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信任
她被不計其數的人囿于一隅,那些人面目不清(事實上是由于她記不清怨主們的臉所致),手裏都拿着武器指着她。
這是一個千夫所指的畫面,普天之下也只有惡神才配得上如此聲勢浩大的陣容。
朽月哀嘆一聲,果然想什麽來什麽,這個幻境是建立在她的意識上的,但從剛才那個場景來看,證明了這個幻境虛實相生,能窺見以往真實發生過的事。
那麽她是否可以想象一個能幫她走出這個困境的人呢?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于是她閉目冥想,腦海裏浮現一位衣袂雲霧,頂金蓮花冠的男子。
此人清眉雅目,烨然出塵,周身泛着一圈金色光暈,四周祥雲紫氣萦繞,動辄便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露,他引領着萬丈霞光,像天邊初升的晨曦不斷驅逐渾黯的黑夜。
除了唯一值得寄予厚望的枯陽元尊,不會是其他人了。
枯陽自隐退之後皆是行事低調,很少有過這般大陣仗的出場方式,不知為何,他在朽月腦海中會是這種誇張的矚目出場。
“老頭,你可算來了,快告訴我要怎樣出去!”朽月笑逐顏開地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廣袖怕他溜掉。
枯陽淡漠一笑,颔首答曰:“此間為溯憶夢海,乃荒古羽神結下的大陣,此陣虛實摻雜,無陣眼無邊界,由心而幻,三千鏡象往複循環,無休無止。它會耗光闖陣之人的精力,累其至死而方休——闖陣人不死,此陣便無法破解。”
一道晴天霹靂,朽月聽完差點沒被氣到吐血,她郁郁不歡地将他的袖子一甩,怨切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要被永遠關在陣中?”
枯陽含笑默語,不置可否。
“我可是相信你是真實存在于此間,你确定不帶我出去?”朽月不信世上有枯陽破解不了的陣法。
“不,你沒有相信本座是真的,就算本座現在帶你出去,你會相信自己真的出去了嗎?”
“自然相信,為何不信?”
“好,那你随本座來!”
Advertisement
枯陽執起朽月的手帶着她往前走,這麽走着周遭便再次發生變化,忽而濃霧升起忽而迷雲湧來,放眼望去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
朽月被輕輕地往前拉着,雙眼被氤氲的白色煙雲所遮蔽,只覺枯陽的手還未放人卻已融進濃郁的霧氣中,堪堪兩臂間的距離竟無法足以讓她看清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雲霧慢慢似雪般化去,露出遠處的碧空和青山,幾行鷗鷺并行飛往一座懸于空中的小島。
幻月島?這是出去了?
朽月正要開口問,一轉頭,枯陽早已消失。
朽月不确信是否真的出去了,因為就在剛才枯陽問她相信與否時,突然無故有了一絲懷疑,也許她可能誰都不相信,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雨簾樹下有三人坐在石桌旁一邊喝酒一邊談笑風生,聊得十分歡快,這三人分別是陸修靜,黎魄和言儀。
朽月好奇,走進一聽霎時臉綠,發現他們正八卦着自己與魔老鬼未的愛恨糾葛,不知是否聊得太過投入竟都沒注意到有人來。
朽月無語地站在他們身後聽了良久,只聽陸修靜講到:“自我二人離開後,鬼未當即封城尋人,還在城牆貼一畫像及告示:此人乃本座相公,已相定白頭之約,今生誓不分離……如有見之請務必送與魔老殿,本魔老定當重謝……”
黎魄憂心地問了一句:“帝尊沒再回去吧?”
“诶,你當魔老是什麽人吶,哪那麽容易逃出她的魔掌!後面還發生了好多事,你家帝尊差點……”
“咳咳!”朽月幹咳了一聲,打斷了陸修靜将要說的話。
陸修靜酡顏微醺,一轉身才發現故事主人公正面色陰沉地站在他身後,他揉了揉朦胧的醉眼,心慌地沖她笑了笑:“喲,火折子,你怎麽回來了?”
朽月眼裏放出一寒光,笑裏淬毒:“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嘴這麽碎?”
預感到莫大的危險,陸修靜很有先見之明地跑到樹後躲起來,但是不管身處幻境還是現實,朽月是鐵了心都要揍他一頓的。
天雷勾地火,九道青暝炎呼嘯而過,将人圍困在火海中。
誰知陸修靜居然禁不住猛火的招呼,瞬間被燒得一幹二淨,随之破滅的還有整片幻境。
果然還在幻境裏,根本沒出去!
朽月暗暗握拳,全身騰騰燃起烈焰,開始盲目對着周圍胡亂布火施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肆意縱起火來。
在幻陣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大火燒了多久,朽月無從得知,在這個由她意念所傾注成的海洋裏,她怕就算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擱淺靠岸。
難道堂堂靈帝要被困囿于小小溯憶夢海之中?
