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6)
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茶壺,斟滿了兩杯茶,捧起來一杯,雙手遞給他,柔聲道:“城主素來不飲酒,那便容小紅以茶代酒,敬城主一杯,勉強算做踐行罷。”
她這時已經發現,窗外日光充足,時候早已經過午。葉孤城既然是說要今天走,那拖到了現在,自然,就是為了等她醒來。
想不到,他這樣的一個人,竟也會對她如此體貼。那麽,至少,面子上,大家都過得去罷。好聚好散,以後要再見,也不知道要過多少時候了。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也有可能。
馮丹竭力無視心中隐隐的離傷,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微笑。用的禮節也是自己有史以來最高的水準,絕對可以當得起婉約優雅。
然而葉孤城卻沒有動。
他只靜靜站在那裏,看着她。良久,方才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眼中,似有淡淡的失落。不過卻又是一晃眼就不見了。
一個馮丹這樣的女人,同葉孤城這樣的男人,話別總是很短的。
再說,她确實已經睡過去了太久的時間。窗外已經響起了駿馬的嘶鳴聲,想來,已經是在催促着行人啓程了。
葉孤城把杯子放下,轉過身準備出門。
他沒有回頭。馮丹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所以她連忙出聲喊住了他:“城主請留步。”
葉孤城的腳步頓了頓,終究還是回過頭來,一雙幽深的眸子望向她,看不出情緒。
馮丹笑着道:“我才想起來,還真有一件事要請教城主,所以鬥膽問上一問。”
葉孤城神色仍是不變,淡然道:“何事?”
馮丹輕輕抿了抿嘴唇,緩緩開口問道:“不知城主可記得,與我初見之時,那片樹林,隸屬何地?”
葉孤城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他冷冷地反問道:“何出此問?”
馮丹笑了笑,輕輕地道:“我有件東西,失落在那兒。現下是時候,要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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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四 話別
又是黃昏。
五月裏柔和的熏風帶來花草的芬芳,仿佛情人輕輕的吻,落在佳人的鬓發間。
馮丹獨自一人站在清雪樓的窗邊,癡癡地凝望着樓外的小徑,淡淡的憂思萦繞在心頭,是離愁。
她剛剛目送着葉孤城離去。雖然她自诩堅強,但是這一刻,她卻仍是難免有了一絲不舍。她到了這時方才驚覺,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然悄悄陷落。至少,比她曾經以為的要陷得更深一點兒。
而那個冷酷高傲的男人,他的心思又是如何?她卻半分也猜不透。
然而,像他這樣的人,對于她的臨別時突兀可疑的詢問,卻不過只是略略遲疑了片刻,便坦然相告。這其中的深意,當真是十分地耐人尋味。
這讓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開始幻想,這一次的離別,他是不是也如同她一樣,對彼此有了一絲難舍的牽挂?
憶起他冷峻完美的側臉,馮丹忽然不敢,也不能再想下去了。
葉孤城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她便已經籌劃好了自己今後的打算。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回避和躲藏就能解決的。
既然已經成為了上官丹鳳,那麽她這一輩子,便再也逃避不了同這位大金鵬王朝末裔公主緊緊相連的責任和榮耀。
初來乍到無力自保時便也罷了。現在她既然已經恢複了武功,自然,就該把丢掉的東西找回來了。
該算的賬,也要開始算一算了。
所以,她問了葉孤城他們初見之地的方位。
因為,在離那個地方最近的城鎮中,那一個偏僻的義莊裏,埋藏着她的秘密。
她現在已經明白,那畫着大鵬鳥和鳳凰的令牌是什麽東西了。
那自然就是她作為丹鳳公主的身份證明。
同翠梧失散之前,她說的那半句話,馮丹相信,其中暗藏的玄機也必然可以在當時她交給自己的那個包袱中找到線索。
所以,現在她最先要做的事情便已是再清楚不過。
她已經決定,第二天便出發前往那個遙遠的小鎮,去取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如果,它們還在那兒的話。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是要去跟孫老爺喝一頓酒。
以前,她和孫老爺幾乎每天都有大半的時間混在一起。但是自從這一次葉孤城續費包了她第二個月之後,她卻幾乎已經完全被這位說一不二的城主大人綁在了身邊。而孫老爺似乎也有事情在忙,所以這一個月來,她總共也就見了這位有意思的老前輩兩三次。
不過,她同他的革命友誼卻仍是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只是這僅有的幾次見面時,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孫老爺雖然仍是嬉笑怒罵、雄風仍在,但卻再也沒有提過上回那個讓她臉紅的“想辦法爬上葉孤城的床,然後順手把他套牢”那種勁爆的話。
難道這個睿智的老人,已經發現了她漸漸浮出水面的真實性格了麽?
