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蓮燈(3)
第11章 蓮燈(3)
夏芊衍退後一步。男人的野心,真叫人看不懂。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哥,芊衍,我也是為你好,跟了穆楓,一輩子吃穿不愁。這……他回頭看了一眼戲園子裏影影綽綽的光影,老婆子們正在喝茶看戲,臉上笑意濃的很,一笑,幾乎掉光了滿臉的粉,他把注意力轉到夏芊衍身上,壓低聲音說道:這也是姨婆她們的意思。內闱好說話,在穆老夫人面前,姨婆嬸子都會幫你敲敲話,有她們提點,你好做事……
她吓的牽帶出了哭腔:我哪敢呀,哥,我連跟他說話都不敢……
那有什麽,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這樣美貌青春的妹子放在眼前,送上門去的,哪個男人不動心?
她真想告訴她這位兄長,穆楓跟別的男人是不一樣的,況且……送上門去,這幾個字,真叫她難堪。把她的尊嚴與姿态,全都扔進了泥土!
夏京傳聲音低的不能再低:妹子,一切全靠你了。就當哥為了整個家族,求你。既然你已經參與進了這個計劃,哥就全盤告訴你……夏京傳頓了一下,眼底竟然泛起淚光:夏家……已經快不行了,看似強盛,其實……已經蛀空了架子,照這樣下去,早晚也要出事,等不來倫敦出手,穆家都會掐斷哥的脖子……
哥,你,你不會?夏芊衍大驚失色。
你猜對了,哥就做了,夏京傳似有遺憾,那幾艘船,早已從加利福尼亞海港出發,頂着穆家的貨號,沒有人敢查……一到了金三角,白粉佬會蜂擁而上,搶光我們的貨物……他深吸一口氣:你說,要是讓穆楓知道夏家在做什麽,他會不會把我大卸八塊,丢進大西洋喂鯊魚?
哥,你……你不能這樣做。
對,我不能這樣做。可是,我已經做了。所以,我只能抛一場豪賭,我賭穆家下一任當家人,會喊老子親舅舅!
男人的野心,總是建立在女人的犧牲之上。
她眼淚一滴一滴落下,哭花了眼妝。
眼下,退無可退了。
穆先生,我們怎麽辦?
穆昭行背手站着,低頭,只等穆楓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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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擺着一盞小香爐,檀香隐隐,窗前簾下流蘇浮動,月光皎皎似水,迎面撲在他臉上,劃過幾道清淺的細痕。他一動,那痕路掠過留下的光斑也在他臉上浮動,長長的睫毛微翹,似乎還凝着一層月霜。
開門迎四方客,他敢來,我就敢接待。他的聲音磁的很,只要天氣好,舊疾沒有複發,嗓子還能發出沒受傷時的聲音。分明是一句很嚴肅的話,從穆楓的口裏吐出來,卻帶着微微的笑意。連穆昭行都怔了一下,天大的難題放在穆先生面前,都能巧妙化解。難怪已故的老太爺都曾當着穆楓父親的面說,你那兒子,養的像野狼,連鐵鈎剜進骨肉,眉頭都不皺一下。
西西裏佬都懼他,十三歲那年在三藩地下賭場裏,他早已用半截連着皮肉跳動的小指警告式微的黑手黨,加州三藩,姓穆。這個男孩子的身體裏,淌着野狼的血。
還有事?見穆昭行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問道。話後突然又補了一句:我要去陪陪阿季,他的眼神飄出了窗外,繞過重疊的假山亭臺,老夫人屋子那邊的燈火影影綽綽地亮着,他笑道,戲還沒唱完,和太太再去讨教個‘螽斯’的意境,‘螽斯羽诜诜兮,宜爾子孫振振兮’……那些戲腔戲調,有意思的很。
穆昭行微笑,後退了一步,道:重要的大事都說了;還有一件小事,許家那邊有動靜,茂公叫我來問穆先生再要個名額——請柬已經發出去了,這次安檢很嚴格,沒穆先生的話,恐怕不能再添一個人。
嗯……他捏着茶盞,微微笑着:誰想來?
小許先生。
哦?許謙益?穆楓眯着眼睛,似乎很感興趣:倫敦倒是消息得的快。我這邊才有動靜,那邊已經反應了……那位,不是說今年不來我這兒湊這個熱鬧了嗎?
今年和往年不同,畢竟這麽大的事……許家現下雖然當家的不是風字輩,老派還掌着權,但這幾年,許老爺子有意退居,許謙益一向是衆人眼裏心照不宣的下任‘許先生’……
穆楓點點頭。看來阿季的生日會,有的熱鬧了。
海外華僑的盛世黃金家族,不幾日,都将在三藩聚合。這麽多年的風雨罔顧,溪口張氏,死灰複燃。
穆昭行看出了穆楓的顧忌,說道:穆先生不必太擔心,三藩是自家院子,誰敢亂來?
