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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倩渠說:“我不就是跟周潇在一起了嗎, 你老這麽不依不撓的幹嘛?我罵也被你罵了, 你網上蹭我那麽大一熱度,我也忍了,你至于還追着不放嗎?”
江绾绾直笑,說:“這才哪跟哪啊,你該慶幸我還是要面子的, 不然親自上陣跟你撕, 這樣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肯定能給你帶來更多熱度, 你信不信?”
她再嘆口氣:“‘我不就是跟周潇在一起’?所以說人的底線有多低, 善良的人根本沒概念,你這是一點悔過都沒有,還洋洋自得起來了。好嘛,你搶了別人男朋友, 還指望我給你造一個貞節牌坊?”
齊倩渠氣得咬嘴唇:“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你平時在熒幕裏裝純良裝得累不累, 你那些‘绾豆’知道你是破鞋的事嗎?”
江绾绾說:“扯什麽話題啊,心虛了?我是破鞋怎麽了,用你接盤了嗎?你真實, 你不裝, 你敢讓人知道你是三嗎?”
齊倩渠氣勢低, 說:“我起碼敢在網上公開。”
“真厲害啊。”江绾绾鼓掌:“那人家回應你了嗎, 承認你是他女朋友了嗎?沒有吧, 躲得比誰都快,寧願看自己粉絲給你點蠟,也不敢說一句維護的話。”
江绾绾啧啧:“真是可憐哦,遇見這麽一個垃圾男人,還護得像個寶一樣。我實話告訴你,我今天能搭理他,純粹就是為了來氣你,你以為我還在乎他?”
江绾绾微微弓腰,向着對面的鏡子整理妝容,拿指甲刮走逸出唇峰的紅色唇膏,再自這面鏡子裏看向齊倩渠。
“像他這種用情不專,還滿嘴謊言的男人,真是有一個踹一個。你以為他會愛你嗎,別傻了,這種人愛的永遠只是他自己。
“但話又說回來,周潇是很惡心,可這不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把他撬了。他就算是個垃圾,也要我不想要了,扔到垃圾桶裏,你才可以撿!
“所以別有點小委屈就覺得是我捉弄你,把什麽都怪罪到我身上。就算真是我要教訓你,你也要受着,這是你欠我的,你就該還。”
江绾绾一雙眼睛銳利精亮,看得人心裏一顫。齊倩渠這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鼻子眼睛都紅着,只恨自己道行還不夠。
江绾绾将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自齊倩渠身邊款款走過。回到演播廳,仍舊不避嫌疑地跟周潇坐一起。
外人看起來,兩個人絕對是衣服其樂融融的樣子,其實是周潇信了江绾绾的鬼話,一直跟她道歉,江绾绾卻端着架子,時不時數落。
江绾绾把今天這場翻身仗講給夏夢聽。夏夢剛剛給舅舅家拜過年,因為沒好意思帶官泓,現在正着急出去找他。
江绾绾的抗戰史雖然好聽,但夏夢顯然沒空細細品味,快速叮囑她注意分寸不要太過激進,江绾绾還挺不高興:“怎麽就叫激進了。”
夏夢說:“都是一個圈子裏混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誰的屁股是幹淨的,當然要退一步海闊天空,萬一有人存心整你,擋都擋不過來。”
江绾绾默了默,然後用一種很是凄涼的聲音道:“我一直以為你是自己人,沒想到你也跟齊倩渠一樣,覺得我交男朋友多就是不幹淨。”
夏夢一怔,覺得這事有點嚴重,江绾绾那麽讨厭齊倩渠,今天居然把她們倆并列了。可她沒什麽功夫解釋,挂過電話,發了條讨好的短信過去。
官泓沒能進門,就在舅舅家外的路上來回走着,江風将他柔順的頭發吹得伏到一邊,他用手捂着話筒打電話。
那樣子是潇灑裏帶着一點落寞,夏夢忽然有點後悔讓他一人待着,她帶男朋友回家的事早傳開了,何必還假模假樣地裝作單身呢。
夏夢向他招了招手,走向他的時候忽然想到幾個月前的一個晚上,那時候兩個很近距離卻很遠,她坐好了向他靠攏的準備,于是一直努力到現在。
官泓也看見她,向她招了招手,隔着一步遠的時候,将她一把拽回懷裏,死死壓到胸膛上,一只手點着嘴唇,要她先別說話。
他跟人通着話,用的是英文,夏夢原先還有心思聽,做翻譯一樣在心裏一點點的譯,後來他用詞太專業說得也快,她就有點不耐煩了。
夏夢一心一意沉迷男色,一下一下地蹭他加在襯衫外的毛衣。自從發現她有這種嗜好後,他就很愛這樣的穿法,自己暖和,愛人也喜歡。
夏夢正從額頭到鼻尖到下颔,全方位地感受這種柔軟,忽地聽見他說:“知道了,這幾天回去。”她心立馬涼了一截。
等官泓挂了電話,夏夢兩手緊緊抓着他前襟,眼神閃爍,躲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的小動物一樣可憐。他想了想:“聽見我剛剛的話了?”
