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金縷衣

章節字數:7790 更新時間:07-03-22 22:35

回到宜芙館,槿汐問我道:“小主這樣有把握安選侍一定能獲皇上寵愛?”

“你說呢?”我微笑看她。“旁觀者清,其實你很清楚。”

槿汐道:“陵容小主歌喉婉轉,遠在當日妙音娘子之上,加上小主個性謹小慎微、溫順靜默,想必會得皇上垂憐。”

我颔首道:“不錯。皇後高華、華妃豔麗、馮淑儀端莊、曹婕妤沉靜、秦芳儀溫柔、欣貴嫔爽直,後宮妃嫔各有所長,但都系出名門,是大家閨秀的風範。而陵容的小家碧玉、清新風姿正是皇上身邊所缺少的。凡事因稀而貴。”

“可是”,槿汐又道:“陵容小主沉寂許久,似乎無意于皇上的寵幸。”

“長久以來的确如是。可是經對她父親安比槐一事,她已經很清楚在宮中無皇上愛幸只會讓別人輕視欺淩她的家族。她是孝女。你可還記得當日我贈她素錦一事?”

“奴婢記得。陵容小主很是歡喜,不似往常。”

我點點頭,“你可聽過這一句‘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奴婢才疏,聽來似乎頗有感傷身世之意。”

幽幽嘆息:“美好的容貌尚且不及暮色中的烏鴉,還能帶着昭陽殿的日影歸來。陵容如此顧影自憐,自傷身世。我看了也不免傷情。只是,她終于也有了對君恩的期盼。我不知道這于我于她是不是真正的好事?”

“小主本就難于決斷是否要助陵容小主,既然陵容小主有了這點心思,小主也可不必煩惱了。”

“對榮寵富貴只要有一絲的豔羨和企盼,這身似冷宮的日子便捱不了許久。我已對她加意提點,想來不出日,她必定有所決斷。”話畢心有愧怼,悵然嘆了口氣,向槿汐道:“我是否過分,明知她心有牽念,仍引她往這條路走。”心裏愈加難過,“我引她去的,正是我夫君的床榻。”

槿汐道:“小主有小主的無奈。請恕奴婢多言,如今小主雖得皇眷顧,可是一無子嗣可依、二是華妃娘娘再起、三又少了眉莊小主的扶持,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孤立無援,這榮耀岌岌可危。”

我嘆息,眼角不禁濕潤,“我何嘗不明白。皇上如今對我很是寵愛。可是因了這寵愛後宮中有多少人對我虎視眈眈,我只要一想就後怕。”情緒漸漸激動,“可是我不能沒有皇上的寵愛,只有他的寵愛才是我在後宮的生存之道。不!槿汐,他也是我的夫君我的良人啊。”

槿汐肅了神色道:“還請小主三思。皇上不僅是小主您的夫君,也是後宮所有娘娘小主的夫君。”

心中纏綿無盡,“皇上先是一國之君,其次才是我的夫君。輕重緩急我心裏明白,可是對陵容我不忍,對皇上我又不舍。槿汐,我實在無用。”

槿汐直挺挺跪下,“小主實在無需妄自菲薄。先前華妃娘娘有麗貴嫔、曹容華相助,如今只剩了曹婕妤在身邊,可是秦芳儀、恬貴人、劉良媛等人未必沒有投誠之意。而小主一人實在急需有可以信任的人加以援手。否則陵容小主的父親将成為小主家族的前車之鑒。”眼中微見淚光閃動:“小主若是連命也沒了,又何求夫君之愛。”

倏然如醍醐灌頂,神志驟然清明,雙手扶起槿汐,推心置腹道:“誠然要多謝你。我雖是你小主,畢竟年輕,一時沉不住氣。你說的不錯,與其将來人人與我為敵,不若扶持自己可以相信的人。他是君王,我注定要與別人分享。無論是誰,都實在不該因情誤命。”

“小主,奴婢今日僭越,多有冒犯,還請小主體恕。”

我感嘆道:“流朱浣碧雖是我帶進宮的丫鬟,可是流朱的性子太急、浣碧雖然謹慎……終究年輕沒經過事。所以有些事我也實在沒法跟她們說。能夠拿主意的也就是你了。”

槿汐眸中微微發亮,“槿汐必定相伴小主左右。”

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也是,已經第三天了。

這三天,陵容沒有來宜芙館一步,遣了人去問候,也只是菊清來回:“小主似是中暑了呢,這幾天都沒有起床。”

