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Elisa這個名字,是什麽時候聽過的呢?夏夢深刻思考了一下,那應該是去年的八月一號,官泓趕回來跟她過紀念日時聽見的。
兩個人在車裏膩歪呢,官泓接了個電話,分明是邱天小朋友的,為了看她吃醋,硬是主動交代成了Elisa。
一聽就知道是洋妞人名,夏夢還戲谑調侃這是個外國狐貍精。沒想到狐貍精确有其人,還一直和官泓走得如此的近。
官泓人品如何,對夏夢如何,她當然心知肚明。盡管兩人的相遇傳奇了一點,但他在之後的無數歲月證明着他的正直和坦蕩。
他沒有他這個階層的男人普遍多情的壞毛病,他們站在金字塔尖,手握無比豐厚的權力和財富,能夠激起他們興趣的越來越少,才會習慣性的更換女人。
官泓和他們最大的不同,是他始終有一個穩定的家庭,溫暖的家庭關系讓他同樣渴望穩定的伴侶,能夠遇見這樣的男人,夏夢一直心存感激。
而官泓的為人也不允許他維持多份感情,盡管夏夢的自信無從而來,但她相信官泓不會随意劈腿,他發展新戀情的基礎就是結束上一段戀情。
可主觀上的潔身自好,并不代表不會下意識的開小差。沒有人會随意提一個不熟的人的名字,下意識的前提就是這個人确确實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夢想到Elisa柔軟的卷發和精致的面容,便覺得鴨梨山大,更要命的是,這女人不是徒有其表,能做官泓的合作夥伴,實力證明一切。
女人的膚淺就是,一旦外敵入侵,最先關注的便是自身外貌,夏夢一路走一路朝着商場的反光玻璃看,儀态還端莊嗎,着裝還得體嗎,妝容還完整嗎?
繼而才想到自己商校的課落了好幾節,十幾二十萬的學費花下去了,她怎麽還能缺席怎麽還能劃水,有時候偷懶到作業都要官泓幫忙完成。
恨啊,氣啊,不到大考來臨,永遠不知道要用功讀書。
此時的夏夢簡直恨不得先将商場掃蕩一空,繼而立刻回賓館徹夜苦讀,再買一個皮鞭,天天抽着江绾绾和邱天給她掙錢。
這種憂慮的态度在她給季舜堯打去電話後,達到高峰。季舜堯顯然對Elisa并不陌生,說:“喲,你見到啦,那可是個美人。”
夏夢冷冷哼一聲,他便幸災樂禍地笑:“工作能力也是數一數二,William一直很看重她,我問他要了幾次,他都不肯給。”
夏夢簡直無語:“人家又不是東西,怎麽能讓你們推來讓去?你要不到的主要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你比官泓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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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舜堯被嗆得一愣一愣,于是口不擇言道:“是,我沒官泓能力強,可我眼光好,你這樣的,我肯定不會要。”
“哼。”夏夢不屑:“你想要也要不到。”
“……”季舜堯急于找回自己的氣勢,說:“結婚是要看家世門楣的,Elisa家雖然離官家還有很遠的距離,不過好歹媽媽是選美皇後,爸爸是拿督。”
言下之意就是鄙視夏夢了,夏夢說:“是,我是家世不好,可你們這樣好家世的人家,難道就沒有學過不要拿別人的缺陷調侃?我們中國人相信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你怎麽就知道雞窩裏一定飛不出鳳凰?況且拿督是什麽官,你們看得起嗎,還不是一邊輕視一邊耐着惡心來擠兌別人?”
三言兩語,把季舜堯怼得十分心塞,繼而審問自身,繼而深刻反省,繼而挂了電話。
夏夢對着電話呸幾下,小樣兒,沒點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雜貨鋪老板的女兒,跟人鬥嘴這件事上,不可能輸的。
季舜堯稍後組織好語言,發了條短信來挽回面子:“以後再有什麽事,別喊我幫忙!”
