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竊聽

第三十三章,竊聽

綠色的火車頭在面前緩緩地停下。

“這是最後一班”,司機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他的制服過于寬大,戴着假胡子的臉上都是汗珠。

紀宇風沒有思考,就和秦空走進了打開的栅欄門。

結果車門是個向下的通道入口。

門在他們身後慢慢阖上,哐當。

司機拉動扯鈴,火車開始啓動,上方的地面旋轉起來。

紀宇風眼前的牆壁變成透明的,五光十色的設施。

原來這裏是一處新開的游樂場。

走着,走着,他就看着秦空的背影越來越遠,着急地追了過去,但是兩人間的距離始終沒有縮短,他一直觸碰不到秦空的後背。

然後他倆就一前一後走進了一個巨大的鐵門,場景就像某個美國西部小鎮。

黃沙漫天,蕭條冷落。

一堆工作人員裝扮成各種鬼的樣子,臉上塗着白色和彩色的油彩。

浩浩蕩蕩地由遠及近走了過來。

紀宇風有些着急,遠處秦空的身影被一堆人推搡着,越來越淡。

他想喊,卻出不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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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發覺不知何時,工作人員将自己圍在圈中,紀宇風愣住了。

那些人猙獰地笑着,每個人的眼睛都是血紅的。

他焦急萬分地去找那個身影。

秦空不見了。

紀宇風的腦袋一下崩了。

秦空嘆了口氣,紀宇風渾身發抖,八成又是做噩夢了。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紀宇風的後背。

明明說好這張床歸自己睡,小鬼夜裏又偷偷爬了過來。

和貓有什麽區別?

這張床緊挨着牆,秦空眼下被夾在蜷成一團的紀宇風和堅硬的牆中間。

冰火兩重天,生不如死。

昨天剛過完紀宇風的生日,晚上分床時陷入了尴尬。

原本秦空和紀宇風的卧室裏堆滿了貓的東西,秦空看着那一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就黑了臉。

這才走了多久,鸠占鵲巢。

另一間卧室原本沒人睡,裏面放了一張高低床,依秦空的身高躺下來,腳得伸到外太空。

某位大爺不願意。

最後的權宜之計,秦空睡原先紀宇風的床,徐建睡另一間卧室,紀宇風睡客廳沙發。

“不好意思啊,小壽星。”徐建樂呵呵地走進了獨立卧室。

秦空随便沖了個澡,一邊拿着毛巾擦頭發一邊進屋,紀宇風叫了他一聲。

“老秦。”

“嗯?”

“那個,O有時候會爬上那張床…….”

秦空的眉皺了起來,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肩胛處的傷疤格外刺眼。

紀宇風心頭一緊,“你這傷是怎麽搞得?”

一聲輕笑,“好像那個家夥留下的傷,都不能徹底痊愈。”

他撩開背心,後腰上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痕,倒像是被什麽猛獸的利爪剮過。

小麥色的肌膚,腰部的線條緊實,醜陋的疤痕居然透出詭異的誘惑。

紀宇風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

“你在哪裏遇見…….他的?”

徐建之說他在酒店大堂看見倒在地上的秦空,但沒說是哪裏的酒店。

紀宇風明明記得,殷陸對着顏凱他們說要單獨去辦點事,讓他們看好自己。

怎麽秦空運氣這麽背,明明在不同城市,都能被鬼王堵上。

秦空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靈光一閃,紀宇風張大了嘴巴,“你不會是找我去了吧。”

他和三個半異人從電梯出去的時候,确實感受到了某種熟悉的目光,只是一瞬。

他以為是錯覺,來不及轉身,就趕緊走出了酒店。

秦空依舊沒說話,懶洋洋地靠在卧室的門邊。

紀宇風心裏升起不可名狀的苦澀。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那裏,如果我看見你了……”

是不是鬼王殷陸就不會對你下手了。

“行了,胡說什麽。”秦空迅速截斷了他的話。

“我都說過了,你是要當我徒弟的人,以後好好和我學。”

“少說話,多做事。”

“哼。”