擡頭看天,鉛雲低垂,天色晦暗,燕子打着旋兒貼着湖水面上飛過去了。似乎釀着一場大雨。晴熱許久,終于要有一場大雨了。

我淡淡聽了,只命人拿些消暑的瓜果和藥物給她,半句也不多說。

是夜是十六追月之夜,玄淩宿在華妃宮中。夜半時電閃雷鳴,轟轟烈烈的焦雷滾過,帶來的閃電照得天際明亮如白晝,忽忽的風吹得窗子“啪啪”直響,我“哇”一聲驚醒,守夜的晶清忙起來将窗上的風鈎挂好,緊閉門戶,又點上蠟燭。

我靜靜蜷卧于榻上緊緊擁住被子。從小就怕雷聲,尤其是電閃雷鳴的黑夜。在娘家的雷雨之夜,娘都會摟着我安慰我;而進宮後,這樣的雷電交加的夜晚,玄淩都陪伴在我身邊。而今晚,想必是華妃正在婉轉承恩、濃情密愛吧。

連日來的風波糾纏,心神疲憊,終于無聲沉默地哭泣出來。

眼淚溫熱,落在暗紅的綢面上像一小朵一小朵顏色略暗的花,洇得絲綢越發柔軟。

侍女一個個被我趕了出去。越害怕,越不想有人目睹我的軟弱和難過。

有人走來,輕輕撥開我懷中緊擁的絲綢薄被。我驚詫回頭,輕喚:“四郎……”

他低聲嘆息,讓我依偎于他懷中,轉身背朝窗外,為我擋去刺目的電光。他輕聲低語:“朕被雷聲驚醒,忽然想起你害怕雷電交加的雨夜……”

他的身上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濕漉漉的觸覺讓我焦躁惶恐的心漸漸趨于平靜。

我略微疑惑:“那華妃……”

他的手指輕按住我的唇:“朕怕你害怕……”

我沒有說出更多的話,因他已展臂緊緊摟住我。

我不願再想更多。

他低首,冰涼的唇輕柔觸及我溫熱濡汗的額頭,在這溫情脈脈的一瞬間,仿佛找到現世的片刻安寧。

我想,也許為了他。我可以再有勇氣和她們争鬥下去,哪怕……這争鬥永無止境……

四面只是一片水聲,落雨潇潇,清涼芬芳的水氣四散彌漫開來,漸漸将暑熱消彌于無形。

炎熱許久,終于能睡一個好覺……

這樣雨密風驟,醒來卻已是晴好天氣。

服侍了玄淩起身穿衣去上朝,複又躺下假寐了一會兒才起來。

晨光熹微如霧,空氣中隐約有荷花的芬芳和清新水氣。

門乍開,卻見陵容獨自站在門外,面色微微緋紅,發上沾滿晶瑩露水,在陽光下璀璨瑩亮如同虛幻。

我微覺詫異,道:“怎麽這樣早就過來?身子好了麽?”

風吹過,一地的殘花落葉,滿地鮮豔。浮光霭霭,陽光透過樹枝斑駁落在陵容身上,如夢如幻一般。

她揚起臉,露出極明媚溫婉的笑容,盈盈行了個禮,道:“陵容從前一意孤行,如在病中,今日久病初愈,終于神志清明,茅塞頓開。”

我會意微笑,伸手向她,“既然病好了,就要常來坐坐。”

她雪白一段藕臂伸向我,微笑道:“陵容費了幾天功夫才用姐姐贈與的素錦繡成此物,特來拿與姐姐共賞。”

我與她攜手進殿,相對而坐。

白若霜雪的素錦上赫然是一樹連理而生的桃花,燦若雲霞,灼豔輝煌。

陵容低眉淺笑,聲如瀝珠:“妹妹覺得與其繡一只帶着昭陽日影的寒鴉,不若是開在上林苑中的春日桃花,方不辜負這華貴素錦。”

我拔下頭上一支金崐點珠桃花簪斜斜插在她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長長珠玉璎珞更添她嬌柔麗色。我輕輕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妹妹自然是宜室宜家。”

陵容自是着意打扮了一番,一襲透着淡淡綠色的素羅衣裙,長及曳地,只袖口用淡粉絲線繡了幾朵精致的小荷,鵝黃絲帶束腰,益發顯得她的身材纖如柔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之姿。發式亦簡單,只是将前鬓秀發中分,再用白玉梳子随意挽于腦後,插上兩枝碎珠發簪,卻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我亦費心思量衣着,最後擇一身茜紅色绡繡海棠春睡的輕羅紗衣,纏枝花羅的質地,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玲珑浮凸的淺淡的金銀色澤。整個人似籠在豔麗浮雲中,華貴無比。只為襯托陵容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陵容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溫柔的一抹春色,我則是天邊夕陽下最绮豔的一帶彤雲。