果然,溫婉柔美的花魁啥的,都是假象吧?
她的骨子裏果然就是個彪悍的二貨!算計男人什麽的,真是想起來就讓人感到心酸啊。
但是這一點似乎也是根本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相處模式。他們倆無論什麽時候到了一起,都能開心地大碗喝酒,紮堆賭錢。
人在江湖,能有這樣的損友,豈不也是一大樂事?
馮丹既然已經決定離開怡情院,于情于理,都要去同這一位好朋友告個別的。所以她簡單地打了個包之後,便下了樓,直接去了隔壁*院的包房。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裏頭傳來孫老爺熟悉的吆喝聲。
馮丹輕輕嘆了口氣,推開門進去,大笑着道:“孫老爺,幾天不見,您老是不是又把自個兒押在這兒了?”
孫老爺照舊是滿頭滿臉貼滿欠條的杯催模樣。然而聽見馮丹這麽說之後,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興高采烈地道:“紅丫頭也來了?來,快過來跟老爺我擲兩把骰子。”
他顯然已經是負債累累,但是這麽一副佯裝財大氣粗的樣子卻分外硬氣,帶來加倍的喜感,把整個屋子的人都逗樂了。
小玉正坐在他旁邊幫他看牌,聞言早笑得捂住了肚子。她一面起身往裏靠給馮丹讓位子,一面喘着粗氣道:“孫老爺您老又糊弄小紅妹子了,誰不知道,她擲骰子的手氣,比您老還差。小紅妹子本來就年紀小,您老可不能就逮着人家欺負啊。”
馮丹一屁股坐了過去,撸起袖子笑着接話道:“還是小玉姐姐心疼我。不過姐姐今兒你就放心罷,我這幾日潛心鑽研了幾樣絕技,這一回定要贏孫老爺一次,方才報了上回那一箭之仇。”
她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拿過骰子便擲,不想卻又擲出了個“幺二三”。衆人一見,更是笑得打跌。內中一個人拍手笑道:“不愧是小紅姑娘,這‘幺二三’的點子,您十回起碼也擲出來過七八回了,真真是厲害。”
另外一個人也笑着接道:“确實厲害,剩下那兩三回,肯定就是‘三個幺’了。咱們玩兒了看了這麽多年的擲骰子,竟從未見過小紅姑娘這樣的高手,實在是大開了眼界。”
馮丹笑了笑,沒有多話,直接把骰子遞給了孫老爺。
孫老爺也笑嘻嘻的,不過等到他擲出來一個“三個幺”的時候,全場沸騰了。雖然孫老爺常常輸,但是誰不知道,小紅姑娘就從來沒有贏過他。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小紅姑娘竟然破天荒地贏了孫老爺。
馮丹也有點兒愣住了,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笑呵呵地把二十兩銀子的本錢押到“大”上,剩下的二十兩拿來請了客。
然後,她的手氣便忽然大漲,連擲出了幾把豹子,很是贏了一些銀子。而孫老爺臉上的欠條,便也是愈發多了。
衆人吵吵鬧鬧,很快就到了晚飯的時刻。他們立刻就一哄而散,各自回房,準備用膳去了。
馮丹陪着孫老爺轉到後院。果見那花架下的石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
她扶着孫老爺落座,然後自己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順手給他和自己都滿上了一杯酒,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就見孫老爺舉杯道:“丫頭,此去,路上小心。”
