如果上天真的有靈,請保佑她平平安安的離開孤雁城。

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侯爺,司空将軍來了。”

“不見。”

自司空雁暴斃後,兩家已經徹底撕破臉。

這個時候上門,怕不是來決鬥?

侍從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侯爺,還是見見吧,皇城來的鎮海大人也在。”

江氏驚訝的擡起頭:“鎮海大人?”

他現在可是皇帝的心腹,此次來雁城,怎麽餘家沒有事先得到消息?

永安侯面色一沉,他起身道:“夫人,你先下去歇息。”

“不,我跟你一起。”

“爹爹,娘親,你們去吧,我再在這兒跪一會兒。祖宗們看到我如此孝順,也必定不會怪你們半道離開。”

江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再多加塊墊子,別逞強。”

“嬌兒明白。”

待永安侯與江氏走遠後,祠堂裏只剩下餘嬌嬌一個人。下人都在門外守候,她看了一眼,便坐到了墊子上。

早上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已經餓了。

想到中午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餘嬌嬌便開心不起來。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桌案上的祭品,那可都是今日剛放上去,還冒着熱氣呢!

舔了舔嘴角,她便湊上前,将燒雞最下面的一小部分撕了下來。這樣再擺正,根本不會被發現。

“噗嗤——”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餘嬌嬌吓了一跳:“誰?”

她擡頭,看到房梁上竟然斜躺着一個人。看上去也不超過三十歲,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長袍,手裏拿着一個酒壺。

“沒想到,這一輩的娃娃竟然這麽貪吃。”

餘嬌嬌臉一紅,她嬌呵道:“你到底是誰?!”

男子眉眼如遠方的山霧,他嘴角噙着一絲笑:“我是你祖宗。”

“我還是你大爺。”

她想也沒想便回嘴道。

男子喝了一口酒,他感慨道:“我在人間尋覓了這麽多年,總算是讓我找到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男子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身形也若隐若現。

餘嬌嬌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

這裏是——餘家的祖宗祠堂。永安侯已經是神閑三階的武者,若是祠堂有人他不可能察覺不到。

除非,對方吃了閉氣丹,或者是實力比永安侯更強。

還有一種可能,他是……

餘嬌嬌手裏的雞肉都快握不住了,她緩緩地向後退,男子仰頭喝酒,餘光瞥到後便用手指彈飛一滴酒漬。

這一滴酒不偏不倚砸到了餘嬌嬌的額頭上,留下一道金色印記。

很快消失不見。

“娃娃,再等上三個月,你便能夠通靈竅。記住,不許丢我們餘家的臉。”

“……”

說完這話,房梁上男子的身影便如同格式化一般,若隐若現。到最後,全部消逝。

卧槽,這不會真的是她祖宗吧?

餘嬌嬌摸了摸額頭,絲絲涼意,還有這淡淡的酒的氣味。

那身影如此模糊,必定不是人。餘家……這祖宗難道也能認錯自己的後輩?

她只是個替身啊。

不管了。

餘嬌嬌将手中的食物塞進嘴裏,燒雞這麽香,不吃白不吃。

呃,她這樣吃祖宗的食物,不算大逆不道吧?剛才那男子看上去也挺“和顏悅色”,他應該不會介意。

心安理得的吞下燒雞,餘嬌嬌坐在軟墊上,看着上面放着的一衆牌位。

也不知道,那灰白長袍的男子,是在座的哪一位?

祠堂安靜的出奇。

也因此,餘嬌嬌隐約聽到了一些聲音。

嗯?她豎起耳朵,好像是……有什麽人在哭。想到剛才遇到的男子,她生生打了個冷顫。

不行了,這祠堂不能待了!

