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海上的夜

“叩叩。”船長室前，羅知雙手端着晚餐，領路來的昆西幫忙敲門。

“我看好你。”昆西輕拍了拍羅知的肩頭，笑了笑，然後走了。

羅知穩穩端着晚餐，神色平靜。

“進來。”門內傳來船長清晰的聲音。

羅知瞪瞪眼，左右看看，沒人幫他開門，這門可不是推開就行，還要轉動門把。

羅知弓起右腿，把餐盤放在橫起的大腿上，右手緊抓着邊緣，左手靠近抓住圓門柄轉動，推開，然後快速回手抓起托盤。

呼！羅知眨眨眼，暗松口氣，端着托盤抵着門進去，省得門又關上。

半月彎的案桌後面，船長坐在黑鐵寶座上，綠眸明亮地迎接進來的人，眼前的桌面上空無一物。

羅知沖船長笑了笑，坦然的目光在房間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船長身後的黑鐵椅子上。

那把椅子是船長身份的标配？到哪兒都坐着，椅子看着很重，搬來搬去的不累嗎？

羅知默默把餐食放在船長眼前，反正語言不通，說什麽對方也聽不懂，他也就不說了。

羅知看向左邊的一排酒櫃上，再看着船長指指酒櫃，詢問是否要喝酒，昆西的圖裏有提，船長吃飯一般會喝酒。

西格點點頭，他也不說話，對方又聽不懂。

羅知笑笑，走到酒櫃前，玻璃櫃裏一格一格的，幾乎裝滿整櫃的酒，他看不懂這都是什麽酒，有琥珀色的，有紅色的，有透明色的，有淺黃的……十來種顏色。

羅知看那紅色的酒猜是葡萄酒，他也就認識這種酒了。

羅知回頭看看船長，笑着指指他認為是紅酒的酒，有一瓶打開過，喝了三分之一。

見船長點頭，羅知抓住玻璃櫃門的圓柄，這時，玻璃櫃門縫泛起一道光芒，他感覺手中的門把自動打開，他并沒有出力。

羅知驚奇，微微一愣，再一次，心頭閃過一個念頭，他很快恢複冷靜，把酒瓶拿出來，再打開另一個玻璃櫃拿出一塵不染的平底酒杯。

羅知輕拿輕放，盡量不發出大聲音地倒酒，放在船長手邊。

羅知微笑着向船長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出門，他才不要傻站着看人家吃飯，多尴尬啊，而且，他好餓的說。

西格靜靜看着羅知出去，沒有阻止。

羅知趕緊回廚房去，路上碰到船員，他一個也不認識，他也不管他們，直接越過他們，忽視身後的嬉笑聲。

“你回來了，呵呵，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看來船長還是喜歡手感柔軟的女人。”喬在廚房裏端着一杯液體金黃的酒，笑着指指桌上的餐盤，“你的晚餐。”

看到食物，羅知向喬感激一笑，微微鞠躬。

喬擺擺手，“不必如此客氣，船長既然同意你留下，你就是‘深海女王號’的一員，起碼現在是……算了，你也聽不懂。”

羅知确實聽不懂，也不管身邊人說的什麽，趕緊坐下來吃飯。

面包，土豆，一塊肉排，一小份蔬菜沙拉，還有一碗肉湯。

「主食是面包啊」羅知心道，果然是西方食物文化，他想吃米飯的說。

湯裏有肉有海帶，海帶味濃，羅知不太喜歡，但也不是難以下咽，他先喝了口湯試試，味道有些怪，好在湯入口中後肉的味道變得更加濃烈，把海帶的味道蓋住，他還是喜歡的。

羅知大口地吃起來，這艘海盜船他喜歡上了，因為食物好吃，這廚師相當有水準。

羅知向喬豎起拇指，表示自己對食物的喜歡與贊揚。

“哈哈，你喜歡我做的晚餐，”被誇贊是一件開心的事，喬開懷大笑，“你真讨人喜歡，我以後會給你留好飯的，你以後要是還留在我們船上，我想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他在說什麽？」羅知聽不懂喬的話，笑了笑又低頭吃飯。

一會兒，羅知吃飽，用面包沾上食物，把餐盤裏刮個幹淨。

落難的時候不浪費食物是本能，而且還是在海盜船上，沒準，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了。

羅知把餐盤放在還沒餐具的洗手糟裏，海盜們也才吃飯，還沒吃好，他向喬指指外面，他沒忘了船長室裏還有工作。

喬點點頭，“去吧。”

通往船長室的一路上不乏船員，羅知耳邊響起船員們的歡笑聲，他們看着他，好像是跟他說話，羅知與他們還無法溝通，只管走自己的路。

再次進入船長室，羅知見船長已經吃好飯，餐盤也是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殘餘，好像洗過一般。