馮丹微微一笑,倒是對他如此的洞察秋毫沒有感到太大的詫異。所謂“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方能成就大事。她這些天折騰下來,除了收獲了武功之外,竟給她日思夜想,回憶起許多之前沒有記住的原著劇情來。
她已經能夠想起這位孫老爺,就是江湖中那對人稱“大智大通”的和尚,活動的百科全書。但凡世間所有的人情、門派、武功、兵器乃至奇聞異事,沒有他們兩位不知道的。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大智大通”其實是一個人,他的真身就是這位龜孫子大老爺。
而馮丹現在卻已經知道了。
不過她卻并沒有想利用這一點做些什麽。
因為她覺得他們是朋友,她不想這麽樣的對自己的朋友。
要知道消息,還有很多其他的法子。何必裝神弄鬼,連累他老人家到處找洞鑽?雖然說,一個問題五十兩這價格,倒也确實值得他老人家這麽麻煩一趟。
馮丹打定了主意,只喝酒不談國事。
然而,她越是如此想,越是能有意外的收獲。
上一次她得了一把劍,這一次,孫老爺随手丢給了她一本破破爛爛的草紙。顯然這不起眼的東西,來歷定不會平凡。
除此之外,自然,還包括他輸給她的三百兩銀子。正好當做路費。
馮丹什麽話都沒有說,仰頭同孫老爺幹了三大碗酒,然後笑着同他道了別。臨走前她特意叮囑了下孫老爺,以後少喝點兒酒。本來還想提醒他小心會聽音樂的蛇什麽的,後來卻終究沒有開口。
除了因為這一句實在太沒頭沒腦之外,她還想給自己留個念想。如果一次把什麽事情都說盡,就好像交代完了後事一樣,把大家的緣分都斷絕了似得。特別是她此去,必然兇險萬分,留着這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有說,但凡有一線生機,她都會努力争取活着回來,親自守護他度過這一劫。
這世上,有緣成為朋友的人已經不多。孫老爺這樣的更是少有。被害一個,就真的少一個了。如果可能,她還是想為自己的朋友多做一點事。
辭別了大醉的孫老爺,馮丹慢慢往清雪樓走去。喝了那麽多酒,連她都已經有些暈。剛剛轉到樓前,便見自己房中的燈竟已經亮了。
她沒有吭聲,悄悄提了口氣,整個人便如同一只鳥一般飛了起來,直接降落到了二樓的走廊上。
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首次試飛成功得瑟一下,面前的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一陣淡淡的香風拂過,門裏面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馮丹略略吃了一驚,擡頭看時,卻不由得愣住了。
原來這人竟是歐陽情。
她含笑站在門口,笑眯眯地道:“小紅妹子你總算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一般地媚眼如絲,一樣地柔情似水。
不過,她這樣三更半夜地出現在馮丹的房中,卻是讓馮丹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馮丹當然也回想了起來,這位歐陽情便是原著中曾經同陸小雞有過一段的花魁,據說她還是處、子來着……那麽,在這個時候,這位頗有來頭的歐陽姑娘,深夜來找她,到底為的是何事呢?
