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烏合之衆
最後那十幾個道家子弟被陸修靜成功救出,不過朽月還是沒能遇上她要殺的人,反而還在魔界裏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當然,陸修靜把見到時的情景已經盡量說得隐晦了,很多地方一筆帶過,畢竟有很多內容少兒不宜。他反正是過來人沒羞沒臊的,但無論如何絕不能帶壞兩個小朋友。
“道君也太沒良心了,就把帝尊一人留在龍潭虎穴裏了麽?”黎魄一臉孤憤,對陸修靜表示強烈譴責,覺得帝尊被那貪色的魔老糾纏少不了他的責任。
此時陸修靜将兩壇子酒都喝光了,将酒壇往身後一甩,雙手叉着腰憤憤不平道:“紫龍,這你就沒道理了,鬼未能把你家帝尊怎麽着,橫豎兩個都是女的,倒是本道君被你家帝尊坑慘了!本來我出啓宿山之後就得給自個立處洞府,誰料那時你家帝尊報的是本道的名號,後來每新立一處洞府都必然把鬼未給我招來!氣死我了!”
陸修靜憤憤不平地直嚷嚷:“鬧得我那道觀也待不住了,亦不敢過分招搖,只因鬼未幾乎天天纏着本道要你家帝尊的行蹤!不過本道君當然不可能出賣朋友,怎麽辦呢?只能東躲西藏,後來四海為家,就算有個踏實的落腳之地也不敢挂上自己的名號招搖過市!哎呦,我太可憐了!”
黎魄就靜靜地看着他裝蒜。
“唉……紫龍,看在本道君這麽可憐的份上,再去拿幾壇酒給本道君消消愁吧!”
陸修靜越說越可憐,然而黎魄仍舊無動于衷,一旁的言儀倒是看不下去了,起身到雨簾樹下幫忙挖了好幾壇醉魂釀遞給陸修靜。
黎魄一手支頤,另一只手的指關節百無聊賴地在石桌上敲打。
他自然非常了解這位道君的尿性,胡攪蠻纏并不是他不立洞府的全部原因,此外他的仇家太多以及他生性不受約束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陸修靜歡喜地接過酒壇大飲了一口酒,飲罷哈了一口氣表示異常滿足,很快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講個不停。
這人只要一有酒喝鐵定能把天上底下所有能講的都講個遍,所以朽月從來不跟這貨一起喝酒,因為容易耳朵長繭,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你們不會嫌我啰嗦吧?”陸修靜左眼看黎魄右眼看言儀,眼珠子不安分地打量着二人。
言儀莞爾一笑,就着灑在臉上的日光給人一種明媚清爽的恬适之感,抱手客氣道:“言儀還憂心耽誤道君寶貴時間呢,豈有嫌棄一說?”
“那就好。”陸修靜亦回以禮貌一笑,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講起這座島的來由。
“要說這幻月島的來由可有的說了,本來在茫茫星海之中這島是不存在的,朽月封帝之後,枯陽元尊特地把南海的一座仙山搬來這裏,将此島取名‘幻月’,是特意給她準備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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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祖還在島的周圍設下陣法,讓這座幻月島與世隔絕,避免她的仇家前赴後繼地上門報仇讨債。啧啧,瞧見沒有,兩相對比之下就知道本道君多麽可憐了吧?元祖他老人家可什麽都沒送過我,火折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沒一次讓元祖省心過。”陸修靜醋溜溜道。
黎魄總算明白這位陸崇道君是專門上這來吐苦水來了,覺得好氣又好笑,本來不忍心戳穿他,但還是按耐不住說了出來:“道君嚴重了,區區荒僻島嶼,道君要的話還不是信手拈來?衆所周知,元祖向來寬厚弟子,最不放心的當然更要格外看護住。道君在神界被尊為道之聖君,雖無固定道府但您的信徒衆多,廟宇分布甚廣,何愁沒個落腳處?”
黎魄又繼續掰扯道:“在我看來,元祖并非厚此薄彼,而是從側面地表示其他弟子讓他欣慰,不需要他操心過多。道君這般無端地遐想,倒是要令元祖老人家傷心了。”
這麽一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陸修靜果然在酒氣的作用下被兩人繞了進去,不由拍手贊同道:“黎魄,你這說法我還是頭一回聽到,細細一想,這些年你家帝尊确實沒少給他老人家惹麻煩。她一出島,不是殺人就是放火,你說怎麽能夠讓元祖省心呢?而且她的舊疾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發作……”
“怎麽,靈帝她老人家還有什麽舊疾麽?”言儀疑惑地問道。
“道君,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客房休息。”黎魄突然站起,截斷了要繼續說話的陸修靜。
言儀察言觀色地瞧了眼黎魄,心知此事可能不便向外人提起,遂不敢過多窺探他人隐私。
他遂笑了笑說:“我看道君确實有點醉了,今日便先說到這裏,下次有機會言儀必當洗耳恭聽。道君,你還能走路嗎?”
