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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後面轉出來的人自然是李尋歡。

他和阿飛護送郭嵩陽的屍體返鄉下葬之後,便又匆匆趕了回來。

還沒入晉城,便盯上了荊無命,更是一路追着他到了驚天教的分舵外面。

李尋歡的臉上有着旅途的疲倦,可更多的,還是失去摯友之後的心痛與哀傷。阿飛就站在他的身邊,青年狼一樣的目光就像盯着獵物一樣狠狠地盯着荊無命。

李尋歡的小李飛刀還沒拿在手上,可阿飛的手卻摸上了腰畔的長劍。

“喂……”驚天教主不幹了,“人家都上門挑釁了,難道你們還要我忍下這口氣?”

“燕教主。”李尋歡對燕玄夜倒是十分客氣,他對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才道:“此人殺我摯友,況且我與他早已有約在先。”他的目光對上了荊無命重新變得沉寂的雙眼,道:“請出手吧。”

“我來!”阿飛卻突然伸手按在了李尋歡的胳膊上,阻止了他去拿小李飛刀的動作。

他踏前一步,握在劍柄上的手更用力了些。

荊無命仍然面無表情,好像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會讓他動容。

燕玄夜遲疑了片刻,退開了幾步。

李尋歡卻沒有讓,他甚至有些擔憂地喚了一聲:“阿飛。”

阿飛沒有回頭看他,對于他們這樣的劍客來說,在決鬥之前,任何的情緒波動都可能造成失敗。

他只是将劍拿在了手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荊無命,道:“今天你的對手,是我。”

荊無命仍然沒有表情,但他卻看了看阿飛,目光最後落在了李尋歡臉上,冷得就像他手中長劍一樣的聲音響起:“李尋歡,你要去挑戰幫主嗎?”

郭嵩陽雖然死在荊無命的手中,可是讓荊無命去殺郭嵩陽的,卻是上官金虹。武林白道的成名人物,絕對會成為上官金虹取武林盟而代之的最大障礙,而荊無命就像一柄利劍,正在盡可能地為他蕩平所有可能成為阻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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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的劍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卻是握着那柄劍的手。

荊無命沒有等來李尋歡的回答,他也沒有要聽到答案的意思。他的目光重新轉回了阿飛身上,道:“那就先是你吧。”

話音剛落,兩柄長劍便碰在了一起。

兩名不世出的絕世劍客,也鬥在了一起。

燕玄夜掠上了牆,居高臨下地看着鬥在一起的兩人,手心逐漸滲出了汗水。

阿飛和荊無命的劍法其實很像,他們的劍法,都是毫無花哨的最樸素也是最實用的劍法。每一劍刺出,都是以殺死對方為目的。可這樣徹底進攻的,不會給對方留下絲毫退路的鋒銳劍法,同樣也是斷絕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燕玄夜的手不知不覺又按上了刀柄。

李尋歡的手裏也扣上了一柄小小的飛刀。

可是他們都沒有把握,能夠将這樣兩柄劍順利分開。

玄裳聽到動靜也到了燕玄夜的身邊,他微微皺着眉看着底下拼鬥的兩人,驚天教晉城分舵外面,是一條寂靜的小巷,不算寬,但卻很少有人路過。

可現在這條小巷,卻充滿了肅殺之意,飛鳥難入。

“誰會贏?”燕玄夜又看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道。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李尋歡還是朝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刀也握得更緊。

玄裳沉默,然後緩緩說道:“屬下看不出來。”

他頓了頓,又說道:“但是無論誰輸,恐怕都無法看到明日的朝陽了。”

燕玄夜看得更加專注,但他卻身手入懷,摸出一錠小小的銀子來。

荊無命的劍已經足夠快,也足夠狠。

可阿飛的劍是從生存鬥争中訓練出來的,是冰天雪地裏磨砺出來的冰霜之劍。

他的劍法更快,也更狠!

電光火石之間,原本不相上下的兩人,卻突然被阿飛尋到了一個破綻。

高手過招,一點點破綻便足夠稱為致命的弱點。何況擅用這樣劍法的人,本就是最強大的機會主義者,又怎會錯過這樣的破綻。

阿飛的劍,已經從那幾乎瞬間便消失的空隙中,直刺而入。

燕玄夜手中小小的銀錠,卻在他之前便出了手。

兩道勁風都朝着荊無命而去。

只是燕玄夜的銀錠,準确無誤地打在了荊無命右肩上,他一個踉跄,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長劍。可是也就是這樣一個閃避,阿飛帶着勢不可擋的銳氣迎面而來的一劍,竟然避開了他左胸的要害,從他右胸透胸而過。

李尋歡和阿飛,同時擡頭看向了燕玄夜。

就連玄裳都有些不解地看了自家教主一眼。

“別誤會!”燕玄夜飛身而下。

鮮血已經順着荊無命胸口浸染開來,燕玄夜四指輪彈,飛快地點過荊無命胸口數處大穴,替他暫緩傷勢,然後伸手在阿飛劍上輕輕一彈,道:“可以拔劍了。”

