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瞳與果子貍（上）

“吉田邦彥，男，二十三歲。三年前加入港口黑手黨，父母雙亡，愛好是游泳和打網球，喜歡吃壽司和拉面。”

伊瞳翻閱完“炸彈狂魔”資料，随手扔到了垃圾桶裏：“假的。”

中原中也：“诶？”

“姓名、年齡、包括履歷和愛好，全都是假的。”

“因為……”伊瞳看着自己的手，“我用異能力試了試，根本無法推測出他的位置。”

“只有一種可能：包括姓名在內，吉田邦彥的資料都是僞造的。”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很簡單。”伊瞳打開手機，滑到新聞頁面上：“這是今天早上的新聞，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中原中也接過：“這是……原來如此！”

【橫濱市中心商場驚現炸彈狂魔？究竟是何方變态所為？！】

“事情是昨天半夜出的，今天早上就登上了新聞，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伊瞳分析，“一定是有預謀的作案，才能在第一時間通知報社。我看幕後黑手正想方設法把髒水往我們港口黑手黨身上潑呢。”

“你是說：吉田邦彥是卧底？”

“嗯，應該是，對方的真正目的應該是抹黑港口黑手黨的名聲。”

“啊……”

伊瞳看向中也：“怎麽了嗎？用那種表情看我？”

“只是覺得有點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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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

“剛才那一瞬間好像看見太宰了。”

伊·逐漸宰化·瞳：“……”

“哈哈哈，可能因為和太宰共事了太長時間，思維方式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影響了吧。”

“原來是這樣。”中原中也笑道，“你們真的很般配啊。”

伊瞳愣住。

“中也……原來，你也誤會了嗎？”

“誤會？”

“誤會我和太宰是那種……”

“轟隆！”

又一聲爆炸傳來，整個樓層都抖了抖。

中也順着爆炸的方向看去：“怎麽回事？不是已經讓負責人通知游客不要打開任何櫃子了嗎？！”

“不一定是游客引爆的炸彈！”伊瞳奔跑起來，“總之，先過去看看！”

“啧！”

……

十樓商場，這原本是專門賣童裝的會場，此刻大人小孩兒都吓得抱在一起。

引爆炸彈的是工作間的一名員工，原本打開鞋櫃準備換鞋，沒想到鞋櫃後隐藏着炸彈。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終于引起了游客的恐慌。

記者們也像聞到腥味的貓接連趕來，堵住了商場的出入口。

“可惡，再這樣下去，警察都要來了！”中原中也感嘆情況不妙。

伊瞳站在窗邊，面無表情指了指樓下：“我看到警車了。”

“警察已經來了。”

不與警察打交道是黑手黨的信條。伊瞳和中也對視一眼：“撤。”

乘坐電梯下樓期間，伊瞳輕聲抱怨：“真是真是，明明我們是來阻止炸彈爆炸的。”

“這次的敵人很狡猾啊。”

“話說，瞳，你跟過來是不是太危險了？萬一炸彈離你近距離爆炸……”

“我跟過來當然是有用的啊，再說不是還有中也你……等等！”

伊瞳忽然按住電梯：“我感覺到了！”

“吉田邦彥！他就在樓上！”

伊瞳擡起頭，迅速出了這部電梯，換乘另一部上升的電梯。

伊瞳的異能力【尋香識人】：就算目标的名字、年齡、愛好全是假的，但是只要記住目标的臉，距離夠近的話，同樣能夠感知到對方。

吉田邦彥的臉是真的。

這就足夠了！

果然，兩人搭乘電梯來到樓上後，在拐角處看到了正準備逃跑的吉田邦彥。

兩人二話不說，就開始追。

全程沒有喊什麽“站住！”、“別跑！”之類的廢話。

中也的異能，如果距離太遠的話就沒有辦法發動。

眼看就快要追到了，一個人影沖出來，和伊瞳撞了個滿懷。

“別管我！中也！快追！”

“您沒事吧？伊藤先生？”撞倒伊瞳的人是商場負責人。

中原中也看到是負責人，遲疑了一下，在伊瞳的催促中還是咬牙去追吉田邦彥了。

伊瞳推開壓在他身上的負責人，拍拍屁股站起來，游刃有餘地說：“您是故意的吧？”