陸修靜顫巍巍地站起,向他們用手指比出四根手指頭,醉醺醺地嚷嚷:“什麽叫醉了,本道君還能喝五壇……”
言儀:“……”
黎魄:“……”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眼,立馬不由分說地架起陸修靜将他送回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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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月離開啓宿山之後并沒直接回到幻月島,在信誓旦旦答應枯陽不再插手木槿之事後轉身立刻改了主意,她果然還是不太放心留在凡間的紙鳶(紙鳶是夙念在凡間的一世)。
她離開的時候人間仍舊動蕩不安,她一個弱女子浮沉于亂世一如斷梗飄蓬,若想安穩度過餘下的冗長歲月,少不得身邊有人照應。
不過,在去往凡間的路上遇到了點麻煩。
朽月靈帝重回神界,燒神帝府,擄仁王言儀,這兩件轟轟烈烈的事鬧的神界滿城風雨。
不少曾與她有過恩怨的仙家這時候便跳出來充當正義之師,打着正天規、除惡神的旗號,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均帶着幾撥人馬前來挑事。
這些前來送死的炮灰雖然對她來說沒什麽威脅,但卻不斷地在拖延時間,她前面剛解決三波,後面又出現四五波。
如此沒完沒了的确惱人得很,再加上身上的戾咒之氣漸躍漸湧,現在她的心情只怕不太好。
朽月這次回來已有五天,殊不知光陰間不容瞬,地上的人和事均已瞬息萬變,她知道若再停留片刻,凡人短暫而匆忙的一生都要過去了。
她對于花神夙念幾乎沒有多少印象,除了黃泉邊與她說過幾句話後便再無交集。
朽月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與她毫不相幹的人會在危急關頭為她義無反顧地沖出來,最後還一人默默地背負了所有。
這份恩情對她來說過于沉重,沉重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在別人心裏這般重要。
也許是壞事做的多了,偶爾做那麽一兩件好事也會讓她感到擔憂,擔憂最後被她又攪和成壞事。
倘若最後紙鳶不能得到喜樂圓滿的結局,那麽朽月所為她做的一切将毫無意義,而她向來不做毫無意義的事。
這些仙門望族多半仗着人多勢衆,已經源源不絕地來了一波又一波,也不知到今天是什麽日子,就連往日井水不犯河水的人也跑來湊一波熱鬧。
什麽烏提道人,奉岐教主,奕川聖君,廣穆仙尊……千奇百怪,林林總總的各方神仙都紛紛自報家門,順道還得陳述一下自己替天行道的來意。
他們秉着‘有仇報仇,無怨吃瓜’的宗旨,同時還要表現得大義凜然,一身正氣,如此方可顯得自己情操高尚,堅信自己做着鋤奸懲惡大快人心的正義之事。
有了名正言順的旗號和借口,這些覺得自己師出有名的仙界楷模們便開始群起而攻之,變起臉來毫無道義可言。
原來這些人是趕着去羅隐道場參加法會的各方神首仙士,聽說仁王言儀被朽月靈帝擄走,于是這些人便義憤填膺地往幻月島奔去。
他們聲勢浩大,誓要救出可憐被困的人質,誰知在半路正巧遇見了這位臭名昭著的惡神——朽月靈帝。
“啧,廢話真多!”朽月掃了一眼四面八方湧聚的烏合之衆,心中甚是不快,一股戾氣在胸腔中躁動奔湧。
第一個出來的是那位烏提道人,他自報家門說他乃蒼源派弟子,管轄着蒼源派的某分支流派,朽月之前殺了他的大師兄胡兼,這會兒他自然是尋仇來的。
烏提先是布下金湯固陣把朽月困入,随後他将一尾拂塵裝神弄鬼地插于土中,右手擺出某種奇怪的手勢橫至胸前,然後向天祭出一疊黃符,頓時漫天不計其數的符紙鎮邪似的将朽月包圍。
這個黑面道人口中念念有詞,這些黃符聽話般在空中排兵布陣,擡手廣袖一揮,一張張黃符頓時化作成千上萬的金甲天兵攻擊朽月。
衆人一見烏提把看家本事符兵陣都拿出來了,不由地紛紛拍手叫好。
但他們還沒高興太久,轉眼間這些金甲天兵就全被青暝炎燒得連灰燼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流火緩緩垂降,像極了周天星辰隕落一般,場面頗為壯觀。
沒等這些人繼續驚慌失措,朽月右手忽生一團青色的烈焰向四周劈去,火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幹脆果斷的弧線,衆神或退或避或擋地似螞蟻般亂成一團,始知惡神之威。
廣穆仙尊見勢抛出一件銀紋錦袍,衆神聽見‘嘩’的一聲,錦袍變作巨形布罩立即裹住了來勢洶洶的飛炎,才為他們争取到片刻喘息的時機。
“這不是廣穆仙尊的天羅錦衣麽?”某仙友驚呼。
廣穆在仙界稱得上一方德高望重的大能,他為人豪爽樂天,喜歡四處廣結仙緣,人脈極廣且風評頗佳。
雖然他與朽月靈帝這樣的人物八竿子打不着邊,但在場的絕多數都是他一幫要好的仙朋道友,朋友陷入危難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于是廣穆忍不住出手湊湊這熱鬧,同時也有所保留,想着見面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原則,不敢把朽月靈帝得罪太死。
天羅錦衣是廣穆煉化的獨門法器,對他來說并不是件什麽稀罕物什,因它無法起到攻擊的效用,但勝在其堅不可摧,能擋下刀槍劍戟以及各種水火法術,是塊不可多得的防盾禦甲。
一聲清脆的‘嘶拉’猝然響起,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塊傳說中牢不可破的鐵布衫居然被朽月徒手撕開,就像扯開爛布破裘一般,朽月甚至連手勁都沒怎麽用。
緊接着越來越多細碎的布屑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讓人有種六月飛雪的錯覺。廣穆更是臉色鐵青地愣在一旁,暗嘆朽月靈帝的手段果不尋常。
“這女人究竟是什麽怪物,就沒有什麽是她的克星嗎?”有人驚慌地問道。
這下人群中沸騰了,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人無完人,神亦無全能,就連大羅金仙也免不了有所缺陷,只要找到朽月的致命弱點,要想拿下她不是易如反掌嗎?
“她是不是用火嗎,奉岐,看看你的鏽水能不能克她的陰火!”烏提道人忽地轉頭問身旁一直未有動作的奉岐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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