徐建的聲音悠悠地從旁邊房間飄了出來。

“沒有拜師儀式,口說無憑認徒弟,不作數的。”

“明天就去拜。”

秦空啪地一聲把卧室門摔上。

紀宇風看了看窩在沙發角落的O,一把撈到懷裏。

太好了,我不是一個人了。

“喵嗚~”O的大臉被紀宇風捏成了一張餅。

結果夜裏紀宇風去了趟廁所,迷迷糊糊又走回了卧室,爬上原先自己的床。

摸摸索索地扯過被子蓋上。

嗯,O今晚有點僵硬,沒有平時軟綿綿的手感。

紀宇風抱着貓的手緊了緊,酣然入睡。

秦空一臉氣急敗壞,看着摟着自己腰的紀宇風,真想把他彈下床。

月光下少年清麗的容顏,和那夜深井裏的輪廓合二為一。

秦空嘆了一口氣,算了,被子沒了,這不還有個人給自己暖着麽。

等過了一會兒,O順着紀宇風的氣味也想爬上那張床的時候,秦空終于忍無可忍。

第二天早上,紀宇風撓了撓亂發,咦?我怎麽睡回床上了。

喵嗚,喵嗚,喵嗚~~~

O叫得分外凄慘。

紀宇風一骨碌爬了起來,走到卧室外,發現O被客廳的鐵絲網大號垃圾桶倒扣在裏面,上面還壓了個電視機。

囧——

“小紀,吃飯吧。”徐建笑眯眯地從廚房探頭出來。

秦空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拜師要做什麽?”紀宇風咬着蔥油餅,假裝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秦空的表情有點僵,扭頭看着徐建。

“哎,不是,我師傅是道家人,這拜師可是件大事。”徐建來勁了。

簡單的,三拜叩頭,雙手奉茶。徐建師傅走得是複雜的那種,道袍加身,壇場祈願,上香,行三跪九叩大禮,然後徐建跟着上香,行三跪九叩大禮,向師傅行三拜禮......

“太麻煩了。”秦空打斷了他,都什麽年代了,又不是拜堂,磕什麽頭。

“那......找個對你而言重要的地方,皇天後土給你做個見證就行。”

徐建嘿嘿一笑。

紀宇風背着書包去上學了,出門前看着秦空托着頭,坐在桌邊發呆。

放學回來,他還維持着這個姿勢。

徐建沖紀宇風搖了搖頭,他也是第一次見秦空這麽犯難的樣子。

不過也确實夠難為他,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師傅啥樣子。

秦空真的像是從石頭縫裏跳出來的,身世一概不知,師承何處也不記得。

手中一把卻邪劍,還是老太太查到的劍的出處。

徐建只在拍賣行看見過這把劍同期展品的估價,零實在太多,晃得眼疼。

原先秦空都是靠着用劍斬殺異人,劍刃鈍了再磨,磨了再砍鈍。

饒是上古時代的精鋼,也經不起這麽多年的磨損。

某個精通武器制造的匠人,也就是徐建的祖師爺,開始研究異人族的弱點。

并慢慢推演出針對各個異人族的特制武器。

卻邪劍就被秦空當成護身符帶着了。

除了這柄劍,他身上好像也沒有其他證明身份的物件了。

紀宇風有些于心不忍,拜師嘛,師傅和徒弟在不就好了嗎。

幹嘛非得找個有意義的地方?

一低頭發現O又不見了,到處找,才發現被秦空鎖陽臺上了。

好家夥,凍得嗦嗦發抖。

紀宇風拉開陽臺的推拉門,就聽見秦空說了一句。

“就去那裏吧。“

呃?哪裏?

陽臺?????