夏夢點點頭,不知道這世上還能有誰能夠命令他,問道:“剛剛是和你爸爸說話?”
官泓點頭,說:“公司裏已經開始運作了,不過上市公司,總是很麻煩的。他準備先把股份移交,讓我在董事會裏有一席之地,之後的事慢慢來。”
夏夢不懂商業上的事,但猜測就和她預備往影視劇裏塞人一樣,盡管她和出品方交情深厚,但憑空加人進來還是要精耕細作一番。
他說慢慢來,只是謙辭,這種事往往低調不來,需要步步為營,需要環環相扣。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又會很少了。
夏夢問:“這次要去多久?”
這是兩個人繞不開又不得不跨越的障礙,官泓說:“要在新的公司站穩腳跟,還要構建新的關系網,我覺得時間不會短。”
夏夢點點頭,他又說:“有時候覺得自己不像做生意的,是起房子的,打好地基,構好框架,然後才能談論起幾層,要什麽裝修風格。”
夏夢說:“誰做事不是這樣呢?”
“太累了,有時候很懷念一開始的狀态,只用一個人鑽研,而不是把大部分時間浪費在人際交往和勾心鬥角上。”官泓坦誠。
可這恰恰又是人類社會高于動物的地方,而且存活于這世界,根本躲不開這樣的困擾,談戀愛也是一種交際,沒有人能孤立存活。
官泓只是偶爾勞累時,用一種烏托邦式的想法來讓自己開心,不過有錢自然也有有錢的好處,可以花錢來偏安一隅,暫且躲避這世界的紛擾。
官泓說:“我一直很向往那種在孤島上白天耕種,夜裏聽海潮的生活,島我已經在挑選了,以後你要是也累了,可以跟我一起去上面住兩天。”
順便,官泓暗搓搓的想,面對藍天白雲碧海,他想求個婚。
他一邊說,夏夢一邊在眼前構建畫面,這樣神仙眷侶的生活誰不向往,她說:“好啊,不過要找安靜點的,我怕夜裏浪大我睡不着啊。”
官泓笑起來,說:“我記下了。”他似乎還有話說,但緊緊注視着她,掙紮着開不了口,夏夢一直盯着他等待,他方才笑起來,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官泓說:“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存着一點奢望,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這次我要離開很久,中途那麽忙,可能很難回來。”
夏夢其實隐隐猜到了,所以他做出那個表情時,才會覺得又心疼又難過,他也是知道她的回答吧,但是又存着一分期待。
夏夢說:“對不起。”畢竟她所有的事業都在國內,而她還沒準備好為了一個人抛下一切,去專心致志地做他一個人的收藏品。
官泓那一丁點的幻想也破滅了,不過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要求過分,說:“沒事,別說抱歉的話,我以後把重心轉回國內,我們就能經常在一起了。”
夏夢點點頭,說:“其實我覺得我們這樣的頻率已經很不錯了,你沒看過那種春運紀錄片嗎,好多夫妻在鐵路上的,就只能利用列車到站的時間見一見。”
夏夢本意是想說兩人用來膩歪的時間很多,借此安慰官泓的。
結果官泓不買賬,說:“你真覺得頻率已經夠了?”
“……”夏夢知道這人又把事情想歪了。
官泓說:“等再過幾年,不用我說,你自己就會喊不夠了。”
“……”夏夢說:“你能閉嘴了嗎?”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官泓很方便就扼住她下颔,往上一提,預備親她的嘴。後面忽然傳來很重的腳步:“夢夢!”