她完全想不明白。
不過,很快的,她不用想也明白了。
歐陽情上前了半步,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妹妹無須緊張,我此次來,是送還東西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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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五 複得
聽得歐陽情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馮丹心中不由得大驚,她的肌肉和神經本、能地繃緊,內力在丹田湧動,不過在一瞬間,便竟已經做好了出招的準備。
然而歐陽情卻好像根本沒有看見她的緊張與敵意,仍然笑得比小樓外的夜風還要輕柔。
她的手也沒有松開,仍是輕輕地握着馮丹的手,仿佛兩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姐妹,此時不過只是要同歸房中,共卧榻上,閨房夜話一般。
她的表情太自然,整個人的感覺也太過放松,馮丹一時間便有些猶疑,本要使出來的招數便也就不可避免地緩上了一緩。
然而,不過就因為這一剎那間的猶豫,馮丹便已經給歐陽情拉入了屋中,在她自己卧床旁邊的小桌子邊坐了下來。
歐陽情的臉上仍然帶着最溫和的笑容,馮丹的心中卻難免還是有些戒備。只因為她知道,這位溫柔美麗的花魁姑娘,動起手來,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冷酷兇殘的殺手慢。
馮丹現在已經完全地回想了起來,這位歐陽姑娘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大有來頭的。她似乎是江湖中一個神秘組織的頭目之一。
那一個組織所有的頭目都是女人。
而且都是美麗而武功高強的女人。
她們的标志便是每個人的腳上都穿着紅色的鞋子。
因此,名偵探陸小雞同學便仿照“青衣樓”的格式給她們起了個代號,叫做“紅鞋子”。
歐陽情作為怡情院的頭牌,每日裏穿着的,豈不就是各式各樣刺繡精美的紅色鞋子?
她每日裏混跡在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豈不就正好可以做她們組織收集各種消息的據點?這樣的掩蓋身份,倒當真是再好不過。
只是,雖然是為了避禍而栖身怡情院,馮丹卻自覺自己這兩個多月的青樓生活過得還算是中規中矩的。所以她實在是想不通,像歐陽情這樣的一個人,為何會找上自己,為何會說有東西要送還給自己……而且,竟然會選擇在自己即将離去這一晚深夜前來。這位神秘的“紅鞋子”的當家之一,做的這一切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馮丹當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過,幸而她總算還是有個不錯的優點,那就是她很沉得住氣。
大概是因為她對自己現在的功夫很有信心的關系,她近來的性情已經沉穩的多了。雖然不能大言不慚地說是從此可以立于不敗之地,但是如果對手是歐陽情這種等級的話,她倒也還真的沒有多害怕。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打不過也總還是可以跑的,剛剛她才試過了自己的輕功,那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她再也想不到,自己這種體育廢也有一跳三米高的時候。
飛檐走壁不是夢,日行千裏你可以的!
又一個新技能解鎖成功,馮丹覺得心情大好,連帶着膽子也更大了些。所以,比起跑路,她此刻更有興趣想知道歐陽情這麽晚來要給自己送的是什麽東西。
憑良心講,相處了這麽些日子以來,其實馮丹和歐陽情關系也算不錯的。但是她也知道這位歐陽姑娘聰慧的很,要是真的想要算計自己的話,也絕對會夠她頭痛的。故而這歐陽情現在雖然沒有出手,馮丹卻仍是半點兒都不敢大意。當然如果這位姐們肯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不讓自己多浪費腦細胞的話,就最好不過了。
不過,這大概只能想想而已了。既來之則安之,只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