負責人一臉驚慌：“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少來了，這個節骨眼上沖出來撞人，不就是想要把我們分開嗎？”

負責人緊張得汗如雨下。

“是，我不是戰鬥系的異能者，但您是不是忘了？”伊瞳将槍抵在負責人的腰間，欺身向前：“我可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啊。”

“你以為我是什麽好欺負的小孩子嗎？”

負責人全身抖如篩糠，即使都這麽害怕了，負責人仍然嘴硬道：“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哦？還是不想承認嗎？”

“請、請您适可而止！”負責人的情緒變得激動，他的內心似乎在天人交戰，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您不能就這樣殺了我！我還有老婆和孩子啊！”

“殺你？只要你老實交代，我是不會殺……”

“砰！”

一聲槍響後，一切都結束了。

伊瞳眼睜睜看着負責人倏然倒地，手上用來自殺的槍随着血液一起滑落。

……咦？

什麽情況？？！

“不許動！”

“舉起手來！”

如果說負責人的突然自殺只是令伊瞳感到不妙的話，那随後出現的警察就令伊瞳完完全全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中計了！！！

“那邊那個披黑大衣的小子，馬上扔掉武器！舉起手趴在旁邊的牆上！立刻！”

伊瞳在心裏衡量了一下雙方的戰力差距，以及襲警造成的後果，最終還是乖乖扔掉了手.槍。

束手就擒。

“這小子很危險，看好了。”帶頭的警官瞥了一眼伊瞳身上做工高檔的黑色大衣，警告下屬。

一名在場的警官彎腰，從死去的負責人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手機，上面顯示【正在通話中……】。

通話對象顯然是警察。

卧槽！

難怪負責人要對他說那樣的話……太陰險了！

警帽下的白發若隐若現，拾起負責人手機的警官，動作自然地将手機裝進證物袋裏。

伊瞳發現了盲點，破口大罵：“果子貍！你這只陰險的混蛋！”

“還有你為什麽會是白毛啊？！”

白發警官擡起頭，沖他笑了笑，臉和果戈裏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伊瞳知道他就是！

混蛋！果子貍！

明明自己就是空間系的異能者，想要取走手機的話直接隔空取物就行，但他偏偏假扮成警察出現在伊瞳面前。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純粹就是為了惡心自己！絕對是！！

被押送進警車，在攝像頭咔嚓亂閃的閃光燈中，伊瞳餘光瞥見人群中有頂熟悉的帽子，随着車門關上又飛快地消失不見。

……

港口黑手黨的伊藤瞳被抓進局子啦！！！

此消息一出，震驚了全黑手黨上下的人。

首領辦公室裏，森鷗外把印有伊瞳臉的報紙放下，揉了揉額頭：“中也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吉田邦彥已經被中原中也抓獲。按理說只要對吉田邦彥嚴刑逼供，就能審訊出他是哪個組織的卧底、查出是哪個組織在搞事，從而對外界交差，撇清和港口黑手黨的關系。

但是現在，吉田邦彥回來了，伊瞳進去了。

和無足輕重的吉田邦彥不同，伊瞳作為港口黑手黨搜索部隊的隊長、幹部預備役，職權和地位遠遠超過卧底的吉田邦彥。

伊瞳被抓了，對港口黑手黨而言可是件大事。

尤其是：伊瞳知道黑手黨的許多重大秘密，如果被有心之人挖出來利用……

聽完中原中也報告後，森鷗外的眼神格外陰沉：“太宰君呢？”

“已經帶人去調查這件事了。”

“他動作還真快。”森鷗外靠在椅子上，微微松了口氣：“既然是太宰去辦，我就放心了。”

——

警視廳裏，伊瞳正面臨嚴苛的審訊。

對方沒有因為他年紀小就放過他，同樣的問題重複了六七十遍，伊瞳永遠只有一個回答——

“我沒有殺北原先生。”

北原先生就是那位商場負責人。

“哦？那你要怎麽解釋槍上有你的指紋？”