兩個人趕緊分開,轉頭看到颠颠跑來的夏冰。夏冰說:“別害羞啊,你們繼續你們的事,我就是路過。”
夏夢嘴角一壓,夏冰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不調侃了,搭上官泓肩膀往一邊帶,說:“走走走,帶你在我們逛逛。”
官泓求助地看向一邊夏夢,夏夢去分開他倆,說:“不許去。”她白了眼夏冰,說:“你能帶他去什麽好地方。”
夏冰被她一臉嫌棄的表情弄得很氣憤,說:“大老爺們的事,你們女的別廢話。我帶我妹夫去看看鄉土人情,不然大過年的處處都關門,還能去哪?”
官泓仍舊要推辭,夏冰說:“我來跟你說說我妹妹小時候的事,她小時候啊,啧啧。”一句話切中要害,官泓果然跟着走了。
過年确實沒什麽事可幹,夏冰帶着官泓搶過孩子手裏的沖天炮,也趕過他人門前的雞鴨鵝,最後輕車熟路去了一戶人家。
夏夢進門前看了眼門牌,真是巧啊。
夏冰剛一進院子就喊人,說:“有人沒啊,出來燒晚茶。”
一個男人正往晾衣架上吊鹹魚鹹雞,聽到聲音,探出頭來,看是夏冰便說:“你一天來八回,燒什麽茶,真把自己當客人了。”
夏冰說:“又不是我一個人,帶我妹過來了。”
“夏雪回來了?”他搓手走出來,見到後面跟着的夏夢,十分眼熟,說:“你是……想起來了,那天賓館,你跟着子川一道來的。”
夏夢向他點點頭,說:“是我,新年好。”
官泓一臉疑惑地看着夏夢,夏夢湊近他耳邊,說:“這是穆子川的哥哥。”
至于什麽時候和夏冰是鄰居,她為什麽會和穆子川一道出現在賓館,夏夢慶幸自己一早就告訴過官泓。
官泓仍舊不滿意一樣,沉臉輕聲道:“聽別人說自己女朋友和某某某去過賓館,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夏夢一時無語,往他背上狠狠來了一下。
幾個人往客廳走,穆子川哥哥跟後面,進門的時候停了停,仰頭向樓上大吼了一聲:“穆子川!你給我下來,家裏來客人了。”
其他三個都被吓着了,穆子川哥哥笑嘻嘻解釋:“他昨晚睡得不好,吃過飯就上去補覺了。”
這時從二樓傳來一聲懶洋洋的男聲:“我不在。”
“……”穆子川哥哥又是大吼:“是上次那個漂亮姑娘過來了!”
穆子川好像來了點興趣:“哪個?”
穆子川哥哥:“你喜歡的哪個!”
“……”不光是夏夢無語,夏冰跟官泓都盯着她,表情十分複雜。特別是官泓,擰着眉的樣子頗有幾分受氣小媳婦的委屈。
夏冰這時候朝衆人樂:“我跟他開玩笑的。”他朝夏夢擠眼睛:“不過要是他着急下來,那證明我說的還不錯。”
過了會,穆子川急匆匆下來。
所有人:“……”
穆子川只來得及穿好衣服,一邊下樓一邊整理頭發,沒有專業發型師護航,後腦勺翹起的一塊怎麽也壓不下去。
他是不信夏夢會來的,但考慮到兩邊哥哥是狐朋狗友,過年順帶帶妹妹過來拜年這件事,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結果一到樓下,夏夢是看見了,但她身後跟着的分明還有另一個……他帶着幾分懵地跟人打招呼,指了指兩人:“你們?”
官泓很大方地跟他承認:“一直沒告訴你,其實夢夢是我的女朋友。之前她是跟大家開玩笑,裝作不認識我的。”
此番話一出,穆子川哥哥也愣了下,打自己嘴道:“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最後一句,還是說了玩的。”
穆子川滿臉疑惑地看向他,他趕忙移開視線,說:“我去燒晚茶,你們先坐一會兒,吃點瓜子花生。”
夏冰一把拉住他,說:“燒什麽晚茶,他們無聊,帶過來玩玩的。”
穆子川哥哥笑道:“我們這兒也沒什麽好玩的啊,給你們拿點擦炮?”
夏冰一腳踹過去,說:“滾!”他托着下巴裝模作樣想了會,說:“咱們這兒人數足夠,不如來打牌吧。”
夏夢白了夏冰一眼,就說這人怎麽一下這麽熱情呢,原來是手癢。她扁嘴:“不來,你不是答應我金盆洗手了嗎?”
