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深井
第十六章,深井
冉冉從阿魏身上跳了下來,腼腆地吐了吐舌頭。
阿魏看着冉冉笑着接過他擰開蓋子的礦泉水,那是在進入鬼屋前,工作人員遞給他的。
瓶蓋上貼了一個淡藍色的貼紙,和填寫的表格一個顏色。
冉冉軟軟地癱在他懷裏。他按着地圖拐上了一個小道。
那裏有兩個黑衣人接過了他懷裏的冉冉。
阿魏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恐慌,他要怎麽解釋冉冉沒有和他一起回去的事?
“你們,你們要對她做什麽。”
阿魏沒忍住,沖着那幾個毫無表情的人喊道。
其中一個黑衣人稍微年長,眼角下有道刀疤,看着讓人不寒而栗。
“怎麽,你後悔了?”
那身黑衣下,堅硬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我,我……”阿魏一時說不出話,內疚感重重地沖擊着他的內心。
“我不要支票了,把她放了吧。”
一個黑衣人對着他飛起一腳,他連着在山坡上打了幾個滾,沾了滿身的泥巴,頭撞上了石頭。
刀疤男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買定離手,我們不接受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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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
“除非?”阿魏看見了一線生機。
“你自己來換她。”
阿魏打了個冷顫,沒說話。
刀疤男笑了笑,“你今天運氣好,給你多一個選擇。”
“所以只要拿他們兄弟倆的命,就可以換回我們的女朋友!”阿魏的聲音嘶啞。
那兩個男人一怔,“可是我們有兩個人。”
他們房間裏,都曾經躺着一個沉睡的女孩,在黑夜中被偷偷運走了。
阿魏的表情有些猙獰,“那我不管,看你們誰愛得更多一點了!”
一把草灰結結實實地灑在阿魏的臉上,一個男人揪住了他的衣襟,“你女朋友搞不好已經死了,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我了。”
紀宇風身上一松,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混雜的吼聲。
阿魏一腳踹開了那個糾纏的男子,他練過格鬥術,一般人不是他的對手。
他驚訝地看着紀宇風的眼睛變成了血紅的顏色,手下這具瘦弱的身體正在積蓄力量。
一塊尖銳的石頭砸在紀宇風的腦門上。鮮血從他的額角噴湧而出。
“小兄弟,對不住了,要怪就怪你是個陌生人。”
給他指令的人說了,只要拿這兄弟倆來換,死活不限。
滾熱的血液從頭發間滲流出來,浸透到旁邊的石堆和草叢裏。
紀宇風的胸膛震顫着,遠處的山崖似乎斜了過來。
他狠狠掙脫開了阿魏的束縛,将他扔到了傾斜的山路上。
另外兩個男人目瞪口呆,這個長得像女孩一樣漂亮的男孩子力氣居然這麽大。
紀宇風喘着粗氣,汗順着臉頰傾瀉而下,他的眼前變成一片紅色。
一個男人驚叫了一聲,轉身想往上坡跑,紀宇風一把抓住了他的一條腿,感覺到了布料之下的肌肉和骨頭,他的手指死死掐進了皮肉,殷紅的血從褲腿裏流了出來。
“啊——”那跌落在地上的男子目眦盡裂,紀宇風居然用尖利的牙齒咬了他的腿。
一塊巨大的石頭帶着風聲,咚的一聲砸中了紀宇風的後腦。
他停下了吸血的動作,伸手摸了摸頭發裏滲出的血液。
阿魏一看這麽重的拍擊居然沒擊倒他,一記兇狠的勾拳直沖着紀宇風的面部揮了過去。
一道黑影晃過,順勢接下了阿魏的拳頭,拳風破空,一拳就将阿魏打下了山崖。
那兩個男子立馬慫包地給秦空跪下了。
秦空的臉臭不可聞。
秦空一把抓住紀宇風的肩膀,晃了兩下。
“小鬼,醒醒。”
紀宇風的眼睛慢慢對上了焦點。
他認出了秦空,終于松了一口氣,肩膀倏地放了下來。
只是沒等他的呼吸平順,瞳孔驟然一縮。
——!!!
幾片晶瑩剔透的薄刃,從秦空背後的遠處直直朝着他倆飛來,速度快到化成道道閃電。
秦空察覺後背有異,抱着紀宇風就地打了兩個滾。
卻沒有聽見任何金屬接觸物體的聲音。
難道不是暗器?
又有一片薄如晶體的射向紀宇風的脖子,輕得好像沒有重量,速度卻是驚人。
秦空皺了皺眉,抱起紀宇風,腳下不停,噔噔噔幾步踩在筆直的岩石上,高高躍起。
先離開這裏。
秦空覺得他們是好像變成了踩中敵人埋伏的兔子。
“小心!”紀宇風叫了一聲,心髒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他眼睜睜看着一片晶片射入了秦空的後頸,倏地沒入了皮膚,居然一點傷口都看不見。
這是什麽武器?
一陣刺麻的痛感從頸椎沿着每一根神經飛速而下,秦空的每一處肌肉都在收縮,奔跑的腳步有些踉跄。
普通麻藥和毒藥對秦空根本沒用。
一個黑影坐在高高的杉樹頂端,這片樹林在別墅外圍的西北側,樹林茂密,遮天蔽日。
他放下手中特制的|弩|弓。
啧啧,太費了。
一發毒彈就要100萬,居然用了六彈才射中。
黑影從樹上一躍而下,樹枝幾乎沒有任何震動。
長長的銀發在林間閃動,像月光潑灑在河流上留下的痕跡。
該去收貨了。
秦空只覺得心髒的跳動開始慢了下來,自己的動作似乎放慢了數倍。
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晃動。
他發狠咬破了嘴唇,痛覺也在逐漸消失。
必須離開這裏!
