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8章

對于自己的疑慮，霍明知無比的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是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他多想的概率只有十分之一。為此，他特地找了相關部門，查了所有接受捐贈的病人名單，再三核實之後确定，所有的捐贈流程都是合法合規的。沒有人提前獲得捐贈，或者插隊，所有人都是排隊排了兩年以上，才被分配到器官的。

那麽故意殺人獲取器官的可能性就不成立了，沒有獲利者，沒有動機，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若是平常，查到這裏霍明知差不多就放下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件案子總讓他有些不安，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情猜想太過可怕了。

猶豫了一下，霍明知打算找推理高手和自己一同分析一下，如果對方也覺得有問題，那麽他就繼續往下查。

“來兩個人。”霍明知打開門沖門外喊了一嗓子。

“霍隊。”很快，兩個穿着警服的警察便走了進來。

“把這塊黑板給我擡去對面。”霍明知指了指自己剛才分析了半天的黑板。

“哪個對面？”小警察有些不解。

“馬路對面。”霍明知找了一塊布，把黑板給蓋住了。要出警局，且外面人多，可不能讓外人看見了，畢竟這案子還沒确定呢，別到時候一點事沒有，網上給傳的沸沸揚揚的。

兩個小警察先是一怔，然後猛地反應過來：“子禾大神？”

連續兩起大案都是子禾大神幫忙破的，在現在的市刑警隊裏，子禾大神的名氣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然，子禾大神就是馬路對面園區裏，那個走路總是被查身份證的季朗，這件事情刑警隊的人也都知道了。不過現在的季朗，在他們眼中，那一身陰沉的氣質，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面容，再不覺得可惡了，反而很是欽佩，因為他們都覺得，子禾大神這一身壞人的氣質，肯定是因為在創作啊。

都說作家在創作人物的時候，會把自身代入進去，才能寫的生動。子禾大神定是為了寫出更精彩的犯罪小說，所以才會如此的。

而他們隊長霍明知和季朗有交情這件事情，在警隊裏也不是什麽秘密。你看，霍隊來隊裏報道第一天，就去對面拜訪了子禾大神，接着沒兩天，子禾大神就幫着他們抓住了挖肝魔。還有上一次，子禾大神的女朋友，被人誣陷了，他們霍隊更是打了一圈的電話，親自趕了過去。結果沒兩天，子禾大神就又創作了一本小說，讓他們端了一個國際人體器官販賣的犯罪集團。

這交情，杠杠的啊。

今天霍隊又要去馬路對面找子禾大神了，肯定是遇見新案子了，看來不用多久，他們刑警隊就又要破大案，立大功了啊。

兩個小警察在霍明知的帶領下，帶着這樣激動的猜想，扛着個黑板興沖沖的過了馬路，無視路人奇怪的目光，直接殺進了季朗的工作室。

“霍隊，你這是扛了什麽東西？”東永元詫異的看着兩個小警察扛着的小黑板，上面還用一塊布蒙着，看起來怪神秘的。

“沒什麽，季朗在樓上。”霍明知問道。

“在是在……”

“那就行，我上去了啊。”霍明知也不等東永元說完，領着兩個小警察，扛着黑板就直往樓上去。到了樓上，他象征性的敲了兩下門。

“進來。”季朗以為是底下人上來送劇本，頭也每擡的道。

霍明知進去，見季朗根本沒往他這裏看，也不先打招呼，而是指揮着兩個小警察放置黑板：“放這裏，對對，就放這裏。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季朗聞聲擡頭，看見霍明知領着兩個警察在他辦公室裏擺東西，頓時心頭不悅，冷冷的瞪視着霍明知。

兩個小警察正要離開，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季朗的方向，見季朗臉色陰沉，那不是好人的氣息竟然比平時還要濃郁幾分。兩人心頭咯噔了一下的同時，忍不住驚嘆道：子禾大大剛剛肯定是沉浸在劇情裏了，看這氣息，新文裏的人物，肯定罪大惡疾。

等兩個小警察離開了辦公室，霍明知這才和季朗打招呼，熱情的不行：“嗨，不忙。”

“你說呢？”季朗語氣冰冷。

“肯定不忙，你最近又沒出新書。”來之前，霍明知就知道季朗不會給他好臉色，所以他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一點沒有受到影響，繼續自說自話道，“那什麽，休息幾分鐘，幫我看個案子。”