夏夢是典型的厚臉皮,別人怎麽說與她怎麽做毫無關系,她于是回複:“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離賓館最近的是專賣奢侈品的高檔商場,哪怕夏夢随意挑了一件看起來普通的,價格依舊高得離譜。
不過迎上服務員目光,她倒是很有底氣,盡管近來因為新買了公寓,荷包已扁,但她的皮夾裏可是有一張官泓給的信用卡。
那時兩人剛在一起不久,官泓的事業才剛初具規模,她去ATM上查詢時,便已經被裏面的額度所吓到。
只是那時一心要擺出視旁人錢財如糞土的高傲姿态,所以盡管一直都揣身上,還真沒動過裏面的一分錢。
這幾年,随着他事業的擴大,卡的額度也在不斷提升。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張卡的信用擔保是他在中國的全部産業。
曾幾何時,夏夢連逛一趟超市,都要計算整包和散裝的價格差。現如今,只要她高興,她可以随時買下這整個商場。
貧窮不僅限制了購買力,還有我們的想象。
夏夢頭一次享受刷卡不看數額,心中很是愉悅,官泓也替她覺得高興,發來信息道:“終于想起用那張卡了?”
夏夢問:“心疼?”
官泓說:“如果是因為見證破處的話,有一點。”
夏夢無語:“……盆友,你爸媽知道你跟人聊天的時候這麽不具備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嗎?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官泓立刻起哄道:“那你再多買一點。”
夏夢聳肩:“我會的。”
夏夢拎着大包小包,就往珠寶店內走,營業員小姐十分禮貌地欠身,問:“請問小姐想看點什麽?”
夏夢往裏頭一看,白色的光下,四處都是亮閃閃的,眼睛再好也該被晃暈了,她用英語回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那我給您介紹介紹吧,店裏來了很多新貨,有幾款的設計是很不錯的。”
夏夢點點頭,将手裏的東西交給另一位,随她走到旋轉櫃臺前,說:“我不是很喜歡特別複雜的設計。”
營業員是天底下最擅長察言觀色的人群,夏夢盡管衣着普通,單從她的手拎包和進門時的泰然神情,便知道她的底氣有多足。
是以夏夢被帶入的是貴賓區,精美的首飾甚至不标價格,只是靜靜躺在燈下,光看光澤工藝便知道不便宜。
夏夢原本只打算看看項鏈手镯,兩只眼鏡卻忍不住往一邊戒指瞟。店員帶着手套,立刻将她視線停留處的一枚取出:“尺寸很合您的手,要試戴嗎?”
自己給自己買戒指,還是一枚标注着真愛的鑽戒,未免有點太凄涼了。夏夢只是再看了一眼遍搖頭:“給我推薦點其他東西吧。”
夏夢形容懶散地挑着首飾,不厭其煩地聽着店員介紹它們的設計理念,悠閑的模樣與身邊一位中年男人的焦急對比明顯。
夏夢方才進來便看到了他,盡管已經不再年輕,卻仍舊風度翩翩。一身西裝穿得極其挺拔,五官的精致程度讓人忍不住想一睹他當年的風采。
他面前的黑色天鵝絨盤子裏,裝着不少首飾,他明明一連看了幾回手表,還是在挑選款式上用盡心思。
可惜這個不好,那個不妙。也不知道是給誰買的,夏夢一陣陰恻恻的笑,隔壁先生忽然轉頭看過來,恰好與她四目相對。
這位先生輕嘆聲氣,說:“小姐,能不能請你幫忙挑一挑款式?”他禮貌颔首,解釋道:“我出差了一趟,途中太忙沒來得及給太太買禮物。”
所以剛一回來就直奔商場,想要亡羊補牢哄太太高興。夏夢讀懂他的後半段故事,為方才的胡思亂想赧顏,自椅子下來走過去,說:“榮幸之至。”
先生指着那盤道:“這條最貴,但造型缺乏創意;這條雖然很有寓意,但主石淨度不高;這條創意跟品質都可以,只是我太太并不喜歡有色鑽石。”
“……”若不是幾十年的恩愛積累,怎麽會如此挑剔苛求完美,若不是幾十年的相互磨合,又怎麽會對對方的喜好了如指掌。
夏夢認真看了每一款首飾,說:“先向你說聲抱歉,先生,我對珠寶的研究不深,只能憑直覺給您一個回答。”
對面的先生一手倚着櫃臺,向她諒解地點頭:“直覺就已經很好。”
夏夢指着盤裏的一條,說:“我很喜歡這一款,造型簡單卻很高雅。”
先生認真地看過去,卻很快皺起眉頭,說:“你的眼光很好,小姐,但若是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我太太有過類似的一款。”
“這樣啊……”夏夢想了想道:“我想您太太的首飾一定已經很多了,或許您可以換個方向,送她點別的什麽。”
這位先生點着頭,确實認真思索了一番,說:“我知道她有一些喜好,可那些實在有點不足挂齒,作為禮物的話是不是太不用心了?”