穆子川也是深受其害,果斷拒絕:“我也不來。”
夏冰還不清楚官泓知不知道他的事,有點不好意思地搓搓腦袋,說:“就來了玩玩的,又不來前,一人一把瓜子,輸完不打總好了吧?”
夏夢一直搖頭:“賭鬼,連瓜子都不放過。”
“……”夏冰推着穆子川哥哥去找牌,說:“就玩幾把,你跟子川不來拉到,我們三個人鬥地主,一樣玩得高興。”
官泓一本正經地看他:“我要問夢夢意見的。”
空氣中安靜了一秒,随即傳來一陣笑聲,夏冰說:“還沒娶老婆就這麽怕,以後你還怎麽過,來來來,別理她。”
官泓莞爾:“不是怕老婆,是尊重老婆。”
穆子川盡管垂眼望向桌子上的一道縫,耳朵卻分外靈敏地在聽官泓說話。兩人幾年前在酒吧認識,都是懂音樂的人,一時如同伯牙得遇子期。
官泓早慧,個性脾氣都比同齡人來得成熟穩重,與這樣的人交往非常舒服,兩個人漸漸熟了,他回國之後,時不時約着一起坐一坐。
穆子川見識過他的儒雅,紳士,也見識過他過人的膽識,才學,但像這樣滿眼都是一個人,語帶一點撒嬌還不自知的樣子卻是頭一次看。
他這才後知後覺,夏夢在自己駐唱過的酒吧工作過,他跟官泓又是在那家酒吧認識的,為什麽緣分不能轉個圈,撮合他倆在一起呢?
只是這樣一來,弄得自己十分像小醜,他對夏夢的心意,夏夢心知肚明,身為他的男朋友,官泓也不可能不知道……真是,太尴尬了。
穆子川哥哥已經找出牌,夏冰還在撺掇着夏夢一起加入進來,夏夢被說得确實動搖了,夏冰笑:“想玩什麽直接說,哥給你喂牌!”
夏夢不假思索:“抽烏龜。”
“……”夏冰開始發牌,說:“争上游好吧,一張牌一個瓜子,只要有人輸光了,咱們今天就歇。”
官泓拿起面前的牌,說:“我不會的。”
夏冰喜氣洋洋,找着人欺負一樣,說:“不會不要緊,我教你,很簡單的,打牌呀小牌,誰手裏的牌先扔完誰就贏。”
牌發光了,穆子川哥哥預備整理,穆子川卻先他一步把牌抓起來,他向着不滿的哥哥解釋:“只要我在一天,別想碰這種東西。”
穆子川哥哥沒面子地咂咂嘴,诘難道:“我以為你是想嗑美女面前的瓜子呢。”
夏夢明明問心無愧,卻莫名生出幾分心虛地看一眼官泓,他盡管不笑,然而面色尚佳。她連忙向他身邊坐一坐,讨好地說:“我教你玩。”
穆子川這一個下午的最初體驗便是,看夏夢和官泓花式秀恩愛。
官泓對牌一竅不通,夏夢就從頭給他解釋,不管問題聽起來多幼稚好笑,她都是耐心地給他詳細解釋。
官泓打出一張好牌,她像是看到邁出人生第一步的孩子母親一樣老懷甚慰。他要是打錯了,罵他笨的時候亦是柔聲細語。
穆子川沒有看見過方才的官泓,又何曾看見過現在的夏夢,平時見到的那個行事果決的女強人,再怎麽靈動也不如現在的萬分之一。
戀人之間無論怎麽刻意隐藏,彼此間的氣場是騙不了人的。他們哪怕什麽也不說,只是坐在那兒,也仿佛世界靜止,萬籁俱寂。
官泓和夏夢就給人這樣的感覺,而愚蠢如穆子川,竟然到現在才知道。
穆子川喉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空調吹得太多,手抓到一邊茶杯,才發現水已見底,茶葉根根直立,帶着新綠。
他哥哥來給他倒水,意味深長地說:“你是該多喝點,好敗敗火。”
穆子川白他一眼,對面夏冰扔了最後牌,他們三個又輸了。“拿錢,拿錢,不對,”夏冰笑道:“是瓜子。”
夏冰是個标準的無業游民,自小在家人過分的溺愛裏長大,三十好幾還整天無所事事,四處亂晃。
唯一值得驕傲的是牌技還不錯,仗着這點小聰明,平時能搞點小錢花花不至于餓死。但也正是因為這個,才會越賭越大,最後運氣不好,輸得差點傾家蕩産。
他現在沒本錢再賭,牌都少打,遇見這些小白,恨不得大開殺戒。一連幾牌都贏得漂亮,見他們面前瓜子數量急劇下降,奚落着:“要不要我放點水啊?”