“可能是拓印、也可能是別的什麽手段……想要獲得我的指紋太容易了。”

“別狡辯了伊藤瞳，我們清楚你是什麽人，你從十歲起就加入了□□組織，完完全全是地下世界的人。”

“你這種人，說沒有殺人，誰信啊？”

“……哈！”同樣的回答重複了六七十遍，伊瞳也覺得很不耐煩：“那你殺了我啊？這麽篤定的話——複讀機大叔！”

對方沒有說話，他們不敢。

在橫濱這片民風淳樸的土地上，黑手黨一直是地下世界的代名詞，與軍警、異能特務科、特殊作戰部隊共掌白天與黑夜。

殺了伊瞳，就是和地下世界宣戰。

橫濱會變成地獄的。

“別太嚣張了！你不過是個小鬼！”

“生氣容易禿頂啊複讀機大叔。”

“可惡！居然叫我‘複讀機大叔’？臭小鬼！”

審訊他的大叔被人架了出去。伊瞳鼓起嘴、撐着臉頰，指尖不耐煩地點着桌面。

怎麽還沒來啊……

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

“太宰！你終于……怎麽是你？”

白發美少年笑眯眯地關上門：“又見面了，伊藤瞳。”

“你想幹什麽？”伊瞳警惕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想和你玩個游戲。”

白發的美少年——也就是果戈裏，一臉神秘地打開帶來的盒子。

這是……

“五子棋！？”

伊瞳來勁了：“哈！你又來？是不是玩不起？”

“自從上次輸給瞳後，我就一直想要贏回來。”果戈裏布置好棋盤，孩子氣地要求：“來嘛，瞳，陪我再下一盤？”

“下棋沒問題，可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讨厭啦瞳，人家就不能想玩下棋嗎？”

“少惡心了。”

“那你贏了這一盤就告訴你。”

“一言為定！”

十分鐘後——

“說吧。”

“……都是為了瞳啊。”輸掉五子棋的果戈裏老實交代，“瞳雖然不是戰鬥系的異能者，但是能力很棘手呢。”

“如果放任不管的話，瞳一定會破壞我們的計劃。”

好像所有人都喜歡強調他不是戰鬥系的異能者……好吧，包括他自己。

“所以陀總就做出了這個計劃嗎？讓你陷害我，把我困在警視廳？”

“陀總？”

“……費奧多爾。”

“啊，是這樣。”

“果子貍——”伊瞳拖長了聲音，“你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果戈裏歪了歪頭，看起來天真無邪：“因為他是世界上唯一能理解我的人啊。”

身為超異能者的果戈裏，向往無拘無束、絕對的自由，他把自己比作一只飛鳥，卻想要掙脫天空的束縛。

為了追求絕對的自由，果戈裏試圖打破所有定下的規則，為此，他打算先毀滅這個世界。

是一個受到國際通緝的究極恐怖罪犯。

身上貼滿了“瘋批”、“帶惡人”的标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果戈裏就像伊瞳闡述過他的世界觀，試圖拉伊瞳入夥。

伊瞳當然是拒絕了。

因為他知道，果戈裏其實并不是這樣想的——

“是嗎？你真的覺得費奧多爾是唯一能理解認同你的人嗎？”

果戈裏怔了一下：“目前來看，的确只有他一個……”

“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伊瞳指了指自己的心：“抱着這樣想法的你，被束縛了啊。”

如果細數果戈裏生平最讨厭的詞語，恐怕排第一的就是“束縛”。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微笑，面無表情地看着伊瞳。

“抱着‘費奧多爾是我唯一知己’的念頭，從而甘心為他辦事、受他驅使的你，在我眼裏像極了一只被關進籠子的小鳥。”伊瞳本來想用“黃鹂鳥”作為比喻，但仔細一想果子貍是白毛，黃骊鳥是黃毛。

就不太合适。

所以說：果子貍究竟為什麽會是白毛！？

伊瞳真的很在意這點。

“清醒一點吧果子貍，自由？你在加入費奧多爾陣營的那刻起，就已經失去了啊。”

“……”

果戈裏覺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