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歸

餓,那種從心裏毛躁躁的開始慌張的餓,手腳沒有什麽勁,杜铎特別想把自己蜷起來,因為空蕩蕩的胃已經痛得快要讓人皺成一團廢紙。

等一下,餓?杜铎只有在被綁架離開的那三年裏才有過這種饑餓到心底發慌,嘴裏泛着苦味的痛苦,為什麽自己現在會這樣?

猛地睜開眼睛,杜铎看着眼前一片昏暗,潮濕窄小的屋子上方有一口小小的窗洞,一點點光線從裏面露出來,這是杜铎最不願回想的過去。“嘶。”全身好像綁着鐵鏈一樣僵硬又酸痛,杜铎确定剛才的爆炸強度絕對不可能有幸存者,只不過自己現在是?

很快,小屋子外傳來人聲,身體快過理智,杜铎迅速的“暈死”在角落的小木板上。

兩個人進來之後試探的摸了摸杜铎的心跳,抽出針管開始皮下注射,冰冰涼涼的液體帶着麻木的痛覺,杜铎猜測這個應該就是維持自己每天生命的營養針。果然,一直沉默不語的兩個人突然有一個人出聲了,“唉,造孽啊!”這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已經在這裏關了兩年多,每次替這個小孩子檢查的時候都覺得心慌,生怕摸碎了這副骨架。

另一個人用手捏了捏杜铎瘦骨嶙峋的小身子,“上面人的意思有什麽辦法呢,幾個月前還要給這個孩子打鎮定劑,現在直接餓的神志不清了。”省下來的藥都可以賺筆外快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兩個人把杜铎的頭上套了一個袋子,就把他運出去小屋子了。杜铎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覺有個人給自己多裹了一層破床單,一個人出聲,“希望這個孩子能活下去。”說完,把杜铎扔下就離開了。

一直裝死的杜铎手下就是潮濕略冰的觸感,是泥土!感受了半天,确定周圍沒有人了,杜铎才小心翼翼的把頭套掀開了條縫,看着頭頂上的樹影和旁邊沒有人教過的小路,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時候。

夜裏的溫度不高,潮氣又重,凍得杜铎咬緊牙蜷縮在一起,裹着破床單一直發抖,只能想想他上輩子的十六年裏都發生過什麽來轉移注意力,只不過越想越心梗,只因為上輩子的他簡直就是一場悲劇交響曲。

七歲的杜铎被大哥帶出去玩的時候遭遇綁架,還好機靈的杜铎被綁起來的時候偷偷的給爸爸杜海林打了電話,可是被一句忙給挂掉,而大哥的聯絡器又被當天吵架的女友砸碎,還沒有撥出報警求救電話的杜铎就被發現,一頓毒打之後綁匪把杜铎藏起來的聯絡器踩碎。

求救無門的杜铎滿身是傷的呆在同被綁架的幾個小孩子裏,心裏逃跑的念頭并沒有消失。可誰知綁匪接了一個什麽電話,就直接把杜铎随便找了一處斷崖推下去了,才七歲的杜铎又怕又痛的從斷崖上滾下去,磕磕碰碰的被一片蕨類植物緩沖救命,暈死在崖底。

但這并不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而是杜铎噩夢的開始。暈倒的杜铎被人撿回去,一個神經有些問題的老婦人,這個老婦人因為幾年前丢了自己的孫子,把杜铎撿回去的時候開心很久,直接用鐵鏈子拴住小孩子,每天像喂狗一樣折騰杜铎,有的時候還會拿剪刀剪杜铎來聽杜铎的哭聲。

而這個瘋婆子住的太偏僻,杜铎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差不多一年後,老婦人突然死亡,杜铎也成功的掙脫了鐵鏈。別說正常人被這樣拴住一年會怎麽樣,反正原本活潑愛笑的杜铎已經不會說話不會笑了,整個人都木木的蜷縮在角落,生怕別人看到自己,就連拼着傷口掙脫鐵鏈也是杜铎害怕別人發現自己。

而這遠不是結束,像只老鼠一樣生活的杜铎很快又被一群人抓住,關在那間只見一方小窗,潮濕陰冷的小屋裏,暈迷的時間遠遠大于清醒的時間,而剛才的那一幕正是那群人把沒有什麽價值的杜铎随意抛棄的時候。

此時正在瑟縮的杜铎控制不住的哭出來,上輩子的這個時候自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自己再次醒來就被爸爸撿回去,可是三年沒見家人的杜铎早就不是原來那個可愛活潑的孩子了,變得特別懼怕人,特別有攻擊力。

十歲的孩子好像被過去的三年死死的拖住,根本不敢接觸外界,不會說話十分怕光,只敢找到一個角落蜷縮,不知道該怎麽吃飯,卻習慣打營養針,這些過去像可怕的腐泥一樣緊緊的纏住杜铎。直到十三歲的時候杜铎又被人騷擾,差點錯手殺人的時候,杜海林才下定決心把杜铎送去私人醫院治療。

杜铎以為這些過去都在接受治療的那三年裏慢慢淡去,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這些過去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裏了,根本無法忘掉,那種‘為什麽偏偏是我’的不甘和身體的痛苦纏繞在一起讓杜铎胸口發漲。

他回來了,可是時間不早不晚,沒有讓他躲過那次綁架也沒有讓他重回治療成功的十六歲,尴尬的停留在了十歲,他記憶中永遠消不掉的那道疤的十歲。

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杜铎不甘的怒視天空,十六歲回到十歲,既然讓我重生,是不是要我打碎這些噩夢!他不是那個十歲的小孩子了,想到剛才那兩個人的話,杜铎心裏突然冒出一個疑惑,難道他的綁架并不是場意外,上面的人?是誰?

心緒慢慢平靜,杜铎把疑問先壓在心底,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像上輩子一樣被父親撿回去,但杜铎現在必須要想辦法找點東西吃。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帶來的能量消耗,原本應該暈過去的他硬生生被胃痙攣折磨地格外清醒,繞着樹爬過去,杜铎幸運的找到了幾株可以食用的野草,大概擦了擦上面的潮氣,就開始往嘴裏塞。

命只有一條,既然上天給了自己機會,傻子才不珍惜。

勉強填了填胃底,杜铎這一次是真的暈倒了,疲累和困倦席卷整個腦海,杜铎最後還在迷迷糊糊的想,剛重生沒多久,裝暈和真暈就好幾次了!

天還沒有完全亮,一輛黑色的轎車急速朝這邊行駛,路過杜铎身邊的時候猛地剎車,一個容貌俊挺的男人慌張下車,幾步跑到已經瘦脫形的杜铎身邊,把杜铎抱起來,用外套裹住渾身冰涼的杜铎,看着和妻子如出一轍的眼尾弧度,有些顫抖,“小、小铎?”

感受到溫暖的杜铎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黎明的陽光有些刺激,眼淚反射性模糊了眼眶,杜铎這次徹底失去意識,爸爸來了,他好累,好痛。

不過,天亮以後,真的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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