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了，溫荻

第二十章：別了，溫荻

廚房裏的魚還剩下最後一道工序，溫荻卻不知該以什麽樣的姿态踏進去。

主人？旁人？

他不知道。

反觀林翰倒是得心應手的很，熟練的坐在沙發上，懷念似的摸了摸沙發，露出感慨的笑容。那個溫柔懷戀的笑容弄得溫荻心裏酸澀無比，在這住了兩年的人畢竟是林翰。他溫荻又算得了什麽？此時，他不由懊惱起來，當初不該搬進來，也不該和陶然拖拖拉拉這麽久，欲斷未斷，弄得眼下各自尴尬。

陶然一直冷眼站在一旁，目光定定擱在林翰身上。察覺到她目光，林翰擡起頭，淡笑道“我回來了。”

陶然本冷着的臉，一瞬間風雲突變，陰霾染面，說不出的詭異感。溫荻看她慢慢露出笑容，極輕極冷，三人心裏都明白，陶然這是氣憤了。

林翰來之前便想過各種應對方法，裝巧賣乖，死乞白賴，痛陳過錯，總之一定要說服她原諒自己。走了幾個月，最後才發現更想留在這裏。

陶然覺得林翰簡直是有病。

她朝溫荻使了個眼色，溫荻眼神閃爍，她不由狠命一瞪，溫荻索性撇過臉去。陶然直接發話“溫荻，你先離開一會，我和林翰有話要說。”

溫荻看她嘴唇微動，一字一句響在他耳邊，消化完這句話，溫荻聳肩一笑，這就趕自己走了，他還真是從頭到尾都是個多餘的人。也對，起初讓他搬過來不就個要找個和林翰有關的人麽，現在人正主都回來了，他還賴在這裏做什麽。

也好，現在離開也不遲。他神情恍惚的就要往外走，陶然看他穿着圍裙徑直往門口走，一把拉住他，死命握住他手腕強硬道“你去廚房！”

溫荻腦子漿糊一片，面露惑色。

陶然将他推進廚房道“中午不是說要做鲫魚湯麽？趕緊做吧，晚上還沒吃呢。”

溫荻就這樣被推進了廚房，啪的被關在了廚房內。他對着已經微涼的鲫魚發呆，不知最後一道工序還有沒有必要繼續。陶然剛才說晚飯還沒吃的神色出現在眼前，似是含着期待，有一絲隐忍在其中。

溫荻不知那是否是錯覺，手中卻控制不住的動了起來，嗤嗤的聲音又響起，鲫魚湯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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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掃了眼緊閉的門，将林翰拉倒了卧室。

關上門，陶然臉上表情冷淡，對面那人好似已是無關緊要。

林翰對着她那毫無表情的臉感到一絲無力。她若撲上來打鬧自己一頓，表明她心裏還在意着，眼下她這般毫不在乎的樣子，着實讓他頭疼的很。

兩人面對面站着，林翰微垂着頭，低聲道“陶然。”

陶然握緊拳頭，身體微晃，嘴唇哆嗦的厲害，林翰這才知道原來她并不像方才表現的那樣，已全然放下。

陶然看他一副認真領錯的樣子，越發覺得氣憤難當，眼下這般作小服低的，當初又何必只留封信便潇灑而去。

“陶然！對不起！我知道當初突然離去對你打擊很大，你定是恨透了我，這句道歉來遲了，但我還希望你能接受。”

陶然緊咬嘴唇，眼圈發紅，她最需要這句道歉時，林翰蹤影全無。她傷心流淚痛哭嘶吼，這一切林翰全然不知。在陶然看來，分手也應面對面的坦言，而不是一封冰冷的信和一句“房子歸你，人歸陳素安”。

林翰這樣，将他們這兩年來的感情看的太輕，陶然對此很是介懷。

林翰想要一個能與他一起奔跑的人，而陶然只想穩穩的走下去，雖然緩慢卻安心。

說到底她與林翰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兩年的感情說割舍就割舍，陶然仍是覺得痛心。住在這裏，除了現實因素考慮，這裏畢竟是他們生活了兩年的地方。她還留在這，就好像他未曾遠離一樣。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溫荻。

溫荻是一場未能預見的意外。

陶然卻不後悔。

林翰是個溫柔體貼的戀人，遺憾的只是他未能将那份溫柔體貼繼續。給的輕易，收的輕松。

眼下，他又恢複到那個溫柔體貼的戀人模樣，好似只要陶然能原諒他，一切都甘願。

陶然知道此刻的他是真心的，卻再也經不起這種虛無飄渺的真心。原本看到他時，想狠狠給他一拳，眼下卻連動手的力氣都無。得了這句道歉，更覺這幾個月積壓在胸的一口悶氣猛地便出了。眼角微濕，陶然決定給彼此一個解脫。