這語氣自然的，都把季朗氣笑了：“我為什麽要幫你看。”

霍明知伸手扯掉黑板上蓋着的布，面不改色道：“你就當幫我個忙。”

“不幫。”季朗直接拒絕。

他是哪來的臉，讓自己幫忙。

霍明知一聽季朗拒絕的這麽幹脆，頓時不幹了，拿着布就沖到季朗面前，一頓數落：“你這就不地道了啊，當初，你家小媳婦被人冤枉了，你連見一面都見不着，在派出所和民警吵架，還差點被人家民警拘留了。是誰，是誰走了關系，帶你進去看的？我霍明知從警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做過一件不符合規矩的事情，為了你，我都走後門了我。”

“還有，你底下那個員工？你讓東助理給我打電話，一點證據都沒有的情況下，讓我幫你查案子。我說什麽了嗎？我二話沒說，直接讓手底下的人去查了，我這是公器私用啊，我冒了多大風險啊。我為了你，做了這麽多事情，我真心的把你當朋友，結果到你這了，我就讓你幫我分析個案子，你都不肯。”

霍明知語氣激動，字裏行間幾乎就要把季朗說成個忘恩負義的負心漢了，連季朗自己聽的都愣住了。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分析。”說完，霍明知也不等季朗答應，趁着他被自己說懵了的情況下，快速的把案情分析了一遍，“總之，我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跷。如果我的懷疑是真的，真的有人目的性的針對器官捐贈志願者，那麽這件事情會對整個器官捐贈體系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一旦造成恐慌，試問誰還敢成為器官捐贈志願者，這不僅僅是一起刑事案件，這是對人性至善的扼殺，所以我們一定要查清楚。資料我放這裏了，你看一下。”

說完，霍明知火速開門離開，從頭到尾就沒有給過季朗反應的機會。

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樓，霍明知拍着東永元的桌子，喊道：“給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東永元随手拿起一杯水，遞了過去。這杯水，是他之前準備送去二樓給霍明知的，只是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霍明知在正慷慨激昂的道德綁架自家老板，于是他當即就轉身下樓了。

這種人還進去送水，他下個月獎金難道又不想要了？

“霍隊，你來找我們老板幫忙分析案情啊？”東永元等霍明知喝完了水才出聲問道。

工作室另外三人也豎起耳朵在聽。

“嗯。”霍明知也不奇怪東永元能猜到，一個警察，一個犯罪小說作家，這個組合總不能是聊八卦。

“那我們老板答應了嗎？”東永元好奇道。

“不知道。”霍明知搖頭。

“啊？”東永元愣了，這找人幫忙，總有個成和不成啊，怎麽還能不知道，那你來這一趟幹嘛？

“你要問他，他肯定不答應啊，所以我就直接把資料留下了。”霍明知目的達到，也不在工作室留着了，拍了拍東永元的肩膀，叮囑道，“季朗要是丢我帶來的東西，記得通知我來拿，我走了。”

四人眼睜睜的看着霍明知闊步離開，忍不住湊到一起議論起來。

“霍隊這招太高了，直接把案件資料送過來，甭管老板答應不答應，只要老板看見了資料，那最強大腦就會自動推理啊。”

“還特地留了個大黑板，這老板要是讓丢，那麽也看過資料了。要是沒讓丢，那就是願意幫忙了啊。”

“而且不管成不成，他都沒損失。”

“太無恥了，老板不會被氣着。”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心中對霍隊是又敬佩，又鄙視。鄙視他耍心機強迫老板幫忙，又佩服他在老板那種陰沉的氣場下還能耍心機，真不是一般人啊。

二樓辦公室，季朗确實被迫聽了全部，雖然不情願，但他的思緒确實也跟着轉了起來，不得不說，他也覺得這起案件霍明知懷疑的有些道理。

如果說霍明知是出于警察的直覺，那季朗對于所有事物更是往最陰暗的地方想象。只可惜，當事人都已經死亡了，他就算想要幫忙，也沒有辦法入夢，總不能把所有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及其家屬都入夢一遍找嫌疑人。