劍被拔出的瞬間,驚天教質量非常不錯的傷藥便按上了荊無命右胸前後的傷口,燕玄夜随手從荊無命自己身上撕下一片衣襟,替他簡單包紮起來,這才不慌不忙笑道:“殺了他,不如留着他。”

李尋歡目露不解之色,玄裳卻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沒看最新的報紙嗎?”燕玄夜笑着繼續說道:“上官金虹對這個忠心耿耿的下屬,雖然不見得多麽情深意重,但也不至于絕情到底。”

他剛才給荊無命點穴止血包紮的時候,順手還點過他身上數處大穴,連受傷都面無表情的荊無命,此時臉色卻蒼白了幾分,但很快冷冷說道:“幫主……咳咳……絕不會因為……咳咳旁人的事……咳咳……而受到絲毫影響的……咳咳咳咳……”

他傷到了右肺,說話斷斷續續,每說幾個字便牽動傷處,咳嗽不止。

“是嗎?”燕玄夜卻笑容滿面蹲了下去,他随手扯了扯荊無命的領口,露出對方頸上一小片可疑的深色痕跡來,“大家都懂了吧?”

這句問話,卻是沖着李尋歡和阿飛,甚至是玄裳而去的。

玄裳招來教衆将受傷的荊無命搬了進去,重新給他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包紮好,又吩咐教中大夫替他開了藥調理。

而燕玄夜此時卻正大刺刺坐在大堂中,上下打量着坐在客位的那名高大男子。

龍嘯雲,興雲山莊的莊主,夫人是李尋歡讓給他的,苦戀李尋歡而不得的林詩音,他們雖然已經有個八歲的兒子龍小雲,但夫妻的關系并不是很好。

龍嘯雲的臉上,也沒什麽笑容。

他也看過八卦周報,十年前的事情,在他的記憶中非但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反而因為日勝一日的僵硬夫妻關系而變得更加清晰。

他和李尋歡是結義兄弟,可是自從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他再也不想聽到別人将他和李尋歡的名字同時提到。

可是這一次,将他和李尋歡反複提出來大書特書的,卻是一個他絕對得罪不起的人。

龍嘯雲這段時間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山莊中每一個人,包括那些托庇于興雲山莊的武林中人好像都在他背後指指點點。

老婆都需要人家拱手相讓才能,本就是身為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偏偏那個人将林詩音讓給自己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喜歡自己。

龍嘯雲在興雲山莊無人之處活活拆了兩座假山,一座亭子,毀了半片花園才算是稍微順了點氣。

他本來以為苦主都親自上門了,這個縱橫黑道,将白道攪得腥風血雨的驚天教主總該露出點慚愧的神色,誰知道對方只是上下看了他幾眼,便下了結論:“果然沒有阿飛英俊,武功估計也不如阿飛。”

龍嘯雲好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噌”得熊熊燃燒起來。

他足足深呼吸了五六次,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燕教主,龍某添為興雲山莊之主,從來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美滿,卻被教主這樣诋毀,拙荊不算武林中人,看到這樣的報道已經怒極攻心病卧在床。燕教主這樣做,實在讓天下英雄不齒。”

“是嗎?”燕玄夜板起了臉,“你夫人卧病在床,你卻逗留晉城不回去照料,果然夫妻不和嗎?”

“你?!”龍嘯雲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跳起來就要和燕玄夜拼命,但他拼命深呼吸,告誡自己,對面這個人,是自己單槍匹馬絕對惹不起的,不能惹!

燕玄夜又道:“我卻聽說,尊夫人并未卧病,而是和結拜姐妹帶着令郎游歷山水去了。”他毫不留情地對龍嘯雲說道:“你莫要忘了,驚天教最近半年來都在做什麽事,堂堂一莊之主,卻用自己夫人的身體健康來欺騙人,難怪李尋歡終于要棄明投暗,擇阿飛而放棄你了。”

他對不喜歡的人,從來就沒有過好臉色。此時更是壓根懶得再看這個明知道自己的義弟喜歡自己,卻還是心甘情願接受對方相讓愛人的懦弱男人。

“貧者不食嗟來之食!”燕玄夜壓根不去管龍嘯雲漲得通紅,青筋暴起的臉色,只是又道:“你若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己喜歡的就親自動手去争啊。又要接受別人相讓,又覺得這樣很窩囊,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你你你!?”龍嘯雲幾乎怒極攻心,指着燕玄夜的手指拼命抖個不停,他本來以為報紙上就是極致,現在才知道人家壓根就将他當龍配,現在才是火力全開的大招。

“我什麽我?!”燕玄夜拔刀比劃,“不服來戰啊,打贏了我,驚天教的八卦周報就你說了算!”

龍嘯雲一怒拍案而起。

燕玄夜立刻跟着站起,右手橫刀而立。

龍嘯雲看了看燕玄夜,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刀,臉上怒色猶在,但氣勢卻明顯弱了許多:“這件事,我會找驚天教讨回公道,請武林盟做主,正我興雲山莊之名的。”

燕玄夜樂了:“請便!”

找霍南風為他做主,燕玄夜難得有些同情地看着轉身怒氣沖沖地轉身大步離開的龍嘯雲:那會氣得更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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