夏夢說吹牛,穆子川說狂妄,但其實都是嘴上功夫,兩人已經輸得無心戀戰,只想輸光瓜子早點結束。
唯獨官泓沒吭聲,再摸完一把,彈了彈牌面,說:“我已經徹底掌握了,從現在起,我教你做人。”
被點名的夏冰一嗤,說:“呵,好大的口氣,那我可要好好等着呢。喏,這局還是我先走,摸什麽打什麽,黑桃三。”
方才昏昏沉沉的氣氛一下燃起不一樣的味道,夏夢去看官泓,他一張臉盡管平靜,眼中卻有熠熠神采。
那是他自信時的表現,是精明的獵人看到獵物後的胸有成竹。
可是玩牌的最大不确定性就在于,這是四人獨立的游戲,手氣往往決定一切。夏夢看了眼手裏的牌,決定一會兒喂他些牌。
事實很快證明,夏夢只是多慮,敗局從夏冰打出那個單張起就已經注定了。
夏冰是一手的對子,只是有兩張小牌煩人,他一心要過完這兩張牌,用對子壓人,卻沒想到官泓一直走的是單牌。
等到剩餘三人走完幾圈,手裏的牌為數不多時,夏冰才開始着急,慌慌忙忙拆對子應對,可惜為時已晚,官泓贏得一局。
夏冰不信,說:“你這是運氣而已!再來!”
贏的人洗牌,官泓慢條斯理地打亂整副牌,淡淡說:“對付你這種水平的牌技,還用不上運氣。”
“……”夏冰看向夏雪:“我有點後悔跟你媽誇他了。”
夏夢無語地笑一笑,說:“你別急啊,萬一他只是吹牛呢。”
夏冰當然希望官泓是吹牛,下一局他及時轉換思路,該出單牌就出單牌,絕不為了所謂致命一擊,就把好牌捂手裏。
官泓也拆牌,湊完順子湊同花,最後還留一手大牌看家,讓人輸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夏冰聲音都小下去:“我還就不信了。”
由不得他不信,無論牌好牌壞,官泓就像能算準每個人出什麽一樣,在一開始就把人堵死,偶爾你覺得他露出破綻了,奮力一躍,不過是跳進他挖的大坑。
夏冰眼前的瓜子去的很快,最後一把,他終于見識到官泓方才那話的殺傷力,對付他不确實需要借助運氣的幫忙,因為一旦有了運氣,他連還擊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一牌,官泓居然摸到一手好對,直接将牌扔桌上。所有人一張牌不出,被剃了個光頭,瓜子需要翻倍。
夏冰很久沒輸得這麽灰頭土臉,捏着最後一個瓜子,顫顫巍巍地遞到官泓面前,說:“還欠你的,要不再來一把,我肯定贏你!”
标準的賭徒心态。
官泓将桌上的牌一混,搖頭,說:“不管你摸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我不一定能贏,但我說讓你輸,你就會輸。”
夏冰百思不得其解,問:“你每次出牌都卡得正好,你能記牌?”
夏冰将牌熟練洗好,單手往桌上一鋪,不過短短幾秒,夏夢才剛剛将前幾張牌看清楚的功夫,他已經将牌重新合上了。
官泓不疾不徐地說:“紅桃K,黑色方片九,黑色梅花五……”
他說一張,夏冰就翻一張牌,起初大家還覺得記幾張牌沒什麽難度,等到夏冰翻完半沓,官泓仍舊不緊不慢地報牌時,才有驚嘆聲發出。
穆子川哥哥直接看呆了,說:“一直聽說有這種功夫,沒想到是真的。”
官泓懶得再順次往下報,撥開牌給夏夢随意抽了三張,組合起來是“521”(我愛你)。夏夢臉一熱,撇臉看向夏冰:“害怕了吧。”
夏冰已經把頭點成撥浪鼓了,還要接受官泓的連擊:“這不是每個喜歡玩牌的人都應該掌握的技能嗎?”
夏冰讪讪:“……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麽誤解?”
