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您是警察嗎?”

媽媽沒有注意太宰劇變的臉色, 放下杯子問。

太宰收斂好神情,目光卻再也無法從媽媽身上挪開:“……不是。”

“太宰先生是我們偵探社的調查員。”敦自豪介紹。

“偵探社?”

“武裝偵探社,就在這棟房子的四樓。”

媽媽有點印象:“哦哦, 武裝偵探社啊。”

她陪伊瞳來過一次, 當時她站在門外,沒有進去。

“就在樓上嗎?”

“嗯嗯。”

電話鈴聲響起, 是房東打來的。媽媽接起電話:“您好?請問您什麽時候回來?”

“抱歉抱歉,今天路上太堵,暫時可能回不來了, 抱歉讓您等那麽久。”

“沒關系……”

房東來不了,也不好當着旁人的面談論兒子的“女朋友”,挂斷電話後,媽媽打算先去伊瞳房間看看。

起身後,敦向她鞠躬:“很抱歉把您拖進案件當中!”

“是我不長眼色走進來才對……”媽媽想起另一個說她“不長眼色”的人,無奈道:“橫濱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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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沒那麽核平啊?

黑手黨、變态雲集,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橫濱嗎?

媽媽總覺得世界發生了某種變化,和自己息息相關。

是她想多了麽?

“太宰先生, 您在發什麽呆啊!”敦在太宰眼前晃了晃手指, “回神!”

太宰恍神, 手裏的杯子傾倒,風衣濕了一大片。

“哇!太宰先生,您在幹什麽呀?!”

太宰沉浸在思考中。

他觀察媽媽的一言一行, 結論是——

越看越像!!

不管是喝東西的動作、打電話的姿态、和人講話時眨眼睛的頻率, 都超級像!!!

瞳……是個女的?

這個荒誕的念頭剛冒出來0.1秒, 就立刻被太宰否決——

不,這不可能,瞳絕對是個男的, 異性間的行為差距還是很大的,這點太宰可以肯定。

那麽,是行為習慣接近的親人?朋友?

親人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她說有個孩子……

太宰心裏有了數,不動聲色地起身,陪同媽媽上樓。

敦則留在咖啡店拖地。

媽媽下意識想爬樓梯,太宰提醒:“阿姨,電梯在這邊。”

“哎呀,瞧我這記性,忘記電梯能用了。”媽媽跟進電梯,按下三樓。

三樓……

之前那個看見他就跑的小子,也是出現在三樓。

現在記起來,那個小子和身邊的女性,模樣有七分相似。

太宰默默記下這一切,目送媽媽在三樓離開。

故意多按了一會兒電梯鍵,直到媽媽進入某個房間後松開。

記下房間號,太宰胸有成竹。

很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蘇伊瞳,你給我等着!

目光鎖定樓層間,太宰開始了他的表演。

……

——

媽媽用鑰匙打開伊瞳房間,裏裏外外轉了一圈。

鑰匙是從伊瞳外套裏拿的,他現在應該還在酒店的房間睡覺。

“很幹淨嘛。”媽媽吸了吸鼻子,“還噴了空氣清新劑。”

“冰箱裏有……”媽媽拉開冰箱的門,全是一些營養簡單的速熱食品。

“這孩子還沒學會做飯啊。”媽媽嘆了口氣,“以後要怎麽照顧女朋友?”

關上冰箱門,媽媽走進兒子的卧室,在床頭發現一本奇怪的日歷。

上面畫着看不懂的塗鴉。

放下日歷,媽媽又撿起作業本,檢查後評價:“字還得好好練練。”

沒什麽可看的,伊瞳的房間很幹淨,連小(哔——)書都沒有。

難道真是她想多了?兒子沒有交女朋友,只是單純的自閉?

帶着郁悶與狐疑,媽媽走出房間,鎖好門,來到樓梯間時,想到偵探社就在樓上。

媽媽對這個偵探社挺好奇的,對了,偵探社裏似乎有兒子的朋友,房東不在,可以向他們打聽打聽……

媽媽邁上四樓,想着:其實可以坐電梯,不過才一樓而已,爬兩步也沒……啊!

一雙套着米色長褲和黑皮鞋的大長腿,懸挂于空中。

投下晃蕩的陰影。

……

——

伊瞳從被窩裏伸出一個頭。

他不想了!他要禿了!!

順其自然才是真。

破罐子破摔地撥通太宰的號碼:“嘟——嘟——”

電話很自然地撥通了。

伊瞳在腦海中排練想好的臺詞:哈喽太宰?嗨太宰~我是瞳,許久不見,我又回來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要見一面嗎?我現在……

伊瞳連見面的時間地點包括要吃什麽都想好了。

就等電話接通。

電話響了兩遍,沒有人接。

伊瞳:!!!

打到第四遍時,才被人接起。

閉上眼睛,伊瞳一口氣背了出來:“哈喽太宰我是瞳許久不見我又肥……”

“嘟!”

電話被無情挂斷。

伊瞳:?????

