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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小胳臂小腿的林婉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果然開始自己在寺裏找事幹。
盡管她現在是真的幫不上什麽忙,卻總能讓她找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幫忙掃個地摘個菜。
實在沒事可做的時候,就會獨自坐在後山靜靜地看着山下熙來攘往的人流。
這樣的林婉讓寺裏衆人都覺得十分心疼。
悟通更是得了閑就牽着林婉的手去逛逛廟會,用身上僅有的銅錢買些小東西逗林婉開心。
廟會讓大青山下比過年還要熱鬧。
除了來崇福寺進香的香客,更多的是附近的百姓。
他們或帶着自家地裏的産出或帶着手工品前來趕廟會,只為趁此機會給家裏增添一些收益。
那日被悟通撞上的葉家就是其中一員。
葉家原來并非青州府人氏,而是五年前從蜀地逃難來青州府的難民。
五年前一場大地動,讓蜀地無數百姓家破人亡。
葉大民原有兄弟三人,葉大民是老大,其他兩個弟弟成親後就分家別居。
兩個弟弟的房子因為就在山坡下,被大地動引起的泥石流直接掩沒,兩家人全部遇難。
葉大民家因為離山較遠,一家老小倒是有幸逃出了性命,房子家産田地卻未能幸免全部掩沒在泥石流中。
為了一家人繼續活下去,葉大民與葉老爹經過一番商議決定逃離蜀地。
帶着葉大民與葉老爹舍命從泥裏挖出的一點細軟,一家老小離開蜀地一路向北,其中的艱辛無法用言語表達。
最終得慧能大師相助,當掉僅剩的一對金丁香,買了塊山坡地總算在紅楓村落了戶。
在那場逃難中,葉大民夫婦失去了與老二葉湛龍鳳胎的女兒葉甜。
自從葉家在紅楓村落戶以來,每年四月裏大青山下這半個月的廟會,葉大民和妻子吳氏總會帶上地裏出的、手工做的前往大青山下趕廟會。
雖說每次收益都不算多,在葉家也是一項進益,而且每每還會有意外的收獲,漸漸地日子重新過了起來。。
今年家裏也是早早做了打算和安排,只是廟會已近過半,葉家卻始終沒能趕成廟會。
原因在葉大民最小的兒子葉深身上。
三月底的一天,四歲的葉深玩耍時不慎落水,雖救得及時卻因受了驚又受了寒,半夜裏就突發驚厥,人事不知高燒不退,全家人的精力全撲在了他的身上,自是沒人有心思去趕廟會。
初七這日眼見着葉深的燒終于退了下去,人也精神了許多,全家如釋重負。
臨睡前一家人坐在堂屋唠嗑,想起家裏癟癟的荷包、外面欠着的債還有已經見底的糧食,葉家阿奶陳氏提起了趕廟會的事兒。
作為一家之主的葉老爹瞄了眼老妻,耷拉着眼皮将手中的木杆子煙槍放在嘴邊咂吧着,許久才擡起眼皮看向兒子葉大民問道:“确實該去趕趕廟了,你打算明日帶哪些東西去?”
葉大民擡頭看向老爹,正好對上葉老爹手中的煙杆以及幹癟的煙袋,眼底染上濃濃的歉疚,想起家裏的困頓,心裏微微一動,片刻遲疑後便道:“竹編藤編繡品自是要帶去的,另外我想多采些果子帶去……嗯,就采後院那兩棵櫻桃樹的果子。爹,你看這樣成不?”
“也好,雖說今年地裏的那幾棵樹也長了不少果子,到底沒有後院那兩棵結的果子好,明日且開個好頭。”葉老爹略頓了頓便道,說完又将煙槍放在嘴裏咂吧了一下。
煙槍內并無煙絲,自然不可能有煙,葉老爹這也不過只是過過嘴瘾罷了。
葉大民的眼底再次閃過愧疚,葉老爹一生的愛好就是偶爾吸口旱煙,為了葉深的這場病,葉老爹硬是将僅餘那點煙絲送給了與他有一樣愛好的赤腳大夫。
葉大民放在膝上的大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心裏更堅定了自己臨時做出的決定。
葉家院子裏和地裏都種了些果樹,其中以櫻桃樹居多。
後院那兩顆櫻桃樹是葉老爹的傑作,為了這兩棵櫻桃樹,葉老爹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這時節正是櫻桃成熟的季節,後院那兩棵櫻桃樹結的果子又大又水靈,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明日正逢佛祖生辰,向來是廟會人最多的一日,讓湛哥跟着你們一同去,多少能幫襯着些。”沉默了片刻葉老爹又道。
湛哥是葉大民的二兒子葉湛,今年十歲,是個活潑開朗又機靈的少年,這會兒正小聲與兄長葉清說着什麽,突然聽到葉老爹提到自己趕忙住了口一付正襟危坐的模樣。
當他聽明白自己明天可以跟着爹娘去趕廟會,頓時又眉飛色舞起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說話的是個四歲左右的男童,正是葉大民最小的兒子葉深。
因為剛生過一場重病,臉色看着有些青白,不過精神還算不錯,一雙眼睛閃着渴望的光灼灼地看向葉老爹和葉大民。
“不行,你的身子才好些,可不能再受寒受累。奶的乖孫孫,聽奶的話,這次咱先不去。待你完全好了,奶單獨帶你去!”葉家阿奶陳氏抱緊了在自己懷裏撲騰的小孫子,十分堅決地給予否決。
葉深撇着嘴将頭一扭避開母親吳氏送到嘴邊的湯藥,噘着小嘴,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陳氏道:“奶昨日還說只要我不再發燒就帶我去崇福寺還願呢。我今天都已經不發燒了,安爺爺都說我已經好了,為何明天不能去?”
說着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紛紛落下。
“哎喲,奶的乖孫孫,別哭別哭”陳氏最見不得小孫子掉眼淚,連忙又哄又勸又許諾:“這樣好不好,咱再看一日,确定乖孫不再發燒咳嗽,後日……後日奶親自帶你去,到時奶給你買你最喜歡的糖葫蘆。”
只是往日裏最愛吃糖的葉深,今日卻頂住了來自糖葫蘆的誘惑堅持要去趕廟會。
葉老爹也是個疼愛晚輩的人,平日裏對葉深這個最小的孫子自然也是疼到了骨子裏,這會兒見小孫子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紛紛落下,伸手從老伴懷裏抱過葉深耐心地哄勸起來。
往常懂事聽話的葉深今日不受哄,任他怎麽哄也哄不好,雖說收了淚嘴裏卻固執地嘟哝着要跟去趕廟會,仿佛不跟着去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最終葉老爹心一軟就做了個決定,看着陳氏道:“今日老安是怎麽說的?”
老安就是村裏的赤腳大夫,這次葉深就是由這位安大夫一手救治的。
陳氏一聽葉老爹這話就知道他這是心軟了,不由嗔了老伴一眼,嘴裏卻如實将安大夫的診斷一安不漏地複述了一遍。
“既如此,明日你就帶着深哥一起去寺裏還個願吧。”葉老爹一錘定音。
前些日子葉深高燒不退人事不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陳氏特地往崇福寺走了一趟祈求神靈保佑,雖說如今葉深還不算大好卻已經沒有大礙,這時候前去還願也說得過去。
陳氏再次嗔了老伴一眼,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氣,卻沒駁老伴的意思。
葉深見自己的目的達成,頓時展顏笑了,伸手接過吳氏手中裝了湯藥的碗一飲而盡。
葉家誰都知道葉深最怕喝藥,乍然見他如此“豪爽”,個個目瞪口呆,幾乎掉了一地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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