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青梅長大後

男人楞了一下：“你還不知道小姐已經出國了嗎？”

林葉冷哼一聲，轉開了眼睛。

男人說：“白小姐已經跟着白先生白太太去國外治病了，原本手術可以再拖一拖的，但……走的确實挺着急的。”

林葉不想再提這件事，不耐煩道：“要給我的是什麽東西，我上課要遲到了。”

男人回道：“已經都放在保安室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葉狐疑地看他一眼，但男人說完話，轉身就離開了。

她站在原地，定定看着男人離去的背影半晌，突然回過神來，炮彈一般猛地沖去了保安室。

“這孩子，幹嘛呢！”大冬天的，保安大叔窩在暖氣片旁取暖，被突如其來的振動吓了一跳，手裏還在冒着熱氣的烤紅薯差點脫手扔出去，慢吞吞開了門，沒好氣道，“鈴都響了還不趕緊去上課，磨磨蹭蹭幹什麽？”

“我是林葉，雙木林，樹葉的葉，是不是有人給我放了東西在這？”林葉不斷地敲着門，就差直接破門而入了。

“哦，你就是初一十三班的林葉？”大叔沖着角落的兩個大箱子努了努嘴，“今早上放過來的，還特意囑咐說就先放在我這，你什麽時候用什麽時候拿。”

“我能進去看看嗎？”林葉聲線微微顫.抖。

“這都快上課了，不着急的話下課再過來？”

但林葉已經等不及了：“着急，很着急。”

大叔猶豫了下，微微側過身子，門剛打開一條小縫隙，林葉迫不及待就鑽了進去。

牆角堆着兩個大行李箱，是林葉之前在白晗家看過的款式。

她直奔過去，蹲在地上打開了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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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裏整整齊齊碼着不同科目的練習冊，林葉摸起一本翻開，赫然是初三必備。

她抖着手又開了另一個箱子，果然都是初二必備。

每個年級每個出版社每個類別，應有盡有。

林葉捏着書，眼圈微紅。

大叔還站在門口，裹着軍大衣搓手：“林葉同學，這些你都要現在拿？要拿就趕緊拿，磨磨蹭蹭的，你看看這都上課多長時間了。”

“先、先放在這裏吧。”林葉整理好，又仔細地扣上箱子，手指留戀地摩挲了一陣，轉身走了。

寒風蕭索，光禿禿的樹枝随風搖擺，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偶爾兩三片枯黃的葉子打着旋兒落下。

保安關門的時候，餘光瞄到林葉穿的單薄，耳朵尖都凍得通紅，瘦弱的小身板更是被風吹的左右搖晃，搖搖頭關上了門，徹底隔絕了外面刺骨的冷空氣。

白晗離開後，林葉宛若行屍走肉。

如果說以前的她是麻木，那現在的她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只憑借着本能呼吸活動。

但在學習上，她更像是機器，每天在學校埋頭苦練。

練習冊上的題在草稿本上驗算好幾遍，确保準确無誤，這才一筆一劃小心翼翼地謄寫上去，看着空白的紙張一頁一頁被自己的字跡填滿，耳畔似乎聽到了白晗驚喜的誇贊。

為了那幾道虛無缥缈的聲音，林葉一刻也不停歇地做題，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追趕，就好像慢一步都會被抛下似的。

但那聲音，就像是海市蜃樓。

每每在她感覺要抓到的時候，伸手卻只碰到了一束光。

手心什麽都沒剩下。

白晗走了，去了一個或許她永遠都企及不了的高度。

再也不回來了。

……

“我就說人家根本只是玩玩吧，都出國啦，有本事追到國外去呀！”

“她倒是想，沒那個條件，你見過誰出國還帶着寵物的？”

林葉自動屏蔽周圍所有的冷嘲熱諷，一心證明着手頭這道題的最後答案，最後跟答案核對之後這才攤開練習冊，換了一支流暢的筆往上寫。

“跟你說話呢，主人都不在了，還敢這麽嚣張？”

“林葉，白晗都走了，看誰還能護着你！”

手頭的練習冊陡然被抽走，林葉猛地擡頭，死死盯着被拿走的練習冊：“還給我。”

她的聲音就像是從嗓子眼裏逼出來的，低啞卻瘋狂。

偏偏那幫人哄笑着，根本沒聽出這聲音裏的壓抑和撕裂，胡亂翻看着練習冊冷嘲熱諷道：“哎呦喂，竟然真的在認真學習，怎麽，想好好學習去追白晗啊，下輩子吧！”

她哈哈大笑，揚手将練習冊抛到了垃圾簍裏，輕蔑地看着林葉，冷聲嗤笑：“爛泥就是爛泥，永遠都別妄想着被扶上牆，你有什麽資格？！”