想到這裏，季朗忽的一怔，随即臉色青黑，自己怎麽還真的幫忙分析起來了，關我屁事。

季朗越想越氣，看着那黑板就更生氣了，直接推開門往樓下一吼：“東永元。”

“诶！”東永元連忙應了一聲。

“上來。”

東永元知道，這是要丢黑板了，于是拉了北繁上去，不用季朗吩咐，兩人扛着黑板就下來了。工作室四人組忍不住的看了那黑板幾眼，看了一圈下來，隐約猜到這起案子可能和器官捐贈有關系，但是因為沒有聽到霍明知的那些分析，所以一時間也推理不出來具體是什麽案子。

而且這案子送過來的時候，還用是用布遮蓋着的，四人又都是聰明的人，當下就知道這案子可能還處于保密階段，于是匆匆掃了一眼之後，也沒有多推測，甚至還把布重新蓋了上去。

之後，東永元開始給霍明知打電話。

這時候霍明知才剛剛回到刑警隊，一看東永元回自己電話了，立刻就猜到了怎麽回事：“季朗把黑板丢出來了？”

“嗯。”東永元道。

“臉色如何？”

“鐵青無比。”

“從我離開辦公室，到現在總共過了八分鐘，過了八分鐘才讓你上去丢東西，且臉色鐵青。嗯，明天可以問問他了。”霍明知自顧自的說着。

東永元聽了那是一頭的汗啊，這人太無恥了：“霍隊啊，你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覺得我強迫季朗了？”霍明知笑道，“我也想和他好好說啊，但是季朗那性格你也知道，正常的方法是沒法和他交朋友的。那什麽，東西你放着，我一會兒讓人來搬。”

東永元聽了一陣無語，感情你這麽無恥的找人幫忙，還是想要和人交朋友？真希望多些這麽和你交朋友的人。

不過想了想，東永元又不得不承認，以老板這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性格，想要接近他，确實也只能這樣了。就比如說老板娘，那也是赤裸裸的倒追啊。

季朗自然也能看出霍明知的目的，如果這三個當事人之中有一個活着，或者有明确的懷疑目标，他可以看在之前霍明知幫助渺渺的那件事情上，幫上一把，還了人情。但是這件事情範圍太大了，他能做的，不比霍明知多。

于是他也就沒放在心上，專心自己的工作。但是霍明知卻不放過他，從那天之後，每天一早給他發微信，就問一句話。

【你覺得有問題嗎？】

季朗當然覺得有問題，但是沒有證據的事情他不會亂說。而且他知道，自己一旦回複了霍明知，霍明知更會得寸進尺，于是他直接拉黑了霍明知的微信。

但是第二天，他又接到了來自于霍明知的短信，依舊是那句話：【你覺得有問題嗎？】

季朗立刻連通電話一起拉黑。

于是第三天，他接到了陌生電話的短信：【你覺得有問題嗎？】

季朗氣的想砸手機，這家夥狗皮膏藥嗎？這是賴上自己了？！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季朗正狂躁的想要罵人，發現是巫渺渺給他打的電話，臉色這才好了一些，接通電話：“喂。”

“相公，你今天有時間嗎？過來把娃娃接回去。”巫渺渺的聲音裏透着無奈。

“怎麽了？”季朗疑惑。

“娃娃最近有些調皮，我怕它被我室友發現了。”娃娃現在就像個新生的孩童，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雖然在自己的叮囑下，它在學校始終沒有走動或者發聲。但是趁着人不注意的時候，它卻會偷偷眨眼睛。今天早上，伍樂心講了一個笑話，娃娃竟然沒忍住笑了，好在伍樂心是背着娃娃的，這才沒有發現。這讓巫渺渺吓了一跳，感覺娃娃随時可能會露餡，這才等不到周五了，急着給季朗打電話。

“我中午的時候過來。”季朗想了想說道。

“好，那十二點十分的時候，我們大門口見。”巫渺渺敲定時間。

十二點零六分，季朗把車停在了海城大學門口，他停下沒一會兒，就見到巫渺渺和幾個女生一起從校內走了出來。

季朗見狀，下了車，朝巫渺渺招了招手。怕吓着巫渺渺的室友，季朗沒有主動迎上去，甚至沒有和那幾個女生打招呼。而是站在馬路邊上，等着巫渺渺跑過來。

巫渺渺回頭和室友說了幾聲，抱着娃娃就跑了過來：“相公。”