第二天,紀宇風去了趟學校,和老師請了長假,說要和哥哥回老家走一趟。

語氣中有那麽點曲終人散的味道,老師眼含熱淚。

好不容易有個改善升學率的好苗子,說走就走了。

徐建決定不和他們同行,他和附近的半異人約着一起見面讨論一下明年的生存大計。

這次老太太也會參加,選的地方極其隐蔽。

他一大早出門趕路,搭乘各種公共交通,終于在中午趕到郊外一個私人會所,老太太正在走廊的盡頭講電話。

見他匆匆走過來,老太太笑眯眯地沖他招了招手。

便挂斷了電話,和徐建一起走進了會議室。

裏面坐了滿滿一屋子人,其中徐建認識的人還有老鐘,靜悄悄地坐在角落裏。

沉重的木門緩緩阖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從學校回來後,臨近中午,紀宇風在車後備箱裏塞了幾大包行囊,大部分都是貓糧,小心翼翼地将O裝在航空箱裏放在後排座上。

然後就歡快地跳上副駕駛座,“出發吧。”

房子已經退了租,秦空說以後他們不會在某個地方長留。

紀宇風看着秦空的側臉輪廓,忽然間心裏就開了花。

“我們去哪?”

“不記得地方名字,走着看看吧。”

“好咧~”

隐在不遠處牆後的人影撥通了電話。

“嗯,他們已經離開這裏了,我會追蹤他們的行駛方向,嗯,知道,是,必要時候會出手的。明白。”

自從上了高速公路,秦空的臉就拉得老長,和紀宇風也沒說過幾句話。

“有人跟着我們。”秦空單手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調了調後視鏡的角度。

幾乎出發後沒多久,他就發現一輛灰色小車一直跟着他們。

雖然對方故意拉開了相當長的安全距離,秦空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

紀宇風一怔,“什麽人?”他扭頭看了一下。

“那輛尾號656?”

秦空唔了一聲。

“你看得清司機長相嗎?”

紀宇風皺了皺鼻子,轉過頭仔細看了眼。

“帶着帽子,看不清臉,像……”

他愣了一下,一張臉從他腦中一閃而過。

他把自己曾經去某大學送咖啡的經歷和秦空快速說了一遍。

“就是那個中年人,在門口接我上去那個人。”

秦空的臉色隐晦不明。

老鐘的手下,為什麽要跟着他們?

是為了紀宇風?

那次的事,也許是被徐建處理的,可能他當時和自己說過,紀宇風的手機定位出現在某個半異人的據點。

但,那時候秦空并沒有回憶起紀宇風和老鐘,所以也不是他要求老鐘放棄羁留紀宇風的計劃。

徐建根本不認識老鐘,也沒辦法制止他。

而且老鐘是怎麽認識紀宇風,并推斷出他和鬼王人工培育異人族基因有關聯的????

秦空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老太太。

是她告訴了老鐘,紀宇風可能就是鬼王制造出的新型異人族,也是她阻止了老鐘。

老太太見過紀宇風,而且,觸碰過他的手。

她擁有王族的異人族基因。

她看見了紀宇風的未來。

但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秦空放下車窗,冷風呼呼地灌了進來。

他的腦袋清醒了。

還好,自己從未完全信任過任何人。

“坐穩。”

秦空沉聲說了一句。

一腳将油門踩到底,飛速超過一輛運輸汽油的油罐車,猛打方向盤,又變道行駛在油罐車的同一車道內,借着油罐車的阻擋,後面的車幾乎完全看不見他們。

眼前五十米就是一個匝道,他卡着時間點極快地拐了下去。

等後面那輛灰車發現他們已經消失在高速公路上,早已遠離了匝道入口。

秦空把車停在草叢旁,一伸手拆了車上的導航儀。

又仔細檢查了車座下面和後備箱。

“不能繼續開這輛車了。”

秦空搖了搖頭。

紀宇風默默地把後備箱的行李都搬了出來。

“除了必要的,其他都不要了。”秦空蹙眉。

必要的?

紀宇風看了看,把O抱了出來。

秦空瞪了他一眼。

又打開車門,把裝O的航空箱拿了出來,抓起紀宇風懷裏的O塞進去,将箱子背在了身後。

夕陽的餘晖下,兩道人影迅速離開了車道,隐入了半人高的草叢中。

許久之後,那輛灰色的車又從高速路上轉了下來,停在了這輛被遺棄的車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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