豔則豔矣,貴亦無匹,只是在盛暑天氣,清新之色總比靡豔更易另人傾心。

這是一個美麗的夏日清晨,涼爽的風遙遙吹拂,微微帶來荷葉蘆荻的清香。天空碧藍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綿白的雲是輕淺的浮夢,蟬鳴稀疏,合歡花開得如滿樹輕羽一般在風中輕輕顫動。

如何看這一切,都是這麽美好。

牽着陵容的手順着游廊一路行去,但見四面俱是游廊曲橋,繪有描金五彩圖案,甚是美麗,四面雕镂隔子浮着碧紗,現下敞開着,四面通風甚是涼爽。翻月湖中,鴛鴦、鷺鸶浴水游樂,滿眼望去一個個羽毛豐豔、文彩炫耀,只覺眩目缤紛,十分好看。一樹木槿臨水而立,花枝橫斜,迎風微顫,枝頭葉底,深深淺淺的嬌豔粉色。偶有花瓣墜落,自是落得一壁芬芳。

我低聲在她耳邊道:“若是尋常把你引薦給皇上自然也無不可,只是這樣做的話即使蒙幸皇上也未必會把你放在心上,不過三五日便丢開了。反而誤了你。”

陵容手心不住出汗,滑膩濕冷,只低頭看着腳下:“姐姐說的是。”

“既然要見,一定要一見傾心。”我看一看碧藍天色,駐足道:“皇上每日下朝必定會經過此處,時辰差不多了。你放聲歌唱便是。”

陵容用力點一點頭,緊握我的手,舒展歌喉曼聲唱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我拍拍她的手欣喜道:“很好。叫人聞之欲醉呢。”

陵容含笑羞赧低頭。

忽聞一聲散漫:“誰在唱歌?”

聽見這聲音已知不好。轉頭依足規矩行禮下去,“華妃娘娘金安。”陵容久未與華妃交面,一見之下不由慌了神色,伏地叩首不已。

華妃道一聲“起”,目光淡淡掃在我面孔上,“甄婕妤何時學會歌唱了,能歌善舞,真叫本宮耳目一新呢。”

含笑道:“娘娘謬贊。臣妾何來如此歌喉,乃選侍安氏所歌。”

華妃睨了我身旁的陵容一眼,見她低眉垂首而立,突然伸手托起陵容的下巴,雙眼微眯:“長得倒還不算難看。”

陵容一驚之下不免花容失色,聽得華妃如此說才略略鎮定。誰知華妃突然發難,呵斥道:“大膽!竟敢在禦苑唱這些靡靡之音!”

陵容一抖,滿面惶恐伏下身去,“嫔妾不敢。”

華妃冷冷逼視陵容,想是看着眼生,凝視片刻才道:“本宮以為是誰?原來是日前才被皇上寬恕的安比槐的女兒。”帶了幾分鄙視的神情:“罪臣孤女,不閉門思過還在禦苑裏招搖往來。”一語剛畢,華妃身後的宮女內監忍不住都掩口笑了起來。

陵容見狀不由氣結,幾乎要哭出來,竭力咬着下唇忍着道:“嫔妾父親不是罪臣。”

我道:“安選侍之父無罪而釋,官複原職。并非罪臣。”

華妃微微變色,旋即冷漠,“有時候無罪而釋并不代表真正無辜。個中因由婕妤應當清楚。”轉頭向我道:“小小選侍不懂規矩也就罷了。怎的婕妤也不曉得教會她禮義廉恥。”不由得瞠目結舌,與陵容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道:“歌曲而已,怎的關乎禮義廉恥。嫔妾不明,還望娘娘賜教。”

華妃臉上微露得色,一雙美目盯住我道:“怎麽婕妤通曉詩書亦有不明的時候麽?”忍住氣不發一言,華妃複道:“那麽本宮問你,此歌為何人所作?”