……

另一邊,武裝偵探社的雜物間裏,泉禾野緊緊握住電話,手心裏的汗都冒了出來。

他原本只是來雜物間放東西,打開門時,看到地上扔了一件沙色風衣,明顯是太宰先生的。

牆上挂着的繩子消失了。

顯而易見——太宰先生又去做“吊頸運動”了。

這對于泉禾野來說是日常——衆所周知:世界上不存在能吊死太宰先生的繩子。

因此泉禾野并不擔心,他走進雜物間也只是偶然。

偶然地聽見了電話鈴聲。

循着聲音,泉禾野撿起有點濕的沙色風衣,從內側口袋翻出一只被防水袋包裹得很好的手機。

區別于太宰先生平常用的手機。

這只手機對他一定很重要。

鬼使神差的,泉禾野代替太宰先生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的聲音:“哈喽太宰我是瞳許久不見我又肥……”

“嘟!”

聽見那個名字的瞬間,泉禾野也下意識挂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鈴聲再次響起,對方又打了過來,那個自稱“瞳”的人又打了過來。

泉禾野握住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他在猶豫,猶豫是否要轉交給太宰先生。

耳邊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快點交給太宰先生啊,這可是伊藤先生打來的電話!”

另一個聲音反駁:“伊藤先生又怎樣?消失那麽久,現在就打一個電話回來?太宰先生是他的狗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是這樣的,伊藤先生不是那種人!”

“他是哪種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挂斷這個電話,太宰先生就見不到伊藤先生了,以後也不會再離開。”

“可是太宰先生一直在等這個電話,我要盡快交給他才行……”

“可笑,你真的甘心嗎?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可是你啊,你陪了他這麽久,真的甘心拱手讓給別人?”

“不是這樣的!太宰先生不是我的所有物!對他而言我什麽都不是……”

惡魔般的聲音冷笑:“沒關系啊,你成為他的所有物不就行了?”

“……”

“就是這樣,不要再掙紮了,忘記伊藤先生這個人吧,他既然走了,就不應該再回來。”

“你會永遠和他在一起,永遠。”

當泉禾野反應過來時,他的手已經不自覺挂斷了電話,并拉黑删除記錄一條龍。

太宰先生永遠接不到【瞳】的電話了。

這個認知令泉禾野一陣顫栗,他不知道這是興奮,還是害怕。

泉禾野重新裹好防水袋,将手機放回原位。

……

——

四樓的樓梯間。

媽媽在看見有人上吊的剎那就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上吊人的腳:“來人啊救命啊!有人上吊了!”

“咳!”還沒等媽媽喊來人,太宰就自覺主動跳了下來。

“是你!?”媽媽還記得這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好好的,為什麽要想不開?”

太宰故作黯然神傷狀坐在地上,低着頭不說話時,露出了頸後雪白的繃帶。

媽媽:“難道,你身上的繃帶……都是?”

太宰四十五度仰角望天:“阿姨,我不想活了。”

這麽一個會抓罪犯、長得又高、又俊、又年輕的小夥子不想活了,媽媽那個心疼喲:“好孩子,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和阿姨說說,你遭遇了什麽?沒準阿姨能幫你想想辦法呢?”

“你幫不了我的,阿姨。”太宰睜大鳶色的雙眼,那雙眼睛裏充滿無助與凄涼:“我男朋友抛下我跑了。”

原來是因為感情上的事啊!

媽媽心裏有了數,也沒覺得兩個男孩子談戀愛有什麽不正常:“區區一個渣男,跑了就跑了,下一個更香!”

“我不嘛我就要他!”

“你條件這麽好,什麽男人找不到?何苦為了一個渣男尋死覓活的?”

太宰誇張地捂住心髒:“這裏,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多麽癡情、多麽好的孩子啊!

媽媽淚目。

太宰仍然望着天花板:“我等了他四年,說好一回來就給我打電話的,結果他看見我就跑!”

太宰戳戳心髒:“這裏,痛。”

媽媽發出指責:“過分!”

太宰附和:“過分分!”

“那你還為他去死?”

“我就是忘不了,當初他明明說過喜歡我,誰知後來這麽絕情。”

媽媽憤憤:“渣男本性如此,見一個愛一個!”

“阿姨,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不,愛只是轉移了。”

太宰:“……”

媽媽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咳咳”兩聲後去扶太宰:“你先別坐在地上啦,地上多涼。”

太宰直接滾到了地上,翻滾:“嗚哇人家不想活了!除非阿姨幫人家主持公道!人家才能起來!”

媽媽哪見過這麽會撒嬌的孩子,心軟道:“好好好,阿姨幫你,好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太宰“biu”地坐了起來:“太宰治。”

“咦?”媽媽覺得這個名字莫名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那,我可以叫你‘小治’嗎?”

“……嗯。”

“小治,走!阿姨幫你說理去,你男朋友叫什麽名字?”

太宰握住媽媽的手,眼睛布靈布靈的,充滿希望:“他叫瞳,蘇伊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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