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春燼(8)
第44章 春燼(8)
暮近黃昏,夕陽将天邊一方青碧拖的愈顯深長。
練靶場的數色彩旗迎風獵獵。草皮長得很好,竄起的小苗子粉頭粉面地在日暈趨近的黃昏下招搖。
今天沒有練靶的勢頭,草皮上擺着一個四圓桌子,兩只矮椅,兩人坐在那邊吞雲吐霧,稍遠些的地方,一眼望過去,一片青草郁郁青青,迎風欲倒。
穆楓照例戴着墨鏡,腳頹也似的擱在圓桌上,煙霧從唇邊繞開,一徑遙遙吹散。白斯年看的煩,微挺身一把抓過他的墨鏡,捏在手裏晃悠,差點折了那鏡腿。
穆楓也不管,只笑:你還不滾?賴我這邊幹嘛!許謙益都打道回府了!你應該跟他一起走,路上也好有個伴,一路揶揄我也好找個湊嘴的不是?
老子省的!白斯年将墨鏡扔在桌上,轉頭看他,笑意脈脈:你以為老子有空管你閑事?
煩,老婆都沒有的人,有的就是空。
白斯年大笑:你老婆呢?留在身邊了?
穆楓翻他一個白眼,那厮卻毫不在意,臉皮厚的很,悠悠說道:老子真沒空管你閑事,我還得忙着回去窩裏鬥。
淡淡一句話引的穆楓大笑,白斯年向來心大,漠河白氏那麽大一家子亂七八糟的事,想想就叫人心煩,到白斯年口裏,卻變成輕輕松松一句窩裏鬥。他鬥的不輕,白家最不讓人省心,這穆楓是知道的,白斯年在他們這一起人裏,過的最苦,稍不留神,就叫人把小命也拿了去。那人還得是血脈相連的手足。
再想下去,話題就引的太沉重了。穆楓及時閉嘴,只帶笑迎向他,白斯年說話帶滑嘴,兩三句話就能讓人心情愉悅,穆楓那意思分明是給他表現的機會,沒想那小子卻突然嚴肅起來:
梓棠,你打的什麽算盤?這回是不是玩大了?
穆楓防不及他會這樣問,一愣,說道:玩大什麽?不是剛還說不管我閑事麽?
我沒料到你牌出的這樣大,你對阿季一向很上心,可是這次,白斯年頓了頓,好像在謹慎地思考措辭,一向心大的他這回竟然也變得很小心翼翼,你竟然賭上她,他肅然,男人的戰争,不該把女人卷進去的,不是嗎?這是你以前一貫的底線。
他深料到穆楓會發怒,果不其然,一提起褚蓮,就像引燃了炸藥罐子,穆楓差點跳起來,幸而還沒有拔槍,聲量卻已經提高了八倍:要是別人敢在老子面前說這些話,老子早就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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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漠河姓白的什麽都不長,就是長膽,全身膽兒肥你能怎麽着?白斯年挺眉,英氣肅肅:要不然比劃比劃?今天誰撂誰槍下還吃不準!
風吹的急。日頭已經落到了盡處,幾點叫不出名字的鳥壓過天際,撲簌簌飛的老遠,很快就消失不見影。
他突然嘆氣,語氣漸軟,好似是在對白斯年解釋:她離開會更好一點,要不然我放不開手腳辦事。
聽你那意思,是要扛炸藥包去炸帝國大廈?白斯年揶揄他。
穆楓并不生氣,反而笑道:要是炸了帝國大廈能省那麽多事,我早就差人去辦了。
三藩教父的手筆,似是玩笑,細細想來,說它是玩笑那才是天大的玩笑。穆楓有什麽不敢做的?憋了氣的小野狼,一鼓作氣連山大王的喉管也能咬斷!
小子,你玩出火來,我可不給你滅!白斯年掐了煙頭星火,恨恨道。
穆楓微笑:你說笑話?老子做事什麽時候要別人來收拾爛攤子?!
也是!
白斯年自讨沒趣,遞他一支煙:我要回去了。
別啊,穆楓笑着挽留,三藩盡你吃喝,白老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嫌我煩?
有點。
白斯年岔氣,吐他一臉煙圈。
穆楓在細碎的煙霧裏咳嗽,邊笑,不知是嗆的還是笑的,眼淚都差點流出來:折騰,你也就那勁兒!
白斯年收斂了一派纨绔的模樣,終于難得地用談正經事的表情問道:梓棠,老實說,你最近吃錯什麽藥了?把阿季支開,你忍心?
我低估你智商了,老白,穆楓把煙掐下,橫橫刺溜着桌面,沒想到,我渾亂出的一局棋,你全看懂了。他嘆氣:我是為她好。老白,你不知道,今年阿季生日宴上,一出又一出的陽謀,看的我心驚肉跳。真的,我在怕,老白,你不知道,臨了他還不忘損白斯年一句,你沒老婆的不知道,太太對一個男人來說,真是又恨又愛的‘東西’,碰不得怨不得,沒事還揪你心窩兩下……
只有你老婆碰不得吧?穆楓在語無倫次地說胡話,白斯年也盡跟他繞。被穆楓一腳踹過去:閑的老子難得對你像個娘們兒似的溫和?