官泓說:“連牌都不能記得,還能大搖大擺地和人坐上同一張桌子,是誰給你們的自信,飄柔嗎?”
聰慧過人的ABC損人的時候,一樣會用段子。
官泓将攤在桌上的牌收好,說:“我在賭場入過股,據我所知,那裏的荷官都有一手好功夫,快速記牌只是他們入行的基礎。
“所以我說久賭必輸這句話是僞命題,只要去賭就一定會輸。贏錢只是誘你入坑的砝碼,加得越多,之後跌得就會越重。
“你以為你是靠運氣,其實比的就只是技術。勝負都掌握在發牌人手裏,他想讓誰贏就能讓誰贏,而你還以為只是今天很背,明天就能回本。
“這就好比連股市K線都看不懂的人想要一夜暴富,你覺得可能嗎?大家都是敞開門做生意,不是做慈善,誰關心老百姓的死活。”
一番話說得很輕,但擲地有聲,配合官泓方才的演出,更是發人深省。穆子川哥哥跟夏冰面面相觑,只怕此刻心裏都在嘀咕,居然被騙了這麽久?
夏冰沉默了一會,又問:“你剛剛說荷官會作弊,可牌不是随機發的嗎,他怎麽可能決定牌的順序呢?”
官泓将牌重新拿手上,說:“我也問過這個問題,他們說……”
穆子川看桌上的茶水已冷,端着杯子走去一邊熱水器。夏夢不好意思坐着傻等,端起剩下的幾杯,也走過去。
穆子川看她過來,指着旁邊桌子,道:“你放着吧,我來弄。”
夏夢見他将手扶住杯底,一看就是個不常做事的,輕聲提點道:“這水很燙的,你這麽拿着不覺得難受?”
覺得啊,指腹都快燒起來了,他想了一想,将手往冷水一邊沖了沖,再重新端起燙得驚人的杯子:“好多了,謝謝。”
夏夢實在忍不住笑,抓着杯口接過來:“我來吧。”
趁着倒水,夏夢說:“不知道我哥會帶我們過來,大過年的來串門,連個水果糕點都不帶,真是不好意思。”
穆子川對這種人情世故一概不通,自然也就不在乎,說:“能聚一起玩玩就好,而且家裏什麽都不缺,不用帶。”
夏夢說:“禮多人不怪嘛,這次是疏忽了,以後用更好的工作回報給你。”
穆子川笑一笑,說:“這倒是個好主意,邱天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你這個經紀人是要好好治一治他。”
“你是他導演,他也聽你的,你治他肯定比我治他的效果好。”夏夢開玩笑:“他可怕你了,跟小孩兒怕老師一樣。”
穆子川過了會才道:“你是不是也怕我啊?”
夏夢愣住:“幹嘛這麽說?”
穆子川說:“我對八卦并不熱衷,更不喜歡亂傳八卦。你跟William一直裝不認識,就是怕圈裏是非多吧。”
夏夢挺不好意思的:“其實沒想刻意瞞你,但一開始也沒想刻意說。”
穆子川問:“為什麽?”
“為了面子啊,對自己有點不自信吧,所以一直都沒敢跟大家說。”
穆子川:“William他是很優秀的。”
夏夢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還在和夏冰他們侃大山的男人:“嗯,非常優秀。”
穆子川:“不過你也不錯。”
夏夢抿唇:“謝謝。”
穆子川:“這次過來,是見家長的?”
夏夢:“算是吧。”
穆子川:“……挺好的。”
其實挺好之後,穆子川還想說點別的什麽,比如你跟他很配,祝你們早日修成正果之類,但話一到嗓子眼,就像橫着的魚刺,上不來也下不去。
第一次體會到情商短板外的語塞,只是因為站在一個女人身邊,稍稍看她一眼側臉,便連最基本的敷衍都開始遺忘。
有多少年沒在家過過年了?
