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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撲通！”

身後兄妹中的哥哥倒了下去。

哥哥手裏行兇的匕首掉落在地。

“……诶？”伊瞳睜開眼睛, 回頭望去——

就在剛才，哥哥想要襲擊伊瞳，朋友阻止了他。

“啊啊啊！”妹妹來不及顧及倒下的哥哥, 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妹妹逃跑的方向傳來幾聲槍響。

一切重歸于平靜。

“……他們是一夥的。”朋友放下手, 似乎終于想起發生了什麽事：“假裝向我尋求幫助，把我帶到了這附近。”

神志不清的朋友任由兄妹兩人牽住他的手。

“應該用類似手段害死過不少人吧。”朋友笑了笑, 也可能是在笑他自己：“真可憐，在這罪惡的世界，明明都是同一物種, 卻要靠自相殘殺才能活下去。”

“……費奧多爾？”伊瞳摸了摸發緊的頭皮：原來只是因為他太緊張了。

“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有怎麽嗎？”朋友若無其事地反問。

“沒、沒有。”視線掃向周圍，又于心不忍地擡起頭，伊瞳看着朋友：“既然你沒事，我們就趕緊回去吧！”

“嗯。”

負責保護他的港口黑手黨成員也奔了過來：“瞳先生！您還好嗎？”

“我沒事，找到人了, 通知他們撤退吧！”

“是！”

朝來時的方向走了幾步，伊瞳轉身：“你還不走嗎？”

朋友低着頭, 神情有些怔忪地望着地面。

伊瞳走過去, 不可拒絕地牽起他的手：“回去啦, 動起來！”

朋友仿若提線木偶般被他牽着走：“瞳，你說我做得對嗎？”

“你也是沒有辦法……”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朋友頓了頓，“世界融合, 我們真的做得對嗎？”

伊瞳身形一滞, 又繼續往前走：“沒有對不對, 只要繼續前進就好了。”

“我恐怕……做不到。瞳，我可能無法做到繼續前進了。”

“……沒關系，我會牽着你前進。”伊瞳步伐堅定, “就像現在這樣，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朋友驟然站住不動了。

“……費奧多爾？”怎麽拉都拉不動，伊瞳回身看他。

“瞳，你走吧。”朋友後退道。

伊瞳不明白：“為什麽？我說過不會丢下你的……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朋友搖頭，越退越遠：“你根本不明白！離我遠一點啊！瞳！”

“我是不會抛下你的。”伊瞳追上去，扛起朋友就跑。

朋友的發絲垂落在他的頸間，冰冰涼涼的，還有點癢。

“你會後悔的。”朋友如此篤定。

伊瞳咬牙：“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自說自話？我有什麽可後……哎呀！”

別看這俄羅斯人瞧着瘦，抱起來還挺有份量——

伊瞳摔了個大馬趴。

連帶着朋友，充當了他的肉墊。

伊瞳：“……”

朋友：“……”

“幸虧你穿得多。”伊瞳帶着平和的微笑，撫了撫朋友的毛絨披風：“摔了也不疼吧？”

朋友：“滾。”

“瞳先生！”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把他和朋友扶了起來。

伊藤瞳也在這時帶人趕到：“天使大人！您找到人了嗎？”

“找到啦，多虧你的幫助。”伊瞳鞠躬道謝。

“不用那麽客氣啦，我說過的吧？以後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我幫忙！”伊藤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謝謝你，伊藤君。”

“這位就是天使大人的朋友嗎？”伊藤瞳注意到朋友，“真是……看着就暖和！”

伊瞳笑道：“我們回去吧？”

“好！”

一行人退出鐳缽街，勞累了大半夜，大家都困頓得不行。

伊藤瞳解散了臨時搜人小組，站在路邊，邊打哈欠邊拉開車門：“天使大人，我先送您回家吧？”

“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伊瞳看他困成這樣，主動提出：“我們打出租車就好。”

“這大半夜的哪有出租車啊？何況是在這種地方。”伊藤瞳半撐着眼皮，一只手扶住車門：“上車吧。”