林葉立刻撲過去搶救練習冊。

剛過了早餐時間，垃圾簍裏全都是吃剩下的夾馍塑料袋，練習冊被扔在了沒吃幹淨的菜和油裏。

盡快很快就拿了出來，但原本幹淨的紙張還是變得斑駁不堪。

林葉眼眶瞬間就紅了，胸口劇烈起伏，瞪着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看着那人。

“哈哈哈，看她那傻屌樣……”

“砰——”

話音還沒落，扔書的人被一拳打倒在地，正好摔在垃圾簍裏。

“陳雲，你沒事吧？”

“林葉，你瘋了！”

周圍一片嘈雜，但林葉充耳不聞，滿腦子都是：她弄髒了白晗送自己的練習冊，白晗就只給自己留下了這個，她要保存收藏起來的，怎麽可以被弄髒！

林葉滿眼都是血紅，低聲嘶吼着，瘋了似的揮舞着拳頭。

就像是要把白晗離開帶給她的抑郁全都發洩出來一般。

“敢打我，我打不死你！”

“揍她，往死裏揍！”

林葉一拳難敵多手，很快就被掀翻在地。

摔趴在地上的剎那，她将練習冊死死護在身下，咬着牙強撐着弓起身子，連一絲褶皺都不想壓出來。

……

放學後，同學都走光了，空蕩蕩的教室裏就只剩下被打的鼻青臉腫，發黑的嘴角還隐隐往外滲透着血跡的林葉一人，獨自站在白晗的座位前，輕輕撫摸着她的桌椅板凳，目露哀思。

她麻木地擦拭着練習冊上沾染的灰塵和血跡，低聲呢喃：“你還會回來嗎？”

如果她不主動回來，自己就再也沒有見到她的可能了。

林葉生平第一次如此強烈炙熱地希望自己盡快強大起來，起碼有一個追趕的機會。

她緊緊攥着拳，被打掀開的指甲蓋徹底脫落，髒污的鮮血一股一股地流，可林葉一點不在意，她只怕不小心弄髒了練習冊。

處理好練習冊後就已經快十點了，天完全黑了下來，整棟樓似乎都只剩下了這間教室一盞燈。

保安接連催促了三四次，林葉這才小心翼翼将練習冊塞入抽屜，拖着疲憊又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家。

穿過熟悉的烏煙瘴氣的紅燈街，一路上濃郁的劣質香水和臭烘烘的煙酒味熏得她腦袋更疼了。

林葉打量着路燈下濃妝豔抹，穿着吊帶裙搔首弄姿，指間夾着煙還在吞雲吐霧的婊子們，內心深處湧出來一股濃濃的厭惡和憎恨。

為什麽，她就不能出生在普通人家，不需要有錢，只要正常就好了。

林葉低着頭，滿是惡心地快速拐進了自家那棟樓。

家裏一片漆黑，那個女人還沒回家，林葉脫下外套，擡起胳膊嗅了嗅，即便只是路過，也沾染了一身的煙酒臭味。

不自覺就想起了白晗身上源源不斷的甜甜奶香味，心頭又是一陣失落，再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了兩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差距。

就在林葉摸索牆上的開關時，身後忽然傳來微弱風聲。

對危險異常敏.感的林葉耳朵尖動了動，立刻警惕地想要轉身，卻被人先一步從身後直接勒住了脖子。

緊接着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拳頭，正好打在白天的傷痕上，林葉吃痛直接彎了腰，頭發又被死死往後扯，頭皮都要被撕裂，被迫張開的嘴還沒來得及大喊求救，就被散發着腥臭味道的抹布死死堵住，雙手也被反剪在背後。

林葉：“唔……”

偷襲的人不止後面一個，前面那個嘴裏的酒氣直直噴在她的臉上，腥臭無比。

肚子裏一陣翻滾，要不是嘴裏還堵了東西，林葉怕是當場就吐出來了。

臉被按在牆上，她拼死了也掙脫不開身後的禁锢。

“還是個雛呢，給你先上？”熟悉的惡魔聲音穿過耳膜。

林葉早就猜測會有這麽一天了，但這天真正來到的時候，她還是心一涼，就像是驟然掉進了冰窟，渾身的血液都被冰凍住了。

“我記得你還有個老婆呢，不會中間回來吧。”

“放心吧，我跟她說好了，五五開，我上一次，這次的錢都給她。”

“有這種好事？她可是孩子的媽！不會這孩子有什麽問題吧？”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你看她像當媽的人嗎？”

“那就好那就好！”猥瑣的笑聲就像是刀子一般，千刀萬剮着林葉的心，“扔到屋裏去，把燈打開，我記得你這便宜女兒長得還行。”

林葉開始劇烈掙紮起來，被狠狠一腳踹在腰窩上。

鞋尖戳在肋骨間隔處，踢得林葉呼吸一滞，眼前發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直接暈過去。

“等我先找根繩子把她捆起來，這小雜種，力氣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