很少有讓她如此焦頭爛額的困境,在處處是劫數的人生裏倒還算不上是什麽,大不了在此處新立個世界,過着自欺欺人的枯燥生活。
朽月略一思索,覺得此法很是可行,不失為一種萬不得已的退路,登時怒氣消散了幾分。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幽焰,不知怎的驀然想起了在槐山時放的那把大火。
那時她為除掉木鬼引火***,後來才釀成槐山大火。本以為一切應該就此結束,但莫緋突然出現在一片火海之中令她出乎意料。
回憶當時,莫緋臉上的表情似乎極為痛苦,他不顧被青暝炎灼傷,拼命拽着她的手往外拉,像是豁出性命一樣也要把她帶離火海。
他是專門回來救她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大概是平日作威作福慣了,惡神朽月很少能有讓人舍命相救的機會。
其實面對這樣的情景換作他人是十分感動的,然而朽月掙開手拒絕他的搭救,拿出了情願自我毀滅也不要你來救的決絕。
此事倒也并非朽月無情冷血,實則真實狀況并不允許。
首先是朽月當時的那具軀殼已快被烈火吞噬殆盡,出不出去結果都一樣,還不如留些時間交代下遺言。
再者她将紙鳶這一世的天懲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受天懲詛咒的伊白陌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畢竟只是損失一具微不足道的軀殼罷了,所以還不如選擇和槐樹精同歸于盡來得劃算。
奈何萬事不能遂意,莫緋卻執意要帶她離開。
“你不走我也不走。”莫緋道。
這話聽着竟像是要一起殉情的意味。
此時朽月肉身幾欲被燒成一幅骨架,她只好頭疼地抛出一丈火籬将莫緋隔開,并嗔斥道:“蠍子,你可別急着死,本尊還有事要求你去做,事情辦完随你如何作妖都絕不攔着!”
“你說!”
站在火海外的莫緋看似面色平靜,卻不知怎麽紅了眼眶。
“代替我照顧好紙鳶,她一人在這世間我不放心。”
“真是好狠心!”莫緋嘶聲裂肺道,“留下我一人你就放心了麽?”
朽月被莫緋吓了一跳,不明白為何他會情緒失控,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惟有任憑炎火燒盡殘破不堪的軀殼。
說到底,莫緋是沒有義務幫她做這件事的。
就在她的元神要離體之際,突然等到了莫緋的回答:“公子所托自當全力以赴。但是,公子要記着,這是一筆情債,日後可是要償還的。”
怎麽又跟情債扯上關系了?聽起來有點麻煩,但沒給朽月後悔的機會,她那具冰脂塑成的肉身便毀于大火之中,瞬間分崩離析。
朽月倏然睜眼醒來,方才的所有的景象皆如夢幻泡影破碎,如露水閃電一瞬即逝。
原來又是一場幻夢,方才只是耽溺于夢中之夢裏!
朽月捂額長嘆,發誓日後要是讓她碰見那只大鳥一定非得扒了它的皮不可!境中無日月,她無法知曉在此處呆了多久,只是感覺又重新經歷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鵝~鵝~鵝~”
朽月一低頭,不知哪裏跑來一只鵝在啄她的腳跟,她正要擡腳驅趕,這時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大呆,不可無理!”
遠處呼哧呼哧跑來一小道士,蹲在地上對着他的呆鵝好生訓誡道:“你要是把這麽漂亮的姐姐給啄傷可如何是好,你這只壞鵝!現在知道錯沒,下次不敢了吧?”
大白鵝不服氣地扯了兩嗓子‘鵝~鵝~’,然後拍拍翅膀回到了他身邊。
他摸着呆鵝的腦袋說道:“大呆,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哦!不準欺負姐姐知道不?”
這小道士氣呼呼的模樣甚是可愛,且言語體貼,嘴裏怕是含着一口蜜糖。
朽月忍俊不禁一把捏住他的小臉,笑着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麽覺得你似曾相識呢?”
小道士被捏得羞紅了臉,小手緊張地揪着衣角,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嗫嚅道:“我叫柳蘭溪,姐姐你呢?你叫什麽呀?”
柳蘭溪?朽月驚訝地從左到右,從上往下将他仔細打量了一遍,還別說,是有點相像。
但她記憶中的柳蘭溪個頭比這孩子還要高一些,眉眼也稍微長開了一點,說話聲音沒這般黏糯奶氣,這個小不點的身份讓她不禁有些懷疑。
“小家夥,你今年幾歲?”朽月問他。
小道士用小手比了個四,滿臉驕傲地說:“蘭溪已經四歲啦!”
四歲?不是六歲麽?
如此看來他應該是柳蘭溪更小一點的時候,朽月實在搞不懂這個滿口乳牙未脫的小毛孩為何會出現在幻境裏,單純來逗樂她麽?
“我可以相信你麽?”
小道士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朽月突然嚴肅地盯着他看:“你知道出去的路對不對?”
小道士支吾不語。
“那可以帶我出去嗎?”朽月試探性地問。
“姐姐不在這裏陪陪我嗎?”小道士有點失落,委屈的小表情都挂在臉上。
朽月放下豪言,誘哄道:“本尊出去再陪你玩,想玩多久都依你,如何?”
小蘭溪聽着似乎有點心動,擰了半天眉頭,終于動搖讓了一步:“姐姐讓我親一下我就帶姐姐出去。”
這孩子是個行動派,說着便真的噘着小嘴往朽月跟前湊。
朽月郁悶,為何現在的小毛孩怎這般難哄?雖心有不願,但還是将側臉迎了上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綿軟的香吻。
吻罷,尤實滿足,小道士走起路來都是蹦跶着,那只呆鵝跟在他身後不明所以,搖頭晃腦的十分滑稽。
朽月默默拭去臉上的口水跟在一童一鵝身後往前走去,沒走多久,前邊又是一片遮雲蔽日的大霧,穿過之後豁然明朗。
她回身去看那小道士和鵝,他們已留在雲霧之中,靜靜目送離人遠去。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