鐳缽街附近的路上确實沒有一輛車。

“那麻煩你了，伊藤君。”伊瞳落座後排。

上車後，看朋友還呆立在外面，伊瞳扯了扯他的披風：“快上來啊？愣着幹嘛。”

朋友慢吞吞爬上了車。

伊瞳往旁邊挪了挪。

“天使大人，您要去哪裏？”伊藤瞳打開導航和暖氣。

“去、去……”糟糕，黑宰家的地址是哪兒來着？

朋友在這時報出一串地址。

伊瞳問他：“這是什麽地方？”

“你想去的地方。”

“咦？你怎麽知道太宰家的地址？還有你之前究竟是怎麽找過來的？”

朋友淡淡道：“與你無關。”

“……行吧。”伊瞳不再過問，靠着座椅打起瞌睡。

一分鐘後，頭滑到了朋友的肩上。

朋友嫌棄地推開。

十秒鐘後，又滑了過來。

朋友伸手撐住，伊瞳的臉貼在他的掌心裏，跟面團似的被擠變了形。

……真拿這家夥沒辦法。

朋友松開了力道，伊瞳順勢靠到他的肩上。

朋友捧起伊瞳的臉，閉上眼睛，貼住他的額頭。

【罪與罰】……

請幫我保護這個人。

——

“天使大人？到了哦！”

伊藤瞳的聲音擠入腦海，伊瞳艱難地睜開眼睛，腦袋後面軟軟的，發覺自己正靠在朋友的——

腿上。

哦豁！陀總的膝枕（×）

“天使大人？”

“起了，我起了起了！”伊瞳趕忙爬起來，扭頭去看朋友——

嘴唇擦過相當柔軟的東西。

……是朋友的帽子。

“呸！”伊瞳吐出嘴唇沾上的絨毛，“啊啊費奧多爾，你近期應該沒有把帽子放進垃圾桶裏吧？”

朋友用看“白癡”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推了推他：“起開，別壓在我身上。”

“天使大人，我先回家睡覺了……哈欠。”

“晚安，伊藤君。”

“天使大人晚安，還有這位帽子先生，晚安。”

回到黑宰家，黑宰還沒有回來，門因為離開得太急，并沒有上鎖。

所幸沒有小偷光臨。伊瞳給黑宰打了個電話，沒有打通。匆匆洗漱一番後，爬上卧室的大床。

依稀還殘留着太宰的氣息。

伊瞳捧起太宰用作枕頭的黑大衣，神情落寞。

朋友靠在門邊，還不等伊瞳對他說什麽，就轉身關上了門：“睡吧。”

看來朋友并沒有和他睡一張床的打算。

抱着黑大衣，伊瞳縮在棉被中沉沉睡去。

醒來時，床頭櫃上留了一張紙條。

內容赫然是——

【再見面時，請毫不猶豫殺了我吧，瞳。

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如果你做不到，那麽就竭盡全力逃跑吧，瞳。

當然，我更希望看見——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字條後半部分充斥着“殺了我”。

黑宰昨晚沒有回來，那麽留下這張字條的人只可能是——

伊瞳扔開紙條，整個屋子找了一圈，沒有看見朋友。

朋友去哪了？他留下的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伊瞳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同時預感到深不可測的危險。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黑宰打來電話，聲音斬釘截鐵：“瞳，不管你在哪裏，立刻找地方躲起來！”

“……哈？我在你家……躲起來？？”

“我正在趕回去的路上。瞳，你聽我說：紀國是費奧多爾的人！”

“哈？？？”

“我暫時還不清楚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但直覺和你有關——總之，你現在處境非常危險。”

“我會盡快趕回去，在我趕到之前，保護好自己，瞳！”

伊瞳被黑宰催促着邁動雙腿：“等等等等，我有點懵……”