不是在開工,就是在準備開工的路上,可是偏偏在準備轉型,放手一搏的關鍵一年,停下手裏的所有事情,好心地放所有人休息。
同時的,私心放自己休息。為什麽?盡管一顆心不允許随意承認,但怎麽可能騙得了自己。不就是等着她會來嗎,哪怕知道機會渺茫,也還是等待着。
方才精心維系的一股驕傲,頃刻間化為泡影。大概是在看到了官泓的出現,看到了他們默契的樣子……
然後承認自己徹頭徹尾的失敗,就破罐子破摔的連起碼的安慰都不要了。
穆子川又擡頭看了看夏夢,她側臉美好,氣質獨特,就連顫着的睫毛都惹人喜歡,真的可惜了,這麽久以來第一個喜歡的人。
夏夢和官泓又呆了一會兒,便跟夏冰一道走了。方才還熱鬧的家裏頓時冷清下來,穆子川看了會面前冷下的一杯茶,才起身幫哥哥收拾桌子。
他哥哥擋住他手,說:“算了,不要你幫忙。”
穆子川疑惑:“你不是總罵我懶嗎?”偶爾勤快一次,還剝奪人勞動的權利了?
他哥哥道:“關愛弱勢群體,你現在畢竟是失戀的人了。”
“……”穆子川說:“失什麽戀,我又不喜歡夏夢。”
他哥哥一聳肩:“你看我都沒說誰,你直接對號入座了。”
要說玩套路,直腸子的穆子川是怎麽都玩不過這些人的。他默默起身将杯子收了,剩下的茶水倒瓷盆,拿過夏夢的那一杯時稍微怔了下。
她今天的口紅什麽顏色,會在杯子上留下痕跡嗎?
“你要不要供起來?”穆子川哥哥的觀察能力今天出奇得好:“其實你不用太氣餒,他們還沒結婚呢,你有的是機會把人追過來。”
穆子川神色不變,眼皮子倒是顫了顫。
他哥哥就知道他感興趣了,說:“烈女怕纏郎,這世上沒有追不到的女人,只要你足夠堅持,總能等到雞蛋裂縫的時候。”
穆子川說:“她不是雞蛋,我也不是蒼蠅。”
穆子川哥哥嘿嘿笑:“我那就是一個比喻,你也不要太鑽牛角尖了。我的意思是,兩個人在一起,總會産生裂痕的,只要産生裂痕,你的機會就來了。”
穆子川神色寂寥:“你也看到他們剛剛有多好了。”
“這只是表面現象,說不定撥開這虛僞的一層,你就會發現他們之間的紐帶已經很細很細,就差有人再來給一剪子了。”
穆子川哥哥說得帶勁,将瓷盆一推,拿起剛剛打牌用的瓜子剝起來:“你坐下來,我細細跟你說,順便傳授你兩招。”
穆子川當沒聽見,直接端起瓷盆走了。
穆子川哥哥:“咦,你不想追她啦?”
穆子川扭頭蔑視:“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三十好幾還打光棍,有什麽資格來教我?”
髒茶杯髒盆全扔進廚房,穆子川出來後,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心情都特別的差。
而身為一個有節操的導演,他決定,折磨其他人。
正在晚會等待上場表演的邱天很快接到他電話,穆子川說:“明天我就飛回去,初三我們就開機,你有沒有意見?”
邱天哎哎半天:“什麽意思啊,不是說歇上一禮拜嗎,我還準備利用後面幾天去度個短假,好好休閑放松一下呢。我有意見,而且意見很大!”
穆子川:“意見無效。”
邱天:“……”
邱天問:“穆導,我的好穆導,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還是哪裏不開心了,你告訴我,我給你開導開導啊。”
邱天只是嘴上狗腿,心裏早把穆子川罵得狗血淋頭,沒想到穆子川還挺在意他的話,默了默,說:“你談過戀愛嗎?”
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邱天十分誠實:“當然了,我這麽可愛。”
穆子川說:“那你現在還在戀愛嗎?”
邱天咬着手指:“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喜歡小夢夢嗎?”
穆子川又問:“除了她以外就不能接受其他人的那種喜歡嗎?”
邱天忽然有點害怕:“穆導,你……到底想問什麽?”
“唉。”穆子川忽然嘆了口氣:“我有一個朋友,他近來忽然很喜歡一個人,可是這個人卻心有所屬,如果現在換你是他,你覺得他應該怎麽辦?”
邱天眨巴眨眼:“這人是你朋友?”
穆子川:“嗯。”
邱天說:“但我怎麽覺得這麽像你呢。”
穆子川:“……”
邱天說:“他忽然喜歡的那個人不會是我吧?”
穆子川:“???”
邱天說:“穆導,雖然我對同性之間的愛情抱支持态度,但我其實是比鋼鐵還直的直男,而且我只喜歡小夢夢一個人呢,所以……可不可以請你那個朋友不要喜歡我?”
穆子川:“滾。”
邱天:“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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