她不怨他，卻也不想再見他。

希望他也是如此。

眨了眨眼睛，一滴淚順着顫動的睫毛滑落嘴角，澀澀的。

林翰盯着那滴淚，心裏一咯噔，他已知曉陶然的心思，這兩年來的默契還是有的。

林翰還想說些什麽，陶然卻伸手打斷了她。

吸了吸鼻子，微啞的嗓子灌入了冷風，吹得她嗓子發疼。咬牙開口，平靜無波的臉龐顯得有些蒼白，她用穩穩的聲音稱述，“林翰，其實我不了解你。周圍的朋友都說我們不合适，可兩年間我卻像着了魔一樣沉迷于你的溫柔體貼之中，無視那些存在于我們之間的差異。你想要一個随你去流浪的人，可我不是。兩年了，也夠了。你厭倦了，我也明白了。”

林翰看她神情茫然，真的只是在稱述，并無感情摻雜其中。這一刻，林翰明白已經無法挽回。

苦笑一聲，捏着微啞的嗓子，陶然覺得自己也可笑無比。明知他身邊暧昧無數，卻在他一次又一次的保證中麻痹自己。

她可笑，林翰也可笑。

已回不到當初，何必在彼此面前矯情，假裝長情。

情若可長久，他們也不會遭此一遭。

“你回來了，這房子也該還你。不過你也知道我這東西有點多，可能需要些時間。”

“我說過這房子歸你。”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以我出的那點錢，壓根不夠付個首付，這房子是你買的，自然還得歸你。”

“陶然，你沒必要這樣。”

“林翰，你也沒必要如此。給彼此一個了結，就此別過吧。房子歸你，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話說到次，林翰仍不放棄，他激動上前按住她雙肩道“一點餘地也不留麽？兩年的感情，你說不見便不見了麽？陶然你真狠心！”

陶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角的淚也随着她的笑再一次滑落，“林翰，你不覺得自己說這話很好笑麽？我狠心？當初是誰連個電話都沒有的消失，只留個封信給我。我要那冰冷的信做什麽，我又守着這空蕩的房子做什麽？到了如今，也沒什麽好糾纏的，如果你當時回頭的，說不定我還會原諒你。現在，我告訴你林翰，不可能！”

她揚着臉惡狠狠的瞪着他，臉上是他未見過的決然。

林翰頹然無力的想，兩年，他們竟然并不了解彼此。他從來不知道陶然竟然是這麽一個狠心的人。他又想，她狠，當初的自己于她不也狠的無情。

好......好.......好......真是報應不爽。

陶然抹幹眼睛，扳開按在肩頭的頭，蹙眉站在一旁。

林翰又露出了慣有的溫柔笑意，他點點頭道“你說的對，不可能！這房子你不要便不要吧，也不急在這一時，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吧。今天突然來見你，吓到你了麽，那我先走了。鑰匙我放在客廳茶幾上了，不會再突然出現了。其實.....其實.....你不走也行。我真的不會再出現了。”

陶然見不得他這副委屈樣，在她心中的林翰即便受挫，也能笑談風雲，不露絲毫敗色。現在的他，倒讓她有些不忍心。

“小表舅他？你和他？”擰着眉，他終究還是問了。

陶然方才豎起的防備陡然便弱了下去，她有些無力的道“我和他？”想到溫荻看見林翰時躲閃的眼光，一絲苦笑挂在嘴角，未出口的話咽進肚子裏。“我們.....算了，沒什麽。”

她這樣說，林翰便明白了。

他笑了笑，這才道“小表舅從小就對我諸多照顧，他很好，他很好。你......”

陶然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道“我知道你們感情好。”

林翰很快便轉了話題，“時間不早了，我也得走了。我又換回了以前的號碼，雖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但有事給我打電話。”

陶然沒再拒絕他的好意，而是點了點頭。

這電話，自然是不會打的。

“再見了，陶然。”

“再見了，林翰。”

林翰出來時便看到了在客廳不斷踱步的溫荻，兩人尴尬的站着。僵持了一會，溫荻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翰掃了眼他仍未脫的圍裙，幹澀的一笑，“也就這幾日，近來可好？”

“腿斷了，躺了一段時間，最近才好利索。我也沒事，便整天搗鼓着吃些什麽。這不今天特地留個條鲫魚，想着讓陶然晚上回來做，誰想到她死活不願意回來。”

聲音越來越小，若眼前有牆，溫荻簡直想要撞上去。

他好死不死的提什麽陶然。

林翰也感覺到他的尴尬，陶然是他們的忌諱。

“她一向不大喜歡做什麽。”林翰道。

溫荻幹巴巴的道“是啊。”

氣氛又尴尬起來，兩人皆在心裏嘆氣。

再這樣下去，他們簡直都要無話可說了。

“小表舅一直在這養傷？”

不知為何，溫荻有意的隐瞞了陶然起初對他的惡意，半夜将他趕出才讓他這個病患又摔了一次，這才不得不将人接回去照顧。他只說自己腿腳不便，一直勞煩陶然照看，這才恢複過來。林翰則對次表示驚訝，“她一直照顧你？”

“是。”

林翰不再說話，只道“你這待遇可比我好多了。”

溫荻聽出他這話中帶着自嘲，心裏一虛，不由去看他。兩人目光相接，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翰我....”