在他邁出黑宰家大門時，隔壁也剛好推開了門。

……一位陌生的大叔随門打開而倒了出來，手中攥着房屋鑰匙，神情驚駭。

在大叔額頭正中央，一個小小的血洞奪去了他的性命——

朋友跨過屍體，從隔壁房屋走出。他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槍，槍柄部分刻滿繁複的花紋。

伊瞳驚呆了，不單是因為第一次看見朋友用槍，更多的是眼前一幕對他造成的沖擊。

早安，你在這裏啊？我找你好半天了——類似這樣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看見門口的瞳，朋友的眼珠，從眼眶的一角挪動到另一角，冰冷機械、宛如致命的冷血動物：“早上好，蘇伊瞳。”

伊瞳視線定格在他腳下：“你這是……在做什麽？”

“只是給予他偉大的沉眠。”朋友攤手，自然地露出手中漂亮的武器，并不覺得做法有任何不對。

伊瞳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瞳？”電話中傳出黑宰的聲音，“你和他遭遇了嗎？”

“……是，他就在我面前。”伊瞳下意識回答，“殺了一個人。”

黑宰發出和紙條上一樣的指令：“殺了他！快！！”

如果你做不到……

“不，逃跑吧瞳。”黑宰接着意識到伊瞳可能做不到，“快！瞳，跑起來！”

“他瘋……”

電話被猛地掐斷，黑宰那邊貌似受到了什麽幹擾。

“媽耶！”伊瞳拔腿就跑。

他又不傻！就算黑宰不來電提醒他，他也還是會跑的！朋友現在真的很不對勁！！

不敢乘電梯——要是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秒朋友追過來、手指摳進門縫裏……他真的會吓死的！

跑進樓梯口時，伊瞳回頭看了一眼：朋友追了過來。

“媽耶！！”

一口氣跑到樓下，伊瞳錘了錘發顫的雙腿，擡頭看到靠在電梯門邊的朋友。

伊瞳：我是傻（哔——）

好在樓梯口離大門比電梯近。伊瞳當先跑出大樓，周圍人來人往，可他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為了不讓朋友暴起殺人，伊瞳默默發了一條短信，向着人煙稀少的方向逃跑。

朋友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伊瞳倏然停下腳步，轉身喘着粗氣：“不跑了……跑不動了。”

“費奧多爾，你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

天空中下起綿綿細雨。

朋友仰頭，任由雨水撫過眼角眉梢、順修長的脖頸灌進衣領：“這個世界，是罪惡的。”

記憶仿佛回到昨晚——腳邊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水随污水蔓延。

“我當初怎麽會向往這樣的世界？”朋友後悔了，“我真是太無知了，瞳。”

“親手造就這樣的世界，我很抱歉。”

“如果可以，我想糾正它。”

“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

良久，伊瞳緩緩道：“原來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回到原本那個純淨的、沒有異能者的世界，這就是你的願望對嗎？費奧多爾。”

朋友深沉的目光注視着他：“嗯，這就是我的願望。”

“很抱歉，瞳。”

伊瞳知道朋友向他道歉的原因——

“你想殺了我嗎？”伊瞳問。

朋友同意借出第二片【書的殘頁】目的，不僅僅是驗證伊瞳話語間的真假那麽簡單。

朋友……費奧多爾的願望，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你想通過殺了我，讓這個世界恢複原貌，對嗎？”

費奧多爾想創造一個沒有異能力和異能者的世界。

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他眼前——

“只要殺了我，你就能憑一己之力掌控全局。”伊瞳道出費奧多爾的計劃。

費奧多爾微笑着承認了：“不愧是瞳，猜對了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

“你搞錯了一點喲，我沒打算殺你，也不會讓任何人殺死你。”費奧多爾點點自己的腦袋，“只要你和我不死，世界就不會融合。”

“當然，我會摘除你腦內的杏仁核以及海馬體，确保你餘生都不會做夢，更不會在夢境中尋求死亡。”

費奧多爾的笑容逐漸擴大：“這樣一來，清除世上所有異能者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比我預想中要簡單許多——這都要多虧了你呀。”

“和我一起迎接舊世界的回歸吧，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