饒是馮丹內心思緒紛亂,她的臉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片刻的冷場之後,她竟慢慢地扯出一個微笑來。将自己的手從歐陽情的手中抽出來,馮丹順手将桌上的茶盅翻了兩個起來。這清雪樓是怡情院最貴的包院,所有的服務自然都是最頂級的。故而她雖然出去了這麽久,但桌上的茶壺卻還是溫的。
馮丹舉起茶壺斟了兩杯茶,将其中的一杯奉給歐陽情之後,方才笑着道:“不過幾日未見,歐陽姐姐怎地忽然如此客氣了?倒叫妹子我不勝惶恐了。”
她雖然笑着,但是聲音中卻隐約透着一絲冷意,自然而然地便有了些震懾之意。然而歐陽情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滿面春風地将茶接過來抿上了一口,方才笑着道:“妹妹客氣了,我本來就是這種急躁的性子,如此貿貿然地闖進門來,還望妹妹不要見怪才好。”
這歐陽情混跡青樓多年,能以“花魁”之姿聞名,自然早就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領。所以她沒有讓馮丹久等,寒暄了這一句之後,她便不再廢話,直接從桌下拖出一個小小的包袱來。
一看見那個包袱,馮丹的心就不由得一震。原來這正是當日從地道脫險時,翠梧交給她的那個包袱。也即是裏面曾經裝着對她幹系極大的那些東西的包袱。
歐陽情竟然能拿出這個東西來,可見她此來更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然而馮丹卻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只靜靜坐在桌邊,拿眼睛盯住歐陽情,一言未發。
歐陽情看她如此,眼中倒是流露出一絲贊許之意。她卻也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動手将那包袱解開。
裏面赫然是幾個用油布包好的小包。
馮丹覺得心跳略微加快了些,左手不由得在桌下暗暗握緊。
見她沒動,歐陽情輕輕嘆了口氣,又伸出纖纖素手,将那幾個油布小包一一解開。
一個包裏露出一件紅色的絲衣,一個包裏散落出幾張銀票,還有一個包裏竟有一塊精巧的打火石,最後,她解開最細小狹長的那個包,卻竟然是一把匕首。
正正都是馮丹曾經得自翠梧之手,卻又不幸失落的那些物件沒有錯。
這包東西自馮丹那日在義莊被人弄暈後,便已經不見了。自己暈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時候發生了什麽,馮丹自然是完全不知道。而等到她在迎春閣的床上醒來的時候,所有的東西便都已經都不在了,就連渾身上下的衣服也早已經被換了一遍。之後她雖然也曾多方暗暗打探,但終究還是沒有這包袱的下落。未料到竟在此時驟然見到,要她怎麽能不心驚。
馮丹幾乎是立刻開始懷疑,自己這一路過來的遭遇,是不是都與“紅鞋子”脫不開關系。她到底還是江湖經驗不足,心念如此一轉,看向歐陽情的目光便也不由得有些冷意,甚至連瞳孔都似已經有些收縮了起來。
歐陽情看見她這樣,笑得卻是更甜了。
她伸手将那件紅色的衣服捧起來,輕輕地開口問道:“妹妹既有如此的華衣,為何竟會甘心委身此處?”
這一句話問出,她的臉上雖然仍是在笑,眼睛裏卻忽然帶上了一絲寒意。整個人便忽然如同一柄出鞘的劍,尖銳而鋒利。
馮丹卻仍是沒有動。
她的笑容比歐陽情的更燦爛,目光卻也比歐陽情的更冷。她便這樣一面微笑着,一面柔聲答道:“姐姐如此佳人也肯蟄居此處,我為何不可?”
歐陽情笑了笑,沒有說話。
馮丹也閉上了嘴。
她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說的太多便可以明白。
無話可說的時候,直接動手反而更能說明彼此的心意。
歐陽情一雙雪白纖細的手原本端端正正地擱在桌子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雙美麗的手上卻赫然多了一只金簪。
她以簪做刺,朝着馮丹攻來,眨眼之間便已經刺出了七八下。
馮丹下、半身紋絲未動,上身左右輕輕搖擺,竟輕描淡寫地避開了歐陽情這迅速而狠辣的攻擊。
歐陽情面色未變,素手一翻,招式立變,竟用那根小小的金簪使出了劍法來。
她行動之迅速,手法之巧妙,委實讓人大感意外,就連馮丹也忍不住暗暗贊嘆了起來。果然不愧是江湖中厮混了這麽久的前輩,這位歐陽姑娘,手上倒真有幾分功夫。
不過可惜,她這次弄錯了對象。
馮丹早已經今非昔比。見識過天下第一的劍法之後,天下間恐怕已經沒有幾個人的劍法能再入的了她的眼。何況,歐陽情的這種劍法巧雖然巧妙,但是,卻終歸是失之大氣。
若論大氣輝煌,天下間還有什麽劍法比的過“天外飛仙”?