“嗯。”季朗雖然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但是望着巫渺渺的目光卻溫柔至極，這時候的他自己感覺不到，他周身環繞的夢魇之力都柔和了下來，以至于周遭人望着此刻的他，也不覺得那麽可怖了。

“娃娃最近可調皮了，你也不要帶它去人多的地方。”巫渺渺把娃娃遞給季朗，同時叮囑着。

“我把它放去別墅，正好可以吸收情念，等周末的時候接回來，你再給它輸入巫力。”季朗道。

娃娃一聽可以去別墅，也很開心，在那裏它可以随便動，不怕吓着別人。

“你樂什麽樂，離開我時間太久了，你會虛弱的。”巫渺渺狠狠敲了一下娃娃的腦袋，忽然有了一種孩子大了不聽話的糟心感。

“等你大二了，就可以不住校了。”季朗問道。

“是啊，可是大一必須住校，娃娃最近成長的過快，不能離開我超過三天時間。”巫渺渺愁眉苦臉的，“以後可能會時間越來越短。”

“沒事，到時候我送娃娃過來。”季朗道。

巫渺渺眼睛一亮：“會不會太麻煩你？”

“好像是。”季朗琢磨了一下，道，“那就讓東永元或者易觀來送，反正他們也知道娃娃的事情。”

“……哦。”巫渺渺晶亮的眼睛瞬間暗淡下來，她還以為相公是想要見到自己，這才主動提出送娃娃呢。

季朗看着巫渺渺失落的樣子有些好笑，正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一道聲音，突兀的闖進了他的腦海。

“季朗，網絡犯罪小說家，筆名子禾，老二就是折在他手裏的。”

聲音裏透着怨毒和憎恨，季朗聽的皺眉，就聽那聲音繼續又道。

“他身前站着的，是他女朋友？”

聽到這個聲音提到巫渺渺，季朗的瞳孔猛的一陣收縮，他轉頭望去，在人群中這道聲音的來源。

這個時間點，學校外面雖然人很多，但是大多是學生，而能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學生。這聲音又剛好被自己聽見，所以這個人離自己不會太遠。

季朗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他認為可能的目标，最終鎖定了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剛才從他身邊走過，正在一旁的炒飯攤子上買蛋炒飯。

“相公，相公！”巫渺渺發現季朗忽然又走神了。

“怎麽了？”季朗回神。

“我說我和室友們昨天晚上約好了今天中午去吃烤肉，就不陪你一起吃飯了。”巫渺渺道。

不過季朗要是願意和他們一起吃，她也是不會拒絕的。

“嗯，好，你們去。”誰知季朗聽了之後，完全沒有感知到巫渺渺的弦外之音，果斷直接的就讓巫渺渺走了。

巫渺渺有些失望，不過室友們還在門口等着她，她也不好多膩歪，點了點頭，就跑回校門口，和室友們一起往另一邊的烤肉店去了。

這時，那黑色夾克的男人買好了蛋炒飯，重新走了回來，他目不斜視的從季朗的身邊經過，擦肩而過的瞬間，被季朗一把按住了肩膀。

男人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臉上卻露出恰當的詫異：“這位先生，你這是？”

“抱歉，認錯人了。”季朗從容收回手。

他只是為了和這個男人産生接觸而已，這樣晚上才能入夢。

“哦，那沒事我就走了。”男人繼續往前走去，過了馬路，上了對面的一輛面包車。

季朗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把娃娃放在副駕駛座，然後自己繞到另一邊，上車離開了。

面包車裏，剛剛買了蛋炒飯的男人，望着季朗車子離開的方向，陰沉的問道：“阿德，你說怎麽就這麽巧，那麽多人從他身邊經過，他偏偏認錯了我。”

“剛才你買飯的時候，他往你的方向看了好幾眼。”一個拿着望眼鏡，染着一頭黃發的青年說道。

“這麽說，我被盯上了？”男人眼底閃過一抹狠厲。

“大哥，這個季朗邪門的狠。推理能力簡直逆天，似乎就沒有他推理不出來的案子。”黃毛青年擔憂道，“我們這次的目标，又是他女朋友的同學，我看……還是小心為妙。”

男人沉吟了片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