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夜晚八點，賓館外的大街上還是車來車往，燈光璀璨。明亮的車燈連成一道道光的洪流，将城市一日的喧嚣熱鬧都融雜在了裏頭。
溫柔的風聲夾雜着淺淡的煙火味，暗淡的月光裹挾着汽車喇叭聲，透過窗子的縫隙争先湧進了房間，卻将暖橘色的燈光籠罩的這一片小空間變得更加恬靜。
靠在床頭上的少年穿着幹淨的睡衣，黑色中褲下露着一截白皙纖瘦的小腿，腳踝的骨節微微凸起，幾乎能看見瓷白的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
一頭烏黑的墨發因為剛剛吹幹，發尖還帶着一點兒濕漉的水漬，松軟而服帖，額前的碎發還有些淩亂，襯着一副精致隽秀的眉眼。
只是這樣一個好似從古畫裏走出來的少年的面頰上卻隐隐泛着幾分緋紅，這片紅一直從臉頰蔓延到了耳尖、脖頸。
路望鶴握着手機的指已經攥得很緊，修剪幹淨的指甲幾乎在手機殼上留下印子。
“我有點想你了”，傅京墨這說的是什麽瘋話。
偏生，這樣的瘋話竟然叫他耳根一酥，心底裏生不出一絲的惱意。
在關鍵時刻一向伶牙俐齒慣了的路影帝唇瓣張了又張，想憋出什麽得當的話來回答，腦海裏卻空白一片，最後只好任沉默橫亘在了兩人之間。
理智告訴他如果不想和傅京墨更近一步，就該假裝沒有聽到他這句瘋話，裝聾作啞地冷淡道一句“我困了打算休息了，再見”，然後果斷挂掉電話。
但是心底裏一點點蔓延開來的情緒，卻叫他緊張又固執地等待着，等待着傅京墨再說些什麽，給他個臺階下，好讓這場通話不要那麽快地結束。
幾個呼吸過後，電話那頭果然又傳來青年好聽的嗓音。
“鶴鶴，你……還在聽嗎？”
“嗯。”
“抱歉，我剛剛說的話可能讓你不舒服了。”
路望鶴敏銳地從這句簡短的話裏聽出了幾分沙啞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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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也是，收購一個公司可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商業戰場上波谲雲詭，一招不慎可能就會做出錯誤的決策。
傅京墨開了一天的會，自然是很累了，說些瘋話……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路望鶴猶豫了一下，把“我沒覺得不舒服”幾個字咽了下去，裝作漫不經心地轉了話題。
“我看了一下劇組排的表，我大概再有一周就可以殺青了……不少劇組都在S城招演員試鏡，我應該會回來一段時間。”
這番話應當足夠讓傅京墨明白，他并沒有因為他的那句話而不開心。
“那自然再好不過，你回來的時候順便來一趟鴻途星娛的公司總部，讓趙宇帶你去簽了合同。”
“好。”路望鶴話音頓了一下，“……我們的事情，趙哥知道多少？”
傅京墨似乎有些詫異，旋即低笑了一聲：“鶴鶴怎麽突然問這個了？”
“因為今天趙哥以為我們……以為我們……關系不大對勁。”
趙哥不說的時候他還沒有多想，說了以後他恍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和傅京墨的關系的的确确到了一種他自己都無法說得清的地步。
他曾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喜歡一個男人。
現在這個“無論如何”，卻似乎有那麽一絲松動了。
傅京墨的嗓音依舊含着笑：“路影帝，從你出道開始我就讓趙宇照顧你，他又不是傻的……我對你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
“但至于你是怎麽想的……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路望鶴怔了一瞬，後知後覺。
自己對傅京墨……有那麽不同嗎？
不同到他自己半個字都沒向趙哥透露，趙哥都能看出來他這些天有些心神不寧。
心口像是窩了一把火，燒得他有些燥熱，路望鶴忍不住挪着身子換了個坐姿，嘴上依舊是咬死不認。
“他知道我們有結婚協議，你今天還讓他傳話，他當然會多想！”
傅京墨順着他的話沒有反駁：“你說的是。今天是特殊情況，我在開會沒法給你發消息，又怕打擾你拍戲，只好提早打電話給趙宇讓他跟你說一聲。以後……如果有這樣的情況，我一定提早一天跟你說，不告訴趙宇了。”
“怎麽就……”
說着說着怎麽就扯到了“只告訴他不告訴趙宇”？
他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路望鶴哭笑不得：“算了，你今天工作辛苦，我不跟你争……你還沒吃晚飯吧？”
“在去吃晚飯的路上。鶴鶴不是叫我按時吃飯嗎，我哪兒敢不吃……這些天趙宇沒有讓你吃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吧？”
“趙哥當然嚴格地按照你給的那個單子給我買吃的。”路望鶴一想起前些時日不斷的雞湯排骨湯，就覺得胃裏一陣難受，“我現在都已經出院了，也回劇組拍戲了，能不能……”
“不能。我知道一直吃同樣的食材容易膩，你叫趙宇時常給你換點菜。但是醫生說了，你膝蓋上的傷要想徹底養好至少需要一個月。等一個月的時間到了，你想吃什麽我都不攔着。”
路望鶴無奈地嘆了口氣，拖長了嗓音：“好吧——”
“我到餐廳了，遇到了熟人，可能需要去打個招呼。你早點休息。”
“嗯。”
“過幾天去劇組聚會的時候，自己小心一些，我會安排人護着你的。”
“嗯。”
“不要貪嘴，不許偷偷點外賣吃。”
“我知道了，傅京墨！”路望鶴忍不住拔高了語調，“你再不挂電話去找你的熟人打招呼，你的熟人該跑了！”
傅京墨低低地笑了：“那……晚安，鶴鶴。”
“……晚安。”
路望鶴等了兩秒，輕輕按了挂斷鍵。
這才看見微信上趙宇已經給他發了五、六條消息。
【趙宇：臭小子，你人呢？怎麽不回話？】
【趙宇：小路？你別吓我，你自己在賓館沒什麽事吧？我不提傅總了還不行嗎？】
【趙宇：小路！你再不回複我要開車過來找你了！】
路望鶴打上一行字。
【我剛剛在和傅總打電話。】
思索了一下，又把這一行字全删了。
傅京墨都說了，以後他倆的事情不告訴趙宇。
少年唇角微揚着，慢吞吞地重新打字，發送。
【困了，在睡覺，剛沒看手機。我沒事，你不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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