你幾時見過我為外事擔心?不過是……他皺皺眉,沒有再說下去。
穆昭行心領神會。
不過是,內院恐怕又不能清靜了。當年的褚氏,附庸張氏而生,穆楓扛得住牆外槍林彈雨,卻扛不住蕭牆之內,美人紅淚。褚蓮要是不依不饒,他能怎麽辦?
戲詞隐隐,繞過了一習一習的涼風,帶着皎皎月光,鋪滿庭院。
螽斯羽诜诜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
有這些憂愁的兒女心思,倒不如真做一粒螽斯,高牆之內,和她百子千孫,抱柱同死。
穆楓握起茶盞,輕抿一口,清甜潤入肺腑。
不要緊張,你哥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照做。
前面一隊打燈的女孩子路過,夏京傳拉着夏芊衍的胳膊,向裏避了避,那對兒女孩子拎着一盞盞蓮燈,細碎地說着些什麽。
啊?你在聽哥說話嗎?
夏芊衍回過神來,聲音都在顫抖:哥,不……不要,我怕,我怕……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就着檐下燈光,滿臉的淚痕折射,更添了一種楚楚可憐的豔麗。
怕什麽?嗯?
她咬着牙,死也不說話。
穆楓發怒的樣子,她不是沒見過。那天趕巧碰到風榭軒去,聽說穆先生和少夫人三言不合,又在鬧別扭,她沒多想,仍然上小樓去找褚蓮。沒想到,才擦過門口,提了裙子想要跨門檻,外沿警戒突然收線,她一緊張,連忙擡頭,卻看見穆楓上膛的槍正對着她!
當時吓的趕忙縮腳,跌跌撞撞地跑去老夫人那邊告狀。沒跑出多遠,後面抱着小靜姝的奶媽子也失魂地跌了出來,和她一線往老夫人的小庭院跑去。
後來回想時,她似乎撞見了香豔的場面,褚蓮哭的梨花帶雨,旗袍斜襟的扣子開着,而穆楓……再細想,卻不敢了。
那隊小丫頭走的很遠了,夏芊衍怔着,三魂完全出了竅,不在狀态,卻依稀能聽見遠遠飄來的低聲交談:
蓮燈被水潑壞了幾盞,要趕緊換上新的,管家千交代萬交代,穆先生事無過問,只有這一水一脈的蓮燈,是每晚都要親自查的……
頂煩,燭油都燒盡了,還要重新添上,九曲十八彎,那麽多的小巷水脈,一盞一盞地查看,要頂到什麽時候?
年輕女孩子的笑聲撲熄了影影綽綽的月霜:連穆先生都不嫌煩,你倒嫌煩了?
真沒勁呀,穆先生有那麽多事情要做,偏偏要當河伯,管水燈?小丫頭軟軟糯糯的聲音,和這江南式的亭臺樓閣建制的穆府,相得益彰。
咱們少夫人名叫什麽,你怎麽不想想?褚蓮褚蓮,讨個好兆頭的,少夫人生辰,歷年的規矩了……
年輕女孩子的聲音越飄越遠,在蓮燈搖曳的光暈裏,逐漸熄滅。
夏芊衍愣在那裏,滿腦子都是那一個人的身影,明明高攀不起,卻不由地,也會去……妄想。
癡念,由心起。他上膛打槍的動作,流暢漂亮;他不高興的時候,滿屋子都沒人敢喘息;他十九歲掌權,那樣年輕,帶着風雨飄搖的穆氏,從烈日熔爐裏站起,敢和陰險狠辣的黑手黨,在交易桌上硬碰硬;他這一輩子,卻只為一個人哭過……
那是夏芊衍聽來的故事,小時候,長輩們總愛講,三藩那頭癫狂沒教養的小野狼,十三歲那年單槍匹馬去地下賭場尋釁,剁下一截小指,用橫沖直撞的痞性為穆氏揚威的故事。
那幾年,穆氏低調,鐵血的規則依然在地下王國運行,卻已經很少用見血的手段來威懾幕僚,人們幾乎已經淡化了這片星條旗籠罩的土地上,三藩穆氏的影響。那年地下賭場一事,才讓所有人的目光重又回歸蓄養百年的黃金家族。
是穆氏後祚不衰,才會養出了這樣一個天養的混小子啊,長輩們總在故事的最後,樂呵呵地說上這樣一句話。那語氣,實貶明褒,眼裏暗藏歆羨。大家族,幾百年都不定出這樣一個人物,穆家子孫福太厚,合該要再領黃金家族拔頭籌。這是命數。
很小的時候,她就坐在涼亭檐下,聽長輩們唠嗑,興致勃勃地講這個故事。她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家族往事,卻對故事裏的男孩子,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她有時常常想,如果她是當年賭場裏那個幹瘦的女孩子,她會不會怕的要命,哭的不知所措?
褚家這些年福祚不錯呀,養了這樣個姑娘,張氏穆氏通吃!小小族姓,未來能不能過房做少奶奶,還是未知!進不了張家門,拿下穆家,也是個大便宜!
這是長輩們的話。
她歪着腦袋聽着,似懂非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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