所以馮丹不過只出了一招便擊飛了歐陽情的金簪。
她用的卻是随手從旁邊妝臺上取來的烏木簪。
木制松軟,金簪鋒利,兩物相觸,被震飛的卻是金簪。
功力高下,自然立現。
金簪“奪”的一聲輕響,已經插在了她們身後的窗框上。歐陽情的臉色驟然間變得慘白,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武功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眼前這個小姑娘了。她甚至忽然覺得身體一陣發冷,她已經想到,還沒有摸清楚對方的底,自己就這麽單槍匹馬地沖上來,實在是一件再愚蠢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
一個月之前,在她還偶爾同馮丹厮混的時候,她是很清楚地瞧過,這女孩子是沒有半點兒武功的。誰也想不到,不過一個月間,一個人竟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眼前的少女,哪裏還有當時那個缺心眼兒的傻大姐的半分影子?
分明已經是個功夫極高的高手。
然而自己當時也已經暗暗試過,這孩子那個時候的确是沒有武功的。如果說她這麽久以來都是裝的,那麽也未免太過深藏不露了。
這樣的一個人,肯如此地行事,那麽為的肯定不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所以她歐陽情這次是嚴重地推斷失誤了。
歐陽情心念如電轉,額上已隐隐有冷汗冒出。
江湖險惡,一步錯步步皆落索。
她現在的命已經整個地握在了這少女的手中,只要她願意,她便随時可以取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馮丹卻沒有動,甚至連看都沒有看歐陽情一眼。她靜靜地盯着手中的烏木簪,看了好一會兒,竟又把它插回了頭上。
然後她終于擡起頭來,看着歐陽情的眼睛笑道:“有勞歐陽姑娘深夜前來,送還失物,小妹不勝感謝。有心想表謝意,怎奈身無雅物,可以與姑娘風姿匹配。唯有這件衣服還勉強能看,便就留與姑娘,博卿一笑罷。”
她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如同蝴蝶一般自窗口飛出,手上自然是拿着那個包袱。
她的身法實在太快,歐陽情不由得愣了一愣,等到她回過神來,沖到窗口看時,哪裏還能見得到馮丹的影子。
看着手上的衣服,歐陽情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卻忽然如夢方醒般,也抱着衣服沖下了樓去。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造訪,在床上昏睡了一天才複活,于是,爬上來更新,親們久等鳥^_^
☆、27二十六 疑陣
從歐陽情手中重新拿到包袱後,馮丹連夜離開了清雪樓。
她倒并不是怕歐陽情,只是,這姑娘身後那整個“紅鞋子”的組織,卻是很難不叫她在意。
雖然還不知道歐陽情和“紅鞋子”已經知道了她多少的底細,但是,既然歐陽情已經帶着東西來試探,那麽形勢就有些嚴峻了。最好的結果也是她們已經對她的來歷起了疑心,最壞的結果,就是她們已經基本确認了她的身份了。
再聯系到清雪樓的幾次刺殺事件,馮丹的心更是不免一陣發冷。看來她同上官飛燕的會面,已經不遠了。
從清雪樓出來之後,馮丹便一路往東南方向急奔,半個晚上都沒有停歇,将輕功運用到了極致,很有一種踏月飛行的錯覺。她初時還有些詫異,繼而便萬分欣喜,沒想到這才掌握沒多久的輕功用起來竟是如此的得心應手。天可憐見,老天爺他老人家終于開了眼,倒黴了這許久之後,總算是留了點兒好東西給她。
馮丹趁着夜色狂奔了數十裏,一路都沒有遇到什麽人,到得天明時分才尋到了個小鎮。她便減緩了速度,拐進去略做歇息。吃了個便飯之後,又買了馬匹、幹糧和換洗的衣物。為了行動方便,她舍棄了牽牽絆絆的女式裙裝,尋了幾套男裝換上,全部都收拾停當了之後才重新出發。
她的目的地便是當時同葉孤城相遇的河畔小鎮。
雖然她也想到既然當時那包袱已經落在了歐陽情的手上,那麽那令牌估計也早就被她們拿了。但是,她卻還是想賭一把。萬一她們現在還沒有發現那東西,這便正是她取回來的唯一機會。
将自己近來所有的遭遇細心梳理了一遍之後,馮丹隐隐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如果說上官飛燕便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她不認為自己有機會活到現在。那女人那般心狠手辣,上官丹鳳的身份又如此敏感,所以,如果在義莊打暈她的那批人是上官飛燕安排的,那麽早在義莊的時候,馮丹便應該已經被殺死了。