夏夢笑着搖頭,說:“當然不會,您能帶着她喜歡的東西早點回家,絕對會是她最高興的一件事。”
先生又掀起襯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他感慨:“你說的是對的,小姐,只是不知道的這裏哪有棉花糖買?”
夏夢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當即帶着這位先生出了珠寶店,從店員手裏接過她的那些東西時,店員僵硬的嘴角明白顯示着對她帶走客人的不滿。
夏夢抱歉一笑,領着先生進了一家食品店,在貨架上找到塑料包裝的棉花糖時,他卻搖了搖頭:“不是這種,是糖做的,白色的,插在竹簽上。”
夏夢終于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可是這玩意兒該上哪兒去找呢。
先生十分可惜,問:“是不是這邊沒有呢?”
夏夢絞盡腦汁地想了想,餘光忽然瞥到一孩子手裏拿着的氣球,說:“或許有一個地方是有的,我們可以去碰碰運氣。”
夏夢将這位先生帶到了孩子的那一層,如願在兒童樂園前的推車上買到了他要的棉花糖。
“要什麽顏色的?”夏夢看着車上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棉花糖,感慨現在人的創造力已經用到了一個極致。
先生挑了一個,又問夏夢:“你呢,喜歡什麽顏色?”
夏夢不解的啊一聲,指了指雲朵造型的那個:“喏。”
先生替她拿下來,取了錢包付好錢,再将她挑選的遞過去,說:“這個當做是你的報酬,不嫌棄的話。”
夏夢很高興地接過來,拆了塑料包裝,埋頭進去咬一口,說:“唔,很甜很甜,比我小時候的好吃。”
雲朵裏,夏夢一張臉被襯得更加白皙,咬一口便是毫不做作的一大口,甜甜的糖挂在頭發絲上,她一邊羞赧地笑一邊弄幹淨。
那位先生也露出柔和的表情,問:“你是本地人?”
夏夢往嘴裏塞着糖,搖頭:“不是,我是……來旅游的。”
先生問:“韓國人?”
“阿裏阿瑟喲。”夏夢咯咯笑起來:“是中國人。”
先生略顯驚訝,用中文道:“很巧,我也是,你英文很好。”
夏夢也十分意外,捂着胸口道:“早點知道就說中文了,我英文只是半吊子,聽力尤其不好,幸好您剛剛說得很慢,口齒又清楚。”
“不,已經很好了,現在國內的年輕人還是習慣這麽謙虛嗎?”那位先生問:“來這兒旅游的,一個人?”
夏夢猶豫着:“可以這麽說,順便也來看看我男朋友,他最近呆在這邊,不過他很忙,沒辦法陪我。”
先生點點頭:“男人就是這樣,總是很忙的,是不是?”
夏夢可不想跟一個陌生人一道批判官泓,揮揮手裏缺了半邊的棉花糖:“您趕緊回家吧,我也接着逛了,謝謝您的報酬我很喜歡。”
先生莞爾:“好的。”
司機接到老板的時候,他抱着一朵粉色的棉花糖從商場裏出來。
後座的車門已經打開,助理抓着窗框,道:“剛剛少爺來過電話,問您什麽時候到家。”
男人将糖好好護在懷裏,躬身坐進去的時候道:“告訴官泓,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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