羅知端起餐盤就走，也不說話，反正對方聽不懂。

船長手裏的酒杯盛了紅色液體的酒，他靜靜目送羅知出去，沒有什麽表示。

回到廚房，羅知見水槽裏堆滿了餐具，他一個人洗刷，把廚房打掃幹淨，搞定後不知什麽時候了，但他知道天黑很久了。

這時，喬進來，身後跟着一個黑發褐瞳的少年，看着歲數比羅知的外表歲數還小，十五六歲的樣子。

“這就是從海裏鑽出來的混血精靈？”少年雙手抱胸，身材清瘦，臉蛋還算不錯，帶着一絲嬰兒肥，雙眼下有幾顆雀斑，戴了一頂短舌紅帽，他上下打量羅知，目光閃亮，“啧啧，長的真好看。”

“納斯，你帶他去你睡覺的地方，照顧照顧新人，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喬笑着說。

“我知道，放心吧喬，從無風海域底下鑽出來，還躲過海怪的撕咬，我可不會傻到找這種外表小白兔實則強大又神秘的家夥的麻煩，或許，他聽懂我們說的話，不過是裝作聽不懂……”一這麽想，納斯誇張地捂住嘴巴，“哎呀，我還是不要說他的壞話的好。”

“你真是想太多了，不過，有可能，呵呵……”喬無所謂地笑道。

納斯帶着友好的笑臉來到羅知面前，向羅知伸出手，眼睛彎彎如鈎月，“嘿！我叫納斯，現在，我帶你去看看‘深海女王號’感受她的魅力，好吧，你聽不懂。”

納斯聳聳肩，正要收回手時，羅知伸手與他的手碰了碰。

「這孩子是見習生船員嗎？」禮貌地與人握手，羅知邊心道。

納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很不錯的家夥，希望他早日學會茵利斯語，我對精靈族很感興趣，可惜我識字不過幾十個，沒法教人，也不愛學習。”

喬在檢查廚房清潔，回頭看了羅知一眼，“這小家夥幹得不錯，比你幹的好多了納斯。”

頓了頓，喬又道：“那你多學習學習，老實說，你還這麽年輕，海上雖好，但我不認為做海盜是你最好的選擇……”

“喬，你這番話可不是海盜說得出來的，你要不要為将來換個選擇？”納斯看着羅知對喬說着話，接着笑着對羅知向門口做了“請”的手勢，然後轉身領人走。

羅知随納斯來到下層船艙，沿着一條木梯往下爬，羅知一落地，就覺得空間安靜下來，轉身看，就感覺這房間，滿。

間裏有各種床鋪，通鋪，獨床，吊床，大椅子，各種床上面都或躺或坐着人，大家齊刷刷轉頭，帶着各種情緒的目光投在新船員身上，室內塞滿了船員和物件。

羅知靜靜站着，淨藍的眸子輕輕轉動，目光努力的冷靜、堅定，很好的把膽怯與擔憂隐藏起來，不能怕，一旦怕他們，就要被欺負了。

言語不通，有時候也有好處，羅知完全不知道如何跟這幫粗魯随性的海盜們相處，這種時候完全可以仗“我聽不懂你們在說啥”而不用理會他們。

納斯轉頭看了羅知一眼，一拍手對同伴們笑道：“各位，大家都知道了吧，這位就是今天上船的客人，嗯，也是新的見習生，他暫時是‘深海女王號’的一員，今晚開始要在咱們寝室睡覺，大家歡迎吧。”

“好了，不知哪兒還有空床位？”納斯帶着笑意的眼左右移動，目光四溢。

“納斯，是船長叫你照顧他的？”一個吊坐在一張睡網床上的男人問道，網床輕輕搖晃，使男人顯得悠哉，慵懶。

“不是。”納斯笑着回道，然後看了羅知一眼，指指室內，拍拍羅知的肩頭，意示他自己找睡覺的地方。

納斯走到左邊的一張夠躺人的大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一派輕松，表示自己的任務完成了。

聽得納斯的回答，室內起了不一般的氣氛，嬉笑聲恢複，羅知還聽到有人吹響了口哨。

“這就是精靈族啊，真是長的好看，身子又纖細，跟女人一樣，啧啧！難怪那些有錢人喜歡。”

“哈哈，怎麽，你想轉手？”

“那看你本事了迪斯，只要你能綁住他，回到正常海域後就打包下船，船長也沒說不可以，這家夥還不是正式船員，沒什麽可擔心的。”

“哈哈，尤利西斯，你好像不只是喜歡女人，要不要試試？”

耳邊回蕩男人們渾厚又嘶啞的聲音，鼻中鑽入男人特有的體味，空氣中還混雜着一絲酒氣，淩亂的床鋪，吊挂的衣服，整個房間充滿有些悶熱的壓抑氣氛，羅知平靜着臉，努力不表現出其他的情緒。

這下層寝室沒他想象中那麽糟糕，室內淩亂但不髒，也沒臭味，比羅知想象中的印象要好。

羅知堅定地往裏走，屏蔽耳邊聽不懂的雜音，越過湊過來的臉，目光在屋裏掃過，尋找空位，他還不困，但不想一直站着。

“小美人魚，你可知道新人的規矩？”一個高個兒擋在羅知眼前。

羅知頓住腳步，擡頭看人，感覺脖子有些酸，幹淨的藍瞳裏浮出一絲茫然，模樣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