“此歌名《金縷衣》,為唐代杜秋娘(1)所作。”

“杜秋娘先為李锜妾,後來李锜謀反被處死,杜秋娘又侍奉唐憲宗召進宮裏被封為秋妃,甚為恩寵。既為叛臣家屬,又以一身侍兩夫。如此不貞不義的女子所作的靡靡之音,竟然還敢在宮中肆無忌憚吟唱。”

陵容聽她這樣曲解,不住叩首請罪。

我屈一屈膝,道:“娘娘所言極是。杜秋娘為叛臣家屬也非其心甘情願。何況入宮後盡心侍奉君上,匡扶朝政,也算将功折罪。穆宗即位後,又命其為皇子傅母。想來也并非一無是處。還望娘娘明鑒。”

華妃輕巧一笑,眸中卻是冷冽幽光直刺而來:“甄婕妤倒是于言辭事上甚為了得啊。”笑容還未隐去,秀臉一板,口中已蘊了森然怒意:“司馬光《家範》(2)曰‘故婦人專以柔順為德,不以強辯為美也’。婕妤怎連這婦德也不遵循,強詞奪理,語出犯上?!”

這一招來得淩厲迅疾,額上逼出涔涔冷汗,道:“嫔妾不敢。”

陵容忙搶在我身前,帶着哭腔求道:“甄婕妤不是有心的,還請娘娘恕罪。”

華妃冷冷一哼,“自己犯錯還敢為旁人求情?!果然姐妹情深。”倏然又笑了起來,笑容豔媚入骨,與她此時的語調極不搭襯,只看得人毛骨悚然:“本宮身為後宮衆妃之首,必定竭盡全力,教會兩位妹妹應守的規矩。”朝身後道:“來人——”雖然她手中已無協理六宮的權力,但畢竟皇後之下是她位分最尊,卻不知她要如何處置我和陵容。

“啪啪”兩聲擊掌,恍若雷電自雲中而來。未見其人,聲音卻先貫入耳中,“這歌聲甚是美妙。”

舉目見五色九龍傘迎風招揚,翠華蓋、紫芝蓋色彩灼目。玄淩負手立于華妃背後,皇後唇際隐一抹淡淡疏理的微笑緘默立于玄淩身邊。李長引金壁輝煌的銮駕儀仗拱衛兩側,靜悄悄無半點聲息,不知是何時已經近前來,也不知今朝一幕有多少落入帝後眼中。

心頭一松,歡喜得想要哭出來。

華妃一愣,忙轉身過去行禮見駕:“皇上萬福。皇後萬福。”

地上烏壓壓跪了一群人,玄淩只作不見,越衆而前,一手扶起我,目色溫柔:“你甚少穿得這樣豔麗。”我起身立于他身旁,報以溫柔一笑。

玄淩這命華妃等人起身,朝我道:“遠遠聽見有人歌唱,卻原來是你在此。”說着睇一眼華妃:“今日天氣清爽,禦苑裏好熱鬧。”

華妃欲言又止,轉而溫軟道:“皇上下朝了麽?累不累?”

玄淩卻不立即說話,片刻才似笑非笑對華妃道:“一大早的,有華卿累麽?”

我含笑道:“皇上來得好巧,華妃娘娘正與臣妾一同品賞安妹妹的歌呢。”

他挽過我的手“哦?”一聲,問華妃道:“是麽?”

華妃正在尴尬,聽得玄淩這樣問,不覺如釋重負,道:“是。”勉強笑道:“臣妾覺得安選侍唱得甚好。”

玄淩長眸微睐,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笑意,向陵容溫和道:“适才朕遠遠的聽得不真切,再唱一次可好?”

我鼓勵地看着陵容,她微微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複又唱了一遍。

陵容歌喉宛若塘中碧蓮,郁郁青青,又似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風,清新醉人。婉轉于回腸之內,一折一蕩,一音一切,有敲晶破玉之美。好似絲絮袅袅,道是多情,似是無情,仿佛身上三百六十個毛孔全舒展了開來,溫溫涼涼地說不出的舒服惬意。世間所謂美妙的歌聲變得庸俗尋常無比,只有有昆山玉碎、香蘭泣露才勉強可以比拟。

我在震驚之餘不由感愧無比,這世間竟有這樣好的歌聲,黃莺般嬌脆、流水般柔美、絲緞般光滑、鴿子般溫柔,叫人消魂蝕骨,只願溺在歌聲裏不想再起。

玄淩神情如癡如醉;華妃在驚異之下臉色難看的如要破裂一般,皇後的驚異只是一瞬間,随後靜靜微笑不語,仿佛只是在欣賞普通的樂曲,并無任何特別的新意。

我不免暗暗詫異,皇後的定力竟這樣好。

一曲三回,漸漸而止。那美妙旋律似乎還凝滞空中回旋纏繞,久久不散。玄淩半晌癡癡凝神如堕夢中。

皇後輕聲喚:“皇上。”玄淩只若不聞,皇後複又喚了幾聲,方才如夢初醒。

我知道,陵容已經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好。好的出乎意料。

皇後笑意盈盈對玄淩道:“安選侍的歌真好,如聞天籁。”