所以說,在義莊的時候,暗算她的必定另有其人。也就是說,很可能歐陽情這一次的試探,不過是因為那樣的華美衣物在她一個落魄到淪落青樓的女人身上太過引人注意了。懷璧其罪,美玉無價,看來名貴的衣服有的時候也一樣。
但是,即便開始的理由當真是如此簡單,同馮丹交過手之後,歐陽情也定然會想得更深些了。這倒也是正合馮丹的心意。她離開的時候專門把那紅衣留給歐陽情,為的就是讓她跟“紅鞋子”去通風報信。
智者多疑,聰明而狠毒的女人尤甚。
反正事情早晚會穿幫,但越是将線索主動地引到自己身上,反而卻越安全。她賭上官飛燕這心思複雜而深沉的女人定然會中自己這“疑兵之計”,就如同昔日司馬懿還是着了諸葛孔明“空城計”的道兒一樣。
連逃亡時都專門帶着的話,那件紅衣必是丹鳳極愛之物,同丹鳳朝夕相對的上官飛燕又怎麽會不知道?馮丹借着歐陽情的手将這衣服送入“紅鞋子”,如果上官飛燕已經加入了這個組織,她自然立刻就能知道自己可能還活着,那麽她的那個精心籌謀的計劃自然就會被打亂。如果她還沒有加入組織,那便更好了,自己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布局。
而最妙的是,無論她加沒加入,自己現在暫時都是安全的,因為誰都想不到,這個時候,她竟還有勇氣回到最初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就如同誰都不會想到她竟然将那麽重要的信物随便埋在個偏僻義莊裏的爛骨灰壇子中一樣。
那是離大金鵬王朝末裔們的居所最近的地方,自然也就是離鸠占鵲巢的上官飛燕現在的據點最近的地方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馮丹抖擻精神,啓程上路,跋涉了數日之後,便悄悄地抵達了那個小鎮。
故地重游,她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那樹林中,似乎還有烤野兔子的香氣;林間的空地上,也似乎還能見到城主那一劍的風情。小鎮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乞丐仍是被守城的衛兵呵斥着追趕,城外的義莊裏,也仍然鬼氣森然。
馮丹在城中繞了兩圈兒,沒有發現有什麽人跟蹤的痕跡,便在鎮上唯一的客棧中安頓了下來。換了身衣服之後,她便悄悄溜去了義莊。
義莊還是老樣子,除了新增了幾座新墳,同幾個月之前,沒有多大的分別。
所以馮丹很快便找到了當時埋藏令牌的假“馮大之墓”。令她感到驚喜的是,這墓竟然沒有受到半點破壞。她按捺住心中的欣喜,掏出專門帶來的香燭拜了拜,才動手挖了起來。旁邊雖然也有義莊看守人和三三兩兩的送葬人,見了她如此的行動,自然也不以為意。
義莊不過是暫時寄放棺椁之所,雖然很多人一寄放過來就再也沒有親人來認領,但是畢竟也總有人不忍親人屍骨漂流在外,一有條件就回來移骨還鄉的。加上馮丹竟還想着帶了香燭等物做僞裝,便更是十足相像,再沒有人懷疑她有假。
馮丹凄凄切切地,把骨灰壇子挖出來,狀似極其悲恸。她用帕子擦了擦泥土,本想趁人不注意将裏頭的東西取了出來,卻終歸覺得在外面行事多有不妥,故而便仍是将壇子包好,準備帶回客棧裏再處置。
一切都很順利,只不過臨出義莊大門的時候,馮丹卻終于察覺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殺氣。
她心中冷笑,表面卻仍做出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徑直出了義莊,回了客棧。
折騰了一圈兒下來,天色已經将晚。馮丹吩咐了夥計幾句,便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間裏。
夥計的效率很高,沒一會兒便給她端上來一桌簡單的酒菜。馮丹拎起一只雞腿,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雞是好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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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