她連忙起身跑了出去,小丫鬟見到她後連忙說道:“侯爺和夫人在正廳儀事,小姐不可以去打擾。”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餘嬌嬌抓住了丫鬟的袖子,緊張的問道。

小丫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搖頭:“沒有啊。”

沒有?怎麽會呢,她這出來後啜泣聲反而更強了。餘嬌嬌擡頭,今天是陰天,厚厚的烏雲已經擋住了天空。

好像是在院子裏……

她嘗試着朝前走了幾步,越往前,聲音越近。

餘嬌嬌停了下來。

她低頭,滿臉困惑。因為這聲音好像就是從腳下傳來的……難道,這裏有地窖?亦或者是密室之類的建造。

“小姐?”小丫鬟擔心的跟着她,總覺得小姐從祠堂出來後,就怪怪的了。

“我沒事。”餘嬌嬌環顧四周。

她越來越能肯定自己一定聽到了什麽,也在找尋入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視野比以往開闊了不少。

小女娃視力一直很好,而現在已經不能用“很好”來形容,這簡直像戴了個望遠鏡一般。

只要仔細看,連遠方樹葉上的紋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聽覺、視覺,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所以她現在可以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

一定有人在哭。

餘嬌嬌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理智告訴她這事兒不要管,但……

她還是朝着祠堂後面走去,小丫鬟猶豫了一下,剛想跟着,餘嬌嬌就擺手道:“你們都去外院,不要叨擾我。”

“是。”

丫鬟侍從都退了出去。

小蘭剛拎着食盒過來,看到這景象忍不住多問一句。小丫鬟怯懦的全盤托出,小蘭看向院中那抹身影,她臉上浮現一絲陰毒的笑。

“夫人讓我給小姐送飯。”

小蘭直接進了院子,關上門後,她悄悄地躲到了一旁。

她倒要看看,這個侯府的掌上明珠到底想做什麽。

餘嬌嬌可以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與以往相比,起了很大的變化。她慢慢的感應着,最終來到了破損的牆壁面前。

這郊外的院落年歲已久,并不像雁城的主宅那樣華麗大氣。

尤其是這個地方,牆壁斑駁,下面還堆着一堆沒用的木板。可,這裏的氣息最為詭異。餘嬌嬌蹲下身,将上面的木板挪開,便看到了一個極為不起眼的地窖門。

果然有人。

餘嬌嬌雙手握住地窖門的扶手,用力一擡,一陣灰塵撲面,一條幽深的臺階便出現在她的面前。

“嗚嗚嗚……”

哭聲更加明顯了,聽着是小孩子的聲音。

“有人嗎?”餘嬌嬌開口問道。

哭聲戛然而止!

她可以聽到水滴滴落的聲音,也可以聽到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還有若有似無、孱弱的呼吸聲……

有人,并且活着。

餘嬌嬌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二話不說便下了地窖。這臺階很陡,每走一步都要小心。

待到了地底下,一股惡臭氣迎面撲來。

她捂着鼻子,明明沒有任何光,她卻能看清下面的情況。

視力真的比以前好太多……

很快,她停下了腳步,雙目呆滞的看着正前方——

一個木桶裏,竟然裝着一個小孩!

他頭發淩亂,分不清性別,臉上滿是污垢,雙目空洞,嘴巴微微張開,脖子上有好幾道可怖的刀痕。

“嗚……嗚……”

小孩聽到了聲音,驚恐的發抖。他嗓子已經啞了,哭聲令人心焦。

地窖上面的小蘭,一直往裏頭看,可是下面太黑了,她不敢下去。可過了用膳時間如果小姐沒有吃的話,她那錢不就白拿了?

司空将軍因為氣不過女兒暴斃,他沒有證據也知道一定是餘家人幹的。

于是他要一報還一報,自己的女兒死了,那永安侯的女兒也別想活。

他找人買通了一名丫鬟,在餘嬌兒的食物中下毒。

而小蘭,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對餘嬌兒心生厭惡,在心驚膽戰了好一會兒後,便爽快的接下了這個任務。

只要餘嬌兒死,她便能得到一大筆的錢財,一輩子都揮霍不完。

她剛想下地窖,就聽到後方傳來了腳步聲。

她如驚弓之鳥一般回頭,待看清來人後,微怒道:“阿醜!誰讓你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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