說着,我聽得。白斯年戳了戳耳朵,輕笑着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今年這場筵席,總算教了我一個道理。吃夠了教訓。他吸氣:和我挨的愈近的女人,最危險。說罷突然笑了起來:老了,年輕時候欠的債全湧來了,那麽多人要殺我,剔掉這些倒刺之前,我怎麽放心讓阿季守在我身邊?
白斯年悠悠吐一口煙圈,晃迷了眼:你排兵布陣的時候,筵席還沒開場吧?梓棠,你心思太重。
他意味深長。觑穆楓時,教父已經低下了頭,只有日暈碎金點點綴在他睫毛上,明明晃晃,落成一片蓊郁。
穆楓料事如神,一個星期之後,白斯年終于體會到那句危險的分量,彼時,穆楓已經躺在病榻上,從閻王殿吊回半條命。
兩公分。只差兩公分,落近心髒,便回天乏術。
是他運氣太好,還是那個殺手運氣太差?這樣亡命一搏,任務沒有完成,就算回去,恐怕也交不了差。運氣實在算不上好。
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已近成謎,昏迷時穆楓沒法開口說話,好不容易醒了之後,他卻一個字也不吐。
白斯年只管詫異,也不敢多問。心裏只管多了一個疑惑——出事當晚,現場有三人,穆楓,殺手,還有夏芊衍。
事後,殺手逃之夭夭。穆楓捂着傷口,早已氣若游絲,是夏芊衍支着他沉重的身子跑出來喊救命。
白斯年趕到時,穆家阖府早已混亂一團。
那時褚蓮不在,只有一個夏芊衍。他心底突然就有一瞬間的不自在——怎麽有種為阿季妹妹憋的慌的感覺?
穆楓傷勢漸有起色之後,他終于放下心來,準備打道回府。
黑雲壓城,片片金鱗被黃昏暈染的層層疊疊,如同印着一幅毫無疏漏的油畫。在穆楓卧室外面的游廊,他和穆昭行守着等吩咐。警衛輪值換了一班,游廊裏踢踏的軍靴踩地聲過了好久才飄遠。
白斯年回頭對穆昭行道:穆先生這邊你照看着,千萬別出什麽事好。
自穆楓遇事之後,警衛更加嚴密,如今阖府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一朝被蛇咬,時時刻刻防着井繩才是人之大性,短期之內,他們這幫手下人自然把安全看的死死的,連蚊子叮一下穆先生都不可能。白斯年指的當然不是這個,穆昭行也是個懂察言觀色的,心下了然,卻還是冷不防問:白少爺指的是?
你說呢?白斯年擰眉。
穆昭行退後唯唯:這……餘光卻飄了出去,被白斯年很敏銳地捕捉了,——游廊拐角,夏芊衍正提着裙子走過來,不由鎖眉:你自己看着辦吧,就算賣我個人情,替你們少奶奶看着點。
話已經說的這樣開了,穆昭行要是再裝傻,那才是不上道。他點頭:白少爺的意思我懂,我們手下人都敬愛少奶奶,心裏還是有分寸的——但,要是穆先生他……我們這些為掌櫃跑腿的夥計,實在幹涉不了。
這個不為難你,白斯年略頓,道,我想,梓棠還不至于這樣糊塗。你們穆先生還病着,要是後院起火,弄些腌臜的手段邀寵,你們穆先生怕是吃不住……他笑笑,話說到這個地步,也夠了。穆昭行一定懂,也知道該怎麽做。
他伸了個懶腰,對着游廊外天幕下燦燦日華,看似不經意道:我明天啓程回漠河,這邊你多照看。
穆昭行有意挽留,畢竟有白斯年在三藩,多個人商量好辦事:白少爺不再多住一陣子?
不了,本來就要走的,臨時梓棠出了這事,我不放心,只好困在三藩,他擡頭,很深很深的目色裏,掬着一捧蜜水似的促黃,那晚霞的紛然色彩,竟映到了他瞳仁裏,他忽而濃眉緊鎖,笑意雖浮在臉上,卻有三分自嘲,老頭子快不行了,我得馬上回家搶地盤。
他笑着。疏疏落落的笑聲一直延到天雲盡頭。
穆昭行站在他身側,輕輕咳了一聲。
白家的老頭子快不行了,風雲将變,那邊的局勢,恐怕也會撼動三藩。他得眼瞪眼瞅着,替穆楓把關。
你們家穆先生下手太沒輕重,算計都算計到自家老婆頭上了,等阿季回來,看不削他。他長籲一口氣:恭喜啊,看來穆家這位夏表妹,是要高升了啊……
一場夢魇。
很深很深的夜裏,疏影橫斜,只有那竹葉被風磨的沙沙之聲,響在耳側不絕。
穆楓于驚雷之中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微修改了一下,倒數第二段加了一句話,今天的更新晚上八點鐘準時(也就是半個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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