林翰沒讓他繼續往下說，“什麽都不要說，我還不想知道。”

一句話就将溫荻堵住，再也開不了口。

溫荻傻愣愣的站着，林翰卻道“我走了，小表舅下次再見。”

溫荻條件反射便想勸人留下吃晚飯，林翰笑容滿滿，挑眉道“你們應該沒做我的那份，不是我的，吃起來也沒味道。”

他這話裏意思，溫荻自然明白。

“別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幾個月前離開時我不曾後悔，此刻便沒資格後悔。好了，你們吃飯吧，不用招呼我了。”說着，他便直接離開。

林翰轉頭去看熟悉無比的住處，冷笑連連，他倒成了徹徹底底的局外人，倒是穿着圍裙的溫荻更像是個主人。

溫荻扭頭去看陶然的屋子，卻見陶然正抱臂靠在牆上，目光巡視的盯着他。

不知為何，溫荻覺得那眼光中含着悲傷與冷然。忽然間，陶然又變成了初相識時那般淡然模樣，對自己并無興趣的樣子。

頭疼是溫荻眼下的感覺，見過林翰，陶然又是如何想的，他完全沒有底。現在，她又這般淡然的看着自己，溫荻怕在一出口便是不能回頭的話，只好搶先道“鲫魚湯做好了，要吃麽？”

陶然的神情有一絲的波動，她像是要透過眼前的皮囊看進他心中所想般的将眼神在他身上肆意流淌。

溫荻感到一股窒息感，洶湧澎湃的感情在胸口處激蕩，心口直跳，呼吸急促，眼角發紅，他想開口說話，大聲的說出來。

陶然卻收回了目光，只是淡淡的道“要。”

溫荻驚喜的轉到廚房，将方才端出鍋來。特地給陶然盛了碗魚湯推到她面前道“嘗嘗看，可惜沒用上你買的料酒，不知有沒有腥味。”

陶然喝了一口，擱下碗道“很好吃，你廚藝一向很好。”

聽她如此直白的誇獎，林翰到來造成的緊張感消去大半，溫荻心情很好的不時給陶然夾菜。

陶然放下筷子，咬着紅豔的嘴唇，白色的貝齒印在唇間，有種說不出的誘惑感。

溫荻目光一熱，炙熱般的目光緊緊聽着她。

陶然穿過他的視線，直視他雙眼，淡淡道“溫荻，林翰回來了，你搬出吧。”

晴天霹靂！

溫荻只覺得方才還旖旎的氛圍瞬間便四分五裂，只剩下冰冷冷的自己。

他不敢置信的緊盯陶然，微顫音問道“你說什麽？”

陶然一臉木然的下着逐客令，“溫荻你搬出去！”

溫荻怒道，“為什麽？”

“這是林翰的房子，你自然要搬出去。”陶然說的理所當然。

“林翰的屋子？我是他表舅，他的屋子我自然能住？你攆我？你竟然攆我走！”溫荻已經氣憤難當，語氣也越發激昂起來，神情更是激動異常。

陶然不為所動，“這次不用你現在搬，明天搬出去就可以了。吃完了，去收拾東西吧。碗我來洗。”

“不用你好心，我這就走！這房子就留給你和林翰！他大爺的，老子是腦門被夾了，才會和你在這住了四個多月。陶然，算你狠！”

陶然獨坐在椅子上，看一臉怒不可止的溫荻憤然踢開椅子，直沖卧房。

翻箱倒櫃的聲音就這樣傳進了她耳中，不一會，溫荻便拖着箱子走出來，看到未動半分的陶然時，輕哼一聲，頗為怨恨的道“這次不用擔心我再摔一次，賴在這不走。這次，我走的徹徹底底。”

陶然仍舊未動，溫荻無力的看她一眼，毫不留念的便奪門而去。

直到關門聲響起，陶然才慢悠悠的起身，機械的将碗筷收進廚房，開始洗刷。

待她弄好一切，躺在床上時，夜正深。

抱着被子将頭埋進枕間，她閉上了眼睛。有微熱的液體沾濕枕頭，漸漸變涼，激的她不斷發抖。

狠命将哽咽聲壓下去，深吸口氣，陶然默默告訴自己，這一次，她不要再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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