他們瞬間移動到島的北側,海濱浴場的的更衣間門口。
他放下紀宇風,呼吸已經開始紊亂。
額發被汗緊緊貼在額頭上,臉色透出黑青。
紀宇風早就看出他不對勁。二話沒說,就開始在他的包裏摸藥品。
秦空攔住他慌亂的手,喘着粗氣說道,“我……給徐建打了電話,他找了朋友,……半小時,就會……有船到這裏……岸”
他在別墅裏找到了一個精美的玉石制的仿古電話,一撈起話筒,居然可以打。
他倒是可以從島上直接游回陸地,但紀宇風這個旱鴨子不行。
當時就在電話裏被徐建暗暗嘲笑了一番。
沒料到,旱鴨子硬扛着他,穿過浴場的沙灘一路将他拖到了碼頭。
秦空的意識越來越淡,更糟糕的是,他覺得身體像得了寒疾一樣開始發抖。
剛才射進他身體裏的,很可能是一種毒藥。
專門針對他的毒藥。
紀宇風覺得肩上那個人的重量越來越沉,之前從工業園區出來,秦空雖然也倚在他身上,卻只是借了他一點力做支撐,這次看來是徹底虛脫無力。
他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剛才啃下那個男人腿上一大塊肉,血腥還在口中彌漫。
如果秦空再晚一步,他已經咬穿了那人的股動脈。
他扭頭看向秦空。秦空那雙淡金色的眼睛已經失去焦點,慢慢阖上了眼睛。
紀宇風焦躁不安,咬住手指,站起身,盯着遠處黝黑的海面。
海風漸漸大了起來,他在風中倔強地站着。
風靜止了一刻。身邊忽然傳來陌生的氣息。
紀宇風猛然轉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了秦空的面前。
一頭如水的銀色長發,在風中搖曳。
“你離他遠一點。”紀宇風的聲音倏然冷了下去。
他的手裏出現了一把槍。這是剛才從秦空的裝備裏翻出來的,被他塞進了褲子口袋裏。
然後他就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冰冷刺骨的聲音。
“滾開。”
那人的背影修長,個子很高,甚至比秦空還高出了小半個頭,一身黑色的戎裝完美地勾勒出肌肉的線條,背後背着一副月銀色的|弩|弓,腳上蹬了一雙棕色軍用長靴。
如果秦空給人的感覺像出鞘的利刃,這個人就像冰川。
露在水面上的部分鋒利無比,隐藏在水面下的龐然大物深不見底。
紀宇風咬住嘴唇,扣動了扳機。
他專門打電話找徐建問了如何上膛和扣動扳機,秦空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聽他倆在電話上比劃,嘲笑了他好久。
這是他第一次實操。
幾乎在同一秒,那人回身一踢,槍和出膛的子彈在半空中爆出了火星,炸個粉碎。
兩三個黑衣人從旁邊沖出壓住了紀宇風,兩雙紅色的眸子和一雙深藍的眼睛。
是異人族。
紀宇風的整條胳膊被扭到背後,幾乎脫節,痛得他跪了下來。
“大人。”
三人畢恭畢敬地對着那個銀發的男人低下了頭。
銀發男人揮了揮手,黑衣人放開了鉗制紀宇風的手。
“帶那個走就行了。這孩子遲早是我們的人。”
那冰冷的音調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心肝膽一顫。
紀宇風擡起頭看着他,那人的五官好像被刻刀雕塑的一樣,嘴唇鮮紅,皮膚雪白,一只眼睛像深邃的海洋,一只眼睛像金色的太陽。
紀宇風幾乎可以确定這就是他在小雅工作室的屋頂上見到的那個人。
他旁若無人地從紀宇風的手上踩了過去。
喀嚓。
紀宇風的胸口裏發出一陣悶哼,臉扭曲了起來。
幾個黑衣人架起了秦空,迅速消失在通往小島南側的山路上。
嘩嘩嘩 ~~~
輕不可聞的水藻味道,冰涼的水的觸感。
秦空緩緩睜開眼睛,然後他發現自己雙手被鎖在石壁上,石壁潮濕潤滑。鎖他的鎖鏈有一只手臂那麽粗。
他試着扯動了鎖鏈一下。
連手都擡不起來。
真是太擡舉他了,虛弱的和嬰兒一樣。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絲毫不受影響,很容易就判斷出,自己在一口井裏。
這口井極深,只有頭頂上遙遠處極小一個圓圓的湛藍的夜空和幾點星光。
這井的直徑不大,他連腳擡起來都吃力。
簡直就是個單人牢獄。
他的耳朵動了動,勉強聽見上面有人聲。
還有金屬重物刮過地面的嗞啦聲。
他嘆了一口氣,胸口被扯動了一下,木木地鈍痛。
他感覺血管裏的血液好像都凍結了,力量和觸覺消失地無影無蹤。
聽起來,他們好像要把井口封起來。
“喂。”秦空輕輕說了一個字。
回音在井底四處流竄。
變成了無數個“喂”,只不過聲音還不比青蛙的叫聲大。
上面的動作停了下來。
似乎有人洗耳恭聽,他想說什麽。
“等我上去,就殺了你。”
秦空覺得舌頭都開始發木。
一陣大笑從井口傳了下來。
三個身着黑衣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人居然會笑,還笑得前仰後合。
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銀發逐漸變成淡淡的黑色。
“我等你。”
金屬質感的聲音伴随着轟然倒下的井蓋,熄滅了秦空頭頂上最後一束光明。
秦空皺起眉頭,紀宇風到底上沒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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