陵容聽得皇後誇獎,謝恩過後深深地低下了輕盈的螓首。玄淩囑她擡頭,目光落在色若流霞的陵容的臉上。

陵容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裏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羞急與嬌怯的光芒。那種嬌羞之色,委實令人動心。這種柔弱少女的嬌羞和無助,正是玄淩如今身邊的後妃所沒有的。脈脈含羞的嬌靥,楚楚動人的風情,令我心頭卻不禁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玄淩的心情很好,好得像今天晴藍如波的天空。“好個‘有花堪折直須折’!”他和顏道:“你叫什麽名字?”

陵容惶惑看我一眼,我微笑示意,她方鎮定一些,聲細若蚊:“安陵容。”

華妃的笑有些僵硬:“回答皇上問話時該用臣妾二字,方才不算失禮。”

陵容一慌,窘迫地把頭垂得更低,“是。謝娘娘賜教。”

皇後看着華妃道:“看來今後華妃妹妹與安選侍見面的時候很多,妹妹慢慢教導吧,有的是時候。”

華妃目中精光一輪,随即粲然微笑露出潔白貝齒:“這個自然。娘娘掌管後宮之事已然千頭萬緒,臣妾理當為您分憂。”

玄淩只含笑看着陵容,吩咐她起來,道:“很好。歌清爽人亦清爽。”

我只默默退開兩步,保持着作為嫔妃該有的得體微笑,已經沒有我的事了。

華妃随帝後離開,我只推說有些乏了,想要先回去。

玄淩囑了我好好休息,命侍女好生送我回去。陵容亦想陪我回去。

玄淩與衆人前行不過數步,李長小跑過來請了陵容同去。

陵容無奈看我一眼,終于提起裙角疾走上去跟在玄淩身邊去了。

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走回去,品兒與晶清尾随身後。流朱問我:“小姐要即刻回去麽?”

我輕咬下唇,搖搖頭,只信步沿着翻月湖慢慢往前走。慢慢的低下頭,看見瑰麗的裙角拖曳于地,似天邊舒卷流麗的的雲霞。衣裙上的海棠春睡圖,每一瓣都是春深似海的嬌豔無邊。一針一線,千絲萬縷,多少心血方織就這浮華绮豔的美麗。

缺一針少一線都無法成就。我忽發奇想,當銳利的針尖刺破細密光潔的綢緞穿越而過時,綢緞,會不會疼痛?它的疼痛,是否就是我此刻的感覺?

湖中遍開芙蓉蓮花,也許已經不是海棠盛開的季節了……

前庭的一樹石榴正開得如火如荼。一陣風過,吹得那一樹繁花烈烈如焚。

突然,心中掠過一絲模糊的驚恸,想抓時又說不清楚是什麽。幾瓣殷紅如血的石榴花瓣飄落在我袖子上,我伸出手輕輕拂去跌落的花瓣。只見自己一雙素手皎潔如雪,幾瓣石榴花瓣粘在手上,更是紅的紅,白的白,格外刺目。

那種驚恸漸漸清晰,如榴花的汁液沾染素手,蜿蜒分明。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在手心。

或許,不是淚,只是這個夏日清晨一滴偶然落下的露水,亦或許是昨晚不讓我驚懼的雷雨夜遺留在今朝陽光下的一滴殘積的雨水,濡濕了我此刻空落的心。

我仰起臉,輕輕拭去面頰水痕,折一枝榴花在手,無聲無息地微笑出來。

注釋:

(1)、杜秋娘:杜牧《杜秋娘詩序》說是唐時金陵女子,姓杜名秋。原為節度使李锜之妾,善唱《金縷衣》曲。後來入宮,為憲宗所寵。穆宗立,為皇子保姆。皇子被廢,秋娘歸故鄉,窮老無依。舊時此名用來泛指年老色衰的女子。

(2)、宋代的司馬光著有《家範》,他主張女子要讀《論語》、《孝經》、《女誡》、《列女傳》等書,認為女子“為人妻者,其德有六:一曰柔順,二日清潔,三日不妒,四日儉約,五日恭謹,六曰勤勞”。但他也崇尚男尊女卑觀念,在《訓子孫》一文中,提出:“夫,天也;妻,地也。夫,日也;妻,月也。夫,陽也;妻,陰也。天尊而處上,地卑而處下;日無盈虧,月有圓缺;陽唱而生物,陰和而成物——故婦